“诸位!”赵弘殷叹了口气,“有一件不好的事qíng……虽于理不合,可诸位早晚是要知道的,所以,我就先说了……魏王,去世了。”
……
所有人都惊在了那里。
魏王死了?魏王?魏王!当今的长子?也许在千百年之后,很少人知道后汉刘知远时期的魏王是谁,但在当下,曹州内的几个家主却都是非常清楚的,魏王就是刘承训,是刘知远的接班人,据说他贤明聪慧,虽没有太大功绩,却很受臣子拥护,而现在,他却死了?这、这,不是说才二十多岁吗?
谢老等人一时间简直不知要摆什么表qíng了,不是为刘承训悲痛,而是他们非常清楚,密州刘家,暂时逃脱了一劫!继承人死亡,这是多么大的事qíng?短时间内刘知远都没时间来料理刘家了,而他们这段时间是真要乖巧听话了。赵弘殷比他们想的更远一些,刘承训虽然还是魏王,其实已经是被立为继承人的了,之所以还没有对外公布没有举行仪式,也只是因为身体有恙——是的是的,他们早知道刘承训生病了,可谁没生过病啊?他们这样的武将,身体要比一般人qiáng壮,一年下来也要有个头疼脑热腿抽筋的,这刘承训生病,简直是太正常了,可谁知道他就这么病死了呢?
想到这里,赵弘殷简直都要笑出声了。估计不仅他没想到。刘知远也不见得会想到,否则难说还会立他为继承人,而现在,他还真死了!这作为单纯的魏王死还是作为继承人的魏王死是很有区别的,不说别的,葬礼仪式都要不一样啊,朝中也是要有各种变动啊。在这种qíng况下,刘知远再宽心也不会来理会他们了!而等他处理完朝里的事qíng,那就少说三五个月,多则半年乃至一年了,一年是不说了,有一年的时间,足够密州把最近的成果消化大半,哪怕还是要退出曹州,接临密州的几个也可以收入彀中了啊!这一次他们密州虽然没有化蛇为龙,可也成个小蛟了,到了那时,刘知远就算想要动他们,也要好好思量思量了。可就算只有半年,也足够他们做很多事了。
什么,刘知远qiáng压悲痛来处理他们?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但,也要看下面的臣子配合不配合啊!他为什么一条心的跟着刘家?是,刘家待他不薄,刘家仁厚,但最关键的,还是刘灿能gān啊!二十岁的刘灿在密州的声望已经超过刘成,完全不存在接班人的问题,未来发展还很明确,如果刘家现在内乱不断,刘灿还不怎么出色,那他会不会在现在这种qíng况下还冒着得罪人的危险扶持刘家还真难说。他是这么想的,朝里那些大臣会有什么两样?从龙向来是最大的功绩,这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耀,更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效忠的对象,刘知远已经五十多了,虽然现在看起来身体还可以,可谁能保证他三五年后还行?那个位置上的,能活过花甲的一向不多,所以哪怕是为了朝中安稳,刘知远也要先解决继承人的问题。
“这就是天命啊!”他在心中想着,“刘家,是有天命的!”
天命!
当消息传回密州,几乎所有关注此事知道个中关窍的人脑中都浮现出了这两个字!本来,是他们的继承人刘灿犯了错,而现在,却是刘知远的继承人死了!于是这个错误就不再是错误,而是正确了!以王朝继承人的死亡来成全此事,除了天命还有什么?!
第205章 凉粉 (八)
密州成了欢乐的海洋……这话有些夸张,再怎么说也不是现代的嘉年华,当代太子死了,表面上的悲痛总是要有的,可就算当权者再怎么想表达自己和朝廷是一样伤心难过,从上到下也还是透着一股喜庆劲。当然很多人一开始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没有关系,总有知道的,总有口风露出来。
而关于什么天命啊,什么注定啊,这一向是我国百姓最喜闻乐见的话题,特别是现在的当事人还是自家的大郎君,于是这些事不仅在最短的时间里传播开来了,而且加入了各种演绎。什么刘灿的前身是一只英俊不凡的白色天马这样的话都流传出来了。对于这样的话刘灿只是一笑,不过面对赵弘殷探究的目光她就不好只是笑了。
“大先生不必如此看我,这事,我真不知道。”
赵方毅喝了口酒酿,继续看着她。刘灿心中喊冤,她真不知道刘承训会死啊!是的,她不知道。在听到刘承训死了的消息的时候,她也是怔住了。作为一个导游,她知道有五代十国,知道石敬瑭卖国,知道郭荣比赵匡胤更早的huáng袍加身,但她真不知道刘知远的大儿子叫什么啊!
当然,在来到这个时代后,特别是当她有能力有野心去查探这些事的时候,是知道了刘承训,可她真不知道刘承训会早逝。这就像大多数人知道唐明皇是唐玄宗,知道他和杨玉环有一段流传千古的爱qíng故事,但你知道唐明皇的大儿子叫什么吗?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死的吗?是的,她是知道汉隐帝,但她真不知道汉隐帝叫什么啊!
当然,她早先也有疑惑,因为根据她所掌握的资料,这刘承训虽说不上多么英明神武,倒还算是个聪明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昏招频出,最后把郭荣bī反的二货,而现在,她知道原因了。
赵方毅依然看着她,刘灿叹了口气:“先生,我对易礼并没有研究,否则早就为先生算一卦了。”
赵方毅面露惊色,刘灿一怔:“先生这是做什么表qíng?我不过是玩笑话,那什么,我知道先生和师娘鹣鲽qíng深,是从来没有想过别的,只是师娘……”
赵方毅咳嗽了一声:“顾先生前段时间已经给阿苏确诊了。”
“师娘怎么了?”刘灿立刻道,对于赵方毅的妻子阿苏她一向是很尊敬的。这个女人就像是传说中文人妻子的典范,温柔贤惠,一门心思就放在赵方毅身上,对外面的事从不理会,更不费心。赵弘殷的妻子杜氏也是个聪明的,但免不了与人说些政事,应承些杂务,这个阿苏却从来没有。作为女子刘灿并不觉得这阿苏的生活多么好,可站在她的立场上,却会觉得这阿苏实在是太知道规矩了,所以此时一听说确诊,她立刻就上心了。这些年顾郎中的医术是越发jīng进,因为条件限制,手术之类的是不成的,可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萌芽,最关键的是他对中医不再墨守成规,因此很多过去很难看好的病,现在起码能拖延一段时间,有的甚至已经找到了针对的办法了。
赵方毅微微有些羞意,但神qíng中却透着欢喜:“无事无事……只是,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怀、怀孕了?”刘灿瞪着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赵方毅和阿苏之间没有孩子简直都快成了密州小团体的一个小小的心病了。现代人没有孩子还有一堆人围观呢,更不要说再这无后为大的时代了。不知多少人劝说赵方毅纳妾,也不知多少人盯着拜他为父,关注此事的人多了,刘灿也不得不考虑一二。只是赵方毅却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纳妾,至于说收个子嗣,他倒不是太反对,却还想要等等。其实他们两个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孩子,在刘灿看来,必是其中一人有些问题,而现在,阿苏却怀孕了?这、这……这是老树开花啊还是什么啊!
“本来应该一早就说的,只是……想等到三个月后再说。”
说到这里赵方毅也带了些紧张,他这个孩子这么难得,当然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刘灿也能理解,当下就点了点头,不过这头才点到一半就僵在了那儿,赵方毅也回国了神,继续用先前的表qíng看着她。
……
“先生,我刚才真的只是随便说说的。”
赵方毅呵呵了两声,又喝了一口酒酿,然后慢悠悠的道:“佛教里有一个说法,叫随口禅……”
刘灿满脸黑线,是的,她知道什么叫随口禅,也有人说算命的最高境界其实不是算,而是说。说你是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她刚才不过是想引开话题,怎么就把自己说到这里了?她这个表qíng取悦了赵方毅,他终于决定放她一马:“大郎君不厚道。”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以大郎君的才智,绝对不会任事qíng发展到那个地步,就算没有这个意外,大郎君也是绝对有后手的,可这个后手,大郎君连我都瞒了过去。”他一开始的确是觉得刘灿错了,可是当天命的说法传出后,他就觉察出了不对。刘灿xing格中固然是有冒险一项的,但她做什么事qíng都会留个后手,这事关密州发展的事怎么会就单单放在杜重威能抗多久上面?好吧,就算她qíng报准确,知道刘承训病了,但她怎么就肯定刘承训会死呢?要知道刘承训不过二十多岁,正是身qiáng力壮的好时候,病很正常,死?那真是刘知远看起来更容易一些啊!所以,刘灿一定是有后手的!
“……果然是瞒不过先生的。”
赵方毅挑挑眉,刘灿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想的是从曹明这里走出一条线。”
“曹明?”
“是,曹明在近海几个国家做的都不错,所以我本来准备的是……万国来朝……”
“好!”她话音一落,赵方毅就拍了下腿,“果然是好办法!那刘知远就算知道是假的,也必要先应付了这一遭再说。”
刘知远的这个皇位得的有些太容易了,而且他再怎么掩饰,都遮盖不住“背主”——就算他没有直接动手,可他的确对石重贵袖手旁观了,为了这一点,他最初在河东称帝的时候,延续的甚至是石晋的年号,就这一点就说明了他的心虚。而这个时候要是有万邦来朝,哪怕知道有蹊跷,恐怕也要先声势浩大的搞一场再说。而这么一来,也就为密州赢取了时间。
“我就说大郎是有办法的,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看来这天命来的真不亏。”赵方毅心qíng慡朗,“这炒凉粉还有没有,再与我来一盘!”
“先生今日胃口倒好。”
“如此谋划,再来两盘也不亏。也不怪大郎不与我们透露,果然这样的事qíng我们知道的越少越好,gān脆就不知道才妙!”知道刘灿的打算后,赵方毅也没了芥蒂,他把剩下的酒酿喝了,“我看这个主意也不见得不能用,再向后压压还能提上来,如此一来,我密州就稳稳的能有一年的时间了!一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赵方毅越说越兴奋,刘灿正要招呼人去厨房再吩咐一声,就见周东旺匆匆向这边走来,一年前霍磊就下到了军队里,替代上来的就是这周东旺。他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四方脸,和霍磊完全不像,但那副不苟言笑的表qíng却基本一样:“大郎君,曹州急报!”
刘灿接过信封,打开来,只是一眼,她的表qíng就僵住了,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赵方毅盯着她:“大郎,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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