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段时间以来陛下和杨玢等人的关系越发紧张,杨玢等人对陛下的管制越来越严,而陛下也越来越……他想了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他知道,他们一家的荣rǔ目前都在刘承佑身上,所以他对刘承佑无比忠心,但就是这样,他也有些不太好形容刘承佑的那种状态,就好像、好像有些癔症?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不能这么想,一定不能这么想。而不管怎么样,他们李家最近的日子,则是确实不太好过,因为陛下的很多事是通过他们李家来做的,所以杨玢,特别是史弘肇开始有意识的打击他们……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杨玢也就罢了,好歹还有几分斯文,可那史弘肇,完全就是蛮横,就在昨天,还把他们家的铺子给砸了!那酒楼是他们新接手的,又花了重金重新装饰的,可就那么被他砸了,理由就是他们卖假酒!这根本就是无事生非,他们做的是达官贵人的生意,一壶好酒能卖到三两银子,有必要做假吗?不过是在打他们李家的脸罢了!
而经过昨天,他们李家的脸,也实在是丢到了地上!只希望这刘家大郎君来了,能有些变化吧……
李成思暗暗的想着,越发觉得闷热了,他拉开窗帘,吸了口气,他的伴当立刻走过来:“大郎君,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咦,那是……”他眯了下眼,看向前方一个骑马的男子,“那是郭荣?”
他的伴当也立刻看过去:“好像还真是,不过他身边跟的那车子可相当普通。”
他们都是会不时同郭荣照面的,早先不留意也就罢了,这一留心也能认出了,不过让他们疑惑的是郭荣显然不是独自前来的,除了几个家人,他还带着一辆车,里面坐的应该是她的家眷,只是那车也只是普通的两轮车,也就是比一般的车稍微宽敞一点,没有加任何装饰,也不怪他这边没人留意到了。
“郭荣,这也是要去那个地方吗?”李成思眯起了眼。
他的伴当看了眼他的脸色,没有答话,李成思也不需要他回答。而此时,郭荣正挨着那边车的窗户,同里面的人说话:“你难得出来透透气,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二郎自有阿超看顾,不会有事的。”
同他说话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妇人,只见她穿了件杏huáng色的半袖,戴了一个小幅珍珠头面,虽不是多么美艳,神qíng中却自有一股温柔,听了郭荣的话她正要开口,旁边的一个男孩已道:“是啊,阿娘,你不要老实担心阿弟他们啦!比楼还要高比房子还要大的船多难见啊!”
他说着,两人还大大的比了个圆,妇人不仅莞尔:“那船也不过就是大些,看把你给稀罕的。”
“阿娘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平时哪见过那么大的船啊!既然平时见不到,当然稀罕了。而且我可听人说了,这船和别的东西可不太一样,不是说木头多些就能弄大的,是很要求技术的,反正是很难达到的!也就是今天那个人要从海那边过来,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船。阿耶,如果要去大海那边的话,是不是都要坐大船啊?”
“海船的话,是要比普通的河船大些。”这么说着,郭荣不免有些跑神。不太对劲,这一次的事从一开始就不太对。虽然让刘灿进京是他的提议,但他还真没想到刘灿会这么gān脆的来了,而现在,她人还没来,京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不错,百姓是爱看个稀罕,可一般人又哪里知道刘灿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过来?这船就稀罕到能让人一路宣传?而若这一切都是刘灿cao纵的,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造声势吗?想到这里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他暗暗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好吧,不管是什么,他都很期待!
“夫君夫君……”
他回过神,他的妻子阿刘道:“那边,好像有人在看咱们呢。”
他没有回头,在刚才他已经看到了李家的车子,此时不过一笑:“那是李家的人,他若不上来,咱们也不用理会。”
“李家……”阿刘有些担心的蹙了下眉,郭荣笑道,“你就别想了,这些哪是用你费心的?”
阿刘一笑,果然不再去想了,她的夫君是大英豪大将军,自不用她考虑太多。
说话间就来到了渡口,此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这些人倒也不全是来看稀罕的,有是来坐船的,有是来购物的,此时水运虽不是怎么发达,却也有做个生意的,因此这里也是个热闹场所,不过今天多了更多的人,令这里更加热闹罢了。有一些人,本来不知道大船的消息,此时也听说了,竖着脖子去看,但那大船却迟迟没有露面,毕竟天热,有人就急了起来:“什么大船?我看就是谎话,哪有什么比楼还高的船?真行驶到水上还不要翻了?”
“就是就是,咱们整日在这河边,也没见过那样的船!”
……
各种议论纷纷扰扰,然后突然的,众人就静了下来,一艘大船远远驶来……
第211章 夏茶 (六)
大……
大小这个概念太常见了,但当一样东西在某方面做到极致的时候,那带来的震撼也是最纯粹的。两层半的舰船,只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就要超过三丈,虽然一开始因为距离的缘故大家看的并不怎么清楚,但,这个船很大却是都明白的。
“那是什么?”有人惊呼。
“船啊,还能是什么?”
“可是船怎么能这么大?”
……没有人回答,是的,他们都认出了这是船,可一艘船怎么能这么大?越是在水上讨生活的,对此越是震撼,反而是不太懂的,这时候倒比较兴奋,比如郭荣的儿子此时就兴奋的在车上跳来跳去:“阿娘阿娘,你看啊,真的好大!真的比楼还要高,比一艘房子还要大呢!”
他的阿娘含笑的看着,脸上也带着震惊,虽不像儿子那么兴奋,她也觉察出了大。她出身不错,嫁的夫家也荣耀,是坐过大船的,不过那些大船和眼前这个一比,就像是小孩子玩的玩具。她毫不怀疑,甚至不需要碰撞,只是带出的漩涡,这艘船就能把她过去乘坐过的那些船给碾压下去了。
船越驶越近,那巨大的身影也越来越给人压迫感了。这在密州的体系里是一艘介于二级和三级之间的船,是根据一直以来搜集到huáng河水道的qíng况的qíng报打造出的最大的船,这个船在刘灿眼里不算什么,真要说的话也就比一般的渡海游轮大些,可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一个庞然大物,大的不可想象,一些老船工的神态都有些着迷。
“看,真有个俊俏郎君啊!”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句,又被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衫的男子站在船头,这么远的距离,哪怕眼力最好的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人的风华,她虽然只是那么站着,就好像有一股不同一般的气势。
“这是哪家的郎君啊?”有人一边感叹一边摇头。
“一定是南边来的,咱们这边,哪有这么大的船?”
“南边的……来咱们这边做什么?”
“这些朝廷上的事咱们这些老百姓怎么知道呢?不过你没看宫里都来人了?”
虽然朝里来迎接的人不多,但宫里的早有人等在这里了,他们占据最好的位置,铺上了红毯,更有官兵守卫,下边的百姓也只敢议论而不敢上前了,不过这个阵势也让大多数百姓意识到,这来的,不是个一般人。而这个意识,当刘灿踩着红毯,在一帮身穿黑色骑服的青年恭迎下从船上缓步下来的时候更qiáng烈了。
现代电视剧经常能看到这样的景象——车还没到,地毯已经铺好,然后身穿黑色西装的打手们站在两边,一见来人,九十度鞠躬……这个梗很老套,但很有用,因为哪怕从车里先出来的是一只京巴呢,大家也会觉得这是一个有高贵血统的京巴。而相反,如果一个人就穿着一身便服骑了辆自行车……哪怕此人真的官威深重,是当地的老一,在众人没认出他的脸前,恐怕也只把他当个普通的老头,即使认出来了,恐怕还要有所疑虑,怀疑这是不是只是长的比较像而已。就像刚才,刘灿站在船头,就让人觉得气势不凡,不是她练出了什么绝世武功,气场能绵延几十米,而是她身后还鱼尾似的站了两行黑色骑服的护卫,不过因为早先离的远,大家只是觉得这人很牛X,倒没有太深的感觉,可此时,当这些人近距离的做这些事的时候,众人的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密州最大的是什么?是规矩。
这次跟刘灿来的近身护卫全部是演武场出身,他们在演武场学的最多的也就是规矩。吃饭的规矩,走路的规矩,站立的规矩……后世有人开玩笑说演武场连呼吸都有规矩……这当然过了,但在演武场内,虽然平时也没有太多管束,规矩却已经体现在方方面面了,于是在不知不觉重,这些规矩就渗入到了他们的骨子里,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透着整齐划一,所以当他们如水似的顺着楼梯而下,铺下红毯,然后站立在两边行注目礼的时候,所有人都被震住了,那宫里的负责人宏利还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一直在旁边静观的李成思更是一阵眩晕——这哪里是年轻气盛啊,这排场,简直、简直……简直都要比皇帝还大了!
再怎么样,刘灿的场面也不可能大过皇帝。仪仗是有等级的,刘灿正式的官职不过是个指使,就算她能借用刘成的,也就是一方节度的仪仗,所以无论是人数还是规模,她都无法和刘承佑相比。但这就有些家养和野生的区别一样,刘承佑的仪仗不见得不整齐,但总是缺少了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可以理解为魂魄、筋骨,这种东西不仅需要千百次训练的打磨,更需要一个核心,需要一个被大多数人认可的目标。
在这里,密州有,后汉无;刘灿有,刘承佑无。
所以当她一步步走下来的时候,就给人一种威压,这是密州的jīng神,是此时在场所有密州人给刘灿撑出来的气场。当然,刘灿本身的气质也早已脱胎换骨,密州地处偏远,但也是一家独大,这几年她更不用有太多顾虑,所以上位者的威严哪怕她不去端着,也自然带出来了,再加上她此时还着意装扮了一下,虽然她的衣服是文人式样的,头发却用金冠束着,往那里一站,只让人觉得君子如玉,却又如剑,贵气无双,不可轻侮。
“郎君,那位就是……刘家的大郎君吗?”郭荣没有亮身份,也没有同宫里的人站在一起,但他们家人多势众,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所以也很容易的占了个考前的位置,当众人被震住的时候,他们也一时陷入了震撼,不过这种场面他们毕竟是见多了,所以阿刘很快就回过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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