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韩通早先一直夸刘家的某个姑娘,说是惠外秀中,对外骑马作战是一把好手,对内则细心温柔,他虽没明说,但那意思却非常明显了。”
郭荣一笑:“那不过是韩将军的玩笑,我同刘家大娘子真没有什么的。”
“刘家的大娘子?”
“是啊。”
郭威想了想,刘家人口简单,对外宣称一直是三个郎君,但其实稍有研究的都知道是两个——那刘二郎其实是个姑娘家,不过好穿男装被人戏称为二郎,真的说起来,应该是大娘的!
“那现在这个大娘子又是什么qíng况?”
“这个孩儿就不知道了,自成亲后,孩儿就同那边的联系越来越少,这两年,更几乎没了来往。”
郭威点点头,这一点他是知道的,柴氏虽在他面前念叨过两次可惜,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刘家的出身层次都离他们太远,就算因此家中少了一大笔经济来源,也不是太值得可惜的——他们已经过了依靠经商来生活的阶段了。
“阿耶,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刘大郎送了一个丫头进宫,说是他的心上人。”
郭威一怔,表qíng有瞬间的呆滞:“一个丫头?”
“一个丫头。”
“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郭威嘿笑了两声:“你与这刘大郎接触过,觉得他可是如此胡闹之人?”
“这个……是不太像。”郭荣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道,他有瞬间想说破刘灿的身份,可到底没有说出来。他早先没有说,是不想让人利用这一点,虽然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虽然每每面对韩通的打趣他都矢口否认,但他自己知道,他对刘灿,是有个qíng义的。或者真要说爱qíng的话,他也只对刘灿有过。虽然这段爱qíng被他亲手掐灭了,可在他心中这还是非常美好非常值得怀念的一件事。他不想任何人利用这个来达成什么目的。但是当郭威说到喜鹊,他犹豫了,因为他非常清楚,刘灿的xing别对这件事的影响。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出来,为了郭家他应该说出来了,可那句话就是那么难以吐露。
“那么,这就是别有目的了?”郭威盯着她,慢慢道,郭荣低下头,想了想道,“孩儿这段时间与那刘大郎接触的也不多,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不过孩儿觉得这件事一定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那刘大郎做事,很多时候在一开始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到了后面往往有意想不到的功效。”
“没想到你对这刘大郎倒推崇的很,以前倒没听你说过。”
“……是孩儿的不是。”这么说着,郭荣心中也忍不住的有些悲凉。曾经,他同郭威是亲密无间的父子,他的武艺是郭威教的,他的骑术是郭威传的。他曾以为郭威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人,郭威也曾说过他是最好的儿子。可是,这都是曾经了……
刘灿的事qíng,他曾对郭威说过的,他显然已经忘了……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他,也是。
“阿耶叫孩儿过来,就是为了此事吗?”
“就是来找你问问qíng况,既然你也不太清楚,那就先这样吧。”
“那孩儿先告退了。”
郭威点了下头,郭荣行了礼,走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郭威慢慢的眯起了眼——郭荣没说实话,或者隐瞒了什么。虽然这些年已经疏远了,但他毕竟曾手把手的教过郭荣很多东西,他的那些小动作小表qíng他也都知道,所以,就算他现在大了,知道掩盖了,可有些东西还是瞒不过他。
郭荣,隐瞒了什么呢?
在这里,刘静的男装起了很好的掩饰作用,若刘静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郭威凭着早先不多的印象一定能想起什么。但刘静也是天天男装,外面也是男女混淆不清,这就让郭威一时捉摸不透了。当然,这也是刘灿装的太成功了,别说郭威这种过去根本就没同刘灿见过面,对她女儿身就没什么概念的,就是白钱这种就是看着她长大的,一时都想不起来她是女子。
不过虽联想不到刘灿的xing别,第二天出去的时候,郭威还是叫来了韩通。
“刘家大娘子?将军问这个做什么?”听到他提起刘灿,韩通一怔。
“也没什么,就是刘家现在不比早先,需要关注了,我记得你说这刘家大娘子能文能武,所以就问问。”
“这样啊,将军说的没错,这刘家大娘子的确不一般,要叫我说,那绝对是兴家旺业的好手,不过也有不好的,那就是太像男人了……不,是比男人还能gān,所以我看是很难嫁出去了。”
“哦,你倒是知道这个?”
“我想的嘛。这刘家大娘子想要成亲,要不招婿,要不换回女装做个大家闺秀,不过我怎么看这后者都不太可能,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嫁了。说起来还是将军有眼光,早先我还想着她同咱们家的大郎君相配呢,现在想想……”他说着大笑了起来。
看他笑的肆意,郭威也不由得有些莞尔,只是心下则不免有些疑惑,难道真是他多想了,这刘家大娘子就是一个男人婆?他不知道,这时候笑的慡朗的韩通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甚至如果他留心的话,还会发现他的腿有些颤抖。
第236章 玉米羹 (八)
这些年韩通是一直跟着郭荣的,虽然现在升了官,也还属于郭荣那边的。郭威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打发他离开了。韩通走的时候是汗出如浆,明明已经要初冬了,他却恨不得脱掉件衣服疏散心中的燠热。他一离开郭威的视线,就想找郭荣,可又怕郭威派人跟着,到最后硬生生的回到自己的家。
京城大,不易居。开封此时虽还不是后来那个极具繁华的汴京,但毕竟是京城,韩通虽然现在已经到了指使,但若只凭他自己,哪怕贪上一些,可只要还有良心,也很难在这里买上一套地点合适大小也合适的房子。不过他一直跟着郭荣,早年郭荣做生意的时候,他也跟着做了一些,后来郭荣又给了他一些补贴,所以他在这里,也有一套三进院的,地点还不错的房子。
他刚一进内宅,就有一个孩童走出门,只见那孩童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件月白色的小暗花棉褙子,扎了一头的小辫,眉清目秀,很是俊朗,更难得的是他年纪虽幼,行走坐卧却不见丝毫跳脱。此时见了韩通,他停了下来,然后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阿耶!”
韩通点点头:“你这是要上哪儿?”
“孩儿刚才正在习字,听到外面有动静,想着应该是阿耶回来了,就出来看看,果然就见到了阿耶。”
“听到外面有动静,你就出来,这字又如何写的好?”
“若是别人来了,孩儿自然是不动的,可阿耶却不一样。阿耶在外面辛苦劳累,回来后孩儿却不能及时问安,就是我的过错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是我而不是别人呢?”
“因为孩儿知道阿娘今日没有出门,若是别人来了,总会有人去禀报阿娘,而刚才虽有动静,却没有禀报声,孩儿虽听不清,也能想到是阿耶回来了。”
那孩子不慌不忙,慢慢的说着,韩通听了大是欣慰。他虽粗鲁,生的孩子却是个jīng细的,又孝顺又知礼,虽这些年只得了这一个,却比别人十个八个都要qiáng的。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大笑出声:“好好好,也不枉我……”
那孩子疑惑的看着他,他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声:“没什么,你继续回去习字吧。”
那孩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屋内走去,又被他叫住:“功课虽要紧,可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着了。”
那孩子回过身应了一声,这才再次离开。韩通看着他的背影,表qíng复杂,他这个孩子,单名一个平字,会取这样的名字,是他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几乎没了xing命。那时候他娘已经显怀了,有经验的老人见了都说是个男孩,他们听了自然欢喜,哪知就在快生产的时候,突然有了问题,也亏得他早先得了刘灿的叮嘱,稳婆妈子都是常备着,还请了一个有经验的郎中随时保持联系,一发现不对,几方合力,到底给保了下来。不过即使这样,他娘生他的时候,也费了大力气,险些没了xing命。
这孩子生下来就弱,虽然一直奶妈不断,各种补品也没少吃,身体却一直不是太好。待他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他想起早先在刘家,刘灿总是让他们喝奶、子,于是就找了些羊奶、牛奶,每天让他喝上一些。此外还按照记忆里的食谱,给这孩子安排了三餐。就这么养了一两年,身体竟是越发好了。在这里,也不能完全说是刘灿的功劳,毕竟很多人都是小时候体弱,大了也就qiáng壮了。但就在韩平六岁的时候,却生了一场急病,很是凶险,能请的郎中都请了也没有用,不说他浑家,就是他也急的一嘴虚泡,眼白发红。
可这么凶险,这孩子竟也挺了过来,快好的时候,他终于请郭荣帮忙,请来了医正,那医正给他孩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句奇怪,又说了句难得,他很是不解,好在那医正也给了解释:“你家郎君这个病很是凶险,轻易不会有人得,若我看的不错,应是娘胎里就落了下根,这孩子在娘胎里的时候是不是就差点没了?”
“是是,差一点。”
“倒也是命大的,可这在娘胎里犯下的毛病,大了最是不好除。你这孩子能这么平安健康的长到现在,真真是有福报的。”
“他娘好拜佛,好烧香。”他嘿嘿的笑着。
“烧香拜佛是一样,另外一样也是平时养的好,后天补的好,否则这孩子就算挺过来了,也难免不会落下点什么残疾。”
“啊?”
“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我看看这孩子平时的药方、食谱?”
“什么?”
“若是不方便,也就罢了。”
“没有没有。只是也没什么药方,食谱倒是有个,我这就让人拿了来。”他说着就让人把韩平平日的食谱拿了过来。这谱子是他早先给韩平弄饭食时找人记下的,毕竟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那些记忆也就越来越淡,为了怕将来弄错,就弄了个谱子出来。
他这谱子倒也简单,那医生见了面色却越来越惊奇,最后连连称赞了起来:“好好好,看起来简单,搭配的却是奇妙!这菠菜是凉xing的,高粱却是温xing的;羊ròu是温xing的,小米又是凉xing的,妙极妙极。如此文武相当温凉相济,却是调理身体的妙方。还有这奶、子,古方都说能qiáng身健体,看来果真不错。韩指使,给你开这个方子的,却是一位高人啊。”
“啊?啊!”
“府上郎君这次能转危为安,还多亏了这个方子。不知韩指使能否介绍我与他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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