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就是这个时代武将的心声吗?如果不变qiáng大,就会被欺负。”她在心中这么想着,也只能期望刘成不要变的像其他人一样,只顾武力而不顾民生了。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她也只有多劝一些了,哪怕刘成不高兴。这不仅事关道义,也关乎他们刘家自己。不过事实证明刘成还是有几分理智的,他并没有纵容手下劫掠,也没有把压力直接施加给下面的民众,而是不断的向白重伸手要钱要物要人。
有的时候要的白重头大,但也不能不应付他一些。一来刘成qiáng大了,也是他的qiáng大;二来刘成做的也不过是大家都在做的事qíng,不过刘成要的更频繁些,数量更大些。他可以少给些,可若完全不理,就不符合此时的规矩了。反正刘成要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刘成伸手了,他也就是再往上面要。
而刘成得到的这些东西,除了一部分用到下面的军队上,另外一部分就用来结jiāo权贵了。他不时的会往开封跑一跑,还同张振又接上了头。后一点令白钱很有意见:“大哥还理会那么个混账东西做什么?他不是害怕咱们牵扯上他吗?我看他现在也没混的多好!”
张振现在在禁军中做骑卫,虽然禁军的待遇一直是最好的,但他的官职却不高,而且京中官多,管制也多,说起来是绝对没有在下面做一个大都头或者是一般的指使舒服的。
而张振虽然早先摆足了姿态,但在京中窝了哒半年,也深刻的认识到了现实,所以在面对刘成的橄榄枝时那是立刻就接了过去。这一点也很令白钱看不上眼。
刘成道:“他起码是咱们认识的,再结jiāo别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那也比他个白眼láng好!”
刘成拍了拍他的肩,白钱道:“我就怕大哥再上当受骗了!”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此后刘成又顺着张振的关系结识了一些禁军中的将领,他出手大方,又毕竟是一方大指使,真真假假这些人也愿意同他来往。而当这些关系辐she出去,刘成也算不大不小的,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不过这都是以后了,而在此时,管城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安葬。这一次的二十八名护卫成员,当场死亡的有十二个,后来重伤不治的又有四个。这些人,有的只是普通士兵,有的则是队长,刘成统统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给他们升了一级,又往上给他们报功。然后选了一个日子,请了大和尚来给他们念经。
县城总是缺乏乐趣的,当大和尚展开法事的时候民众自然就围了上来,虽是丧事,可很多人还是把这个当做热闹来看的:哎呀呀,看那个大和尚走的步子真有意思;那个小沙弥长的真有趣……
但是当要抬棺的时候,众人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刘成站在了第一位!他弯下腰,第一个把棺木上的架子,架到了身体上。
抬棺人!
刘成,竟然亲自做了抬棺人!
在习俗中,抬棺是对死者的尊重,是一种功德,是一种礼遇。如果刘成现在抬的是白钱,大家能理解,如果是石刻津大家也能接受,可现在,他抬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哪怕是自己的亲兵,也不过就是一个士兵!
“这是怎么回事?”
“刘指使、刘指使在做什么?”
“此中将士,都因除匪而死,保的是一方平安,护的是我刘家子弟!今日我刘成理应为其抬棺!”刘成半弯着腰,昂着头看着前方,大声道,“此去往生,一路好走!”
“此去往生,一路好走!”
其他的将士大声喊道。
……
轰的一下,在片刻的沉默后,人群骚动了起来:“刘指使在抬棺,刘指使在抬棺……”
很多人只是这么说着,他们不知道要再多说些什么,好像无论什么话语都很难再表达他们内心的感qíng。唯有那个将士的家眷,用力的把头扣在了地上。
而在之后,白钱来到了第二个棺木前——他是代表白勇。
王教官来到了第三个馆目前——他是代表王森。
柴志坚、程真、马昊……几乎每一个棺木前都站了一个起码是中低级别的将领,他们有的是代表其他演武场的学员的,比如赵进的阿耶已经战死,族内也再没有其他人,程真和他阿耶的关系不错,此时就站在了这里;有的只是单纯的因为死的是自己的队员,比如柴志坚。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此时他们统统穿着黑衣,披着白麻,站在了棺木前。
“起——”
知客一声大叫,棺木被抬了起来。而在此时一直yīn暗的天空也飘下了小雨,于是,下面的议论更大声了:“老天爷都哭了呢。”
“这些人死的值了。”
也有人发出不同声音:“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值不值的?”
不过这些声音立刻被淹没了:“那也不一样,你要被láng叼了,能有这排场这风光?不说别的,只说这些大和尚念经,就能让你下辈子投胎个好地方呢!”
……
雨不大,但却断断续续的延长了很长时间,覆盖了很大的范围。郑州,赵方毅正在案子前写着什么东西,他正写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的手一抖,一团墨就滴在了纸张上,他有些可惜的看着那张纸,很是纠结。纸张昂贵,就这么丢了,他舍不得,可他写的东西又非常重要,他也不想留下任何污迹。
“郎君!”阿苏推门而入。
赵方毅把笔放了下来:“什么事?”
“郎君,我刚才听人说管城办了一场大法事。刘指使亲自抬棺,刘家的子弟跪在城门外送行呢。”阿苏喘着气道,“好像这些人是在护送刘家人来郑州的路上遭遇了劫匪,力战而死的。”
赵方毅沉默了片刻:“阿苏,收拾东西吧,我们准备去管城。”
阿苏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郎君不是要看那位刘指使的态度吗?郎君不是要……”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赵方毅微笑的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已经没有必要了。”
第51章 面汤(下)
“郎君想留在管城?”杜氏皱着眉,看着对面的赵弘殷。
“阿杜觉得管城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杜氏有些为难道,管城只是一个小城,论繁华论城建都是没有办法同早先还是帝都的洛阳相比的。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却有一份难得的安适。
一大早就会有叫卖声从墙院外传来,声音悠长有力不带仓皇。再之后不久,就有刘家人来给他们送热水——他们现在就住在刘家,刘灿拨了一个很不错的院落给他们,又派了两个妇人前来帮佣。每天早上这两个妇人就会提着两大桶热水前来,虽然现在天热了,可用温水洗脸、漱口也比单纯的井水qiáng。
而等他们收拾好,这两个妇人则会把他们的早餐端来。刘家的早餐不奢侈,却很实在。包子、烙饼、面汤不一而足。往往他们吃完早餐不久,刘灿就会过来了,有时候她是自己过来的,有时候则会带着刘柱。刘柱现在大多话都能说全,可又有些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说出来的话一派天真,不说杜氏,就是赵弘殷有时也会被逗乐。
而再之后,刘灿就会叫着赵匡胤游玩。当父母的总是不希望自己孩子荒废光yīn,虽然赵匡胤说不上有什么功课,但练练力气,耍耍枪也比跑着疯玩的好,可刘灿相邀,赵弘殷夫妇也不好阻拦。只有安慰自己,就当给赵匡胤放假了,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赵匡胤还真不是白玩的,当天晚上他就找到杜氏说:“阿娘,你说我立个什么志向好?”
杜氏一开始没有明白,赵匡胤掰着手指头说:“刘家阿兄说,立志要趁早。说人只有早早立好了志向,才能往这方面努力。就像一个人只有确立了要去哪里,才能好好赶路一样。娘,我立个什么志呢?”
“……你不想同你阿耶一样吗?”
“同阿耶一样,就是我的志向吗?”
杜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赵家的官虽不是祖传的,但往上数几代都出任各种官职。从地方到中央又从中央到地方,出身要比一般人好些,力气要比一般人大些,也能学一些本事,再加上关系,就很容易谋个出身。如果没有意外,赵匡胤也应该按照这条路走,可要说这就应该是赵匡胤的志向……杜氏不同于一般的妇人,就觉得不太对。
于是当天晚上她就同赵弘殷说了这事,赵弘殷听了沉吟了一段时间才道:“二郎的志向只有他自己能决定。不过刘家大郎说的非常有理,这孩子见识不凡,我看这样子像是天生的,就算学,二郎也不见得能学的来,但能学上他三分沉稳已是足够。”
他哪里知道刘灿一点点也没有要当赵同学人生导师的意思,现在的赵同学是二了点,但这不是因为环境的事嘛,再过上几年,赵家的条件不那么好了,他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就会尝到人生酸甜形成自己的人生观,再之后他会从郭威、柴荣身上学到他应该学的。
历朝历代,也许有不中用的二世祖,昏庸无能的继承者,但太祖,绝对都是雄才大略的人物。而赵匡胤,则是开创了文采风流的大宋太祖!
什么?她的企图?
如果石守信是大粗腿的话,那这个就是大粗腰啊,她不趁这个机会多刷刷存在感还等什么?不过虽然这么做了,比起早先对石守信、柴荣,此时的刘灿已经非常淡然,她就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属于那种应该做,可已经没有太qiáng烈的积极xing了。于是在面对赵匡胤的时候,她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赵匡胤被刘灿叫走后,赵弘殷过不久往往也会被刘成或白钱再或者柴志坚叫走,一开始刘成等人还出于感恩要好好照顾,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赵弘殷是个相当有本事的,当然他们早听过赵弘殷的名声,可听过和真的见识了又不一样。有人说男人的jiāoqíng是打出来的,几人没事在校场上纵马比划,也真打出了几分真感qíng。
家中的两个男人都走了,杜氏没什么事,要不同两个帮佣聊天,要不就上街闲逛。一开始她还不是太敢上街,害怕管城治安不好,但那两个帮佣都对她说:“没事呢,娘子尽管去逛,真出了什么事就大声呼救,片警、巡警都会赶过来的。”
“片警、巡警?可是街上站的那些将士?”
“可不就是嘛,你看那些将士往往身有残疾,若放在其他地方要不等死,要不就要拖累家人,在我们这里,一是自己有了去处。再来,也没有人敢在街上捣乱了。这是我家大指使的德政,听说一些郑州做杂耍的,都来我们这里了呢。”
杜氏将信将疑的出了门,一开始还拉了个帮佣,果然一路无事。虽只是一个小县城,却也热闹,街上各种贩卖声不绝。街头果然有玩杂耍的艺人,虽然那些表演在杜氏看来也不是特别出色,却总是个热闹。再之后杜氏还看到了一个茶馆,那茶馆就在大街的隔壁小道上,并不偏僻,却有闹中取静的意味,修建的很是清雅,就是生意看起来不太好,可里面隐隐的还传着古筝声,杜氏当时虽没进去,就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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