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明台兄心善,所以有件事我早先没有告诉你。”见他虽然脸色苍白,满面凄惶却始终没有表态,曹明心中也有了几分怒意——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什么、什么事?”
“刘小郎君要上山的事,我让人通知了那林qiáng一声。”
轰——
程政脑中一炸,这次是彻底失了神。刘灿虽然对他们隐隐约约透露了是要找什么山贼,毕竟没有大张旗鼓,他带的又都是些娃娃,看起来更像是富家子弟出行。所以他早先虽然担心,可也总想着也许不会那么巧……好吧,他这个期待有些太飘渺,这一代就是林家寨的范围,一两个人进山他们也许不知道,二三十个是怎么也不太可能忽略了。可和一般的山贼不一样,林qiáng是有些路数的。他不会动所有人,也不会轻易杀人。而刘灿等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林qiáng不见得就会下手——这样的人往往代表着麻烦。
当然,他还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所以就想让曹明出兵却迎接一二,哪怕没能真的接到人呢,总是个表示。林qiáng见了也知道该怎么做了。而现在曹明这么说,那岂不是说、岂不是说……
程政就觉得双腿发软,一时竟有些站不到那里的感觉。
“我一直是不想bī迫明台兄的。”曹明摇了摇头说,“但明台兄却始终不给我这个面子,闹到如今,我也只是迫不得已。”
程政苦笑了一声:“李刺史面前,我又何敢有二心?你、你又何必?”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县令,多了他一个李刺史不见得就能当上节度使,少了他一个,也不见得当不上。将来若李刺史真成了,他是绝不敢反对的,何必非要bī着他表态?
“话不能这么说明台兄。”曹明笑道,“多一分力量也是力量啊,现在明台兄知道要怎么选择了吗?”
程政暗暗咬牙,如果有可能他真想啐曹明一口,再把他骂个狗血喷头。但他知道这么做不过是把自己陷入绝境。刘成的郎君在他这里遇了难,不管是什么qíng况,他都逃不了gān系,若是再得罪了曹明……
“这么做……不是太好吧,那毕竟、毕竟……”
“怎么,明台兄还摇摆不定吗?”曹明一笑,“那刘小郎君是自己带人来的,我们可从未邀请过他,甚至他要上山的时候,无论是我还是明台都阻止过,他一意孤行,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他遭了意外,说到哪里也不能说是你我的错。不过明台兄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不是那刘小郎君运气太差,一条命,总是能捡回来的。”
“是、是吗?那现在、现在我们要如何?”
“还能怎么样?只有等了,不过我们也别gān等着,我这里有一份请愿书,明台兄在这上面签个字吧。”他说着拿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那上面已经零零落落的有了五六个人的签名,其中有当地比较有名望的士绅,也有临县的县令!而那纸上,赫然写的就是希望李刺史能接任节度使。
“再有了明台兄,咱们这请愿书就更有份量了!”曹明一边说着,一边拍手叫人拿笔墨来,很快东西就都搬了上来,曹明把笔递给了他,程政迷迷糊糊的接了,可看着那张纸怎么也落不下笔,就这么认了?可不认又有什么办法?若在这个时候不和曹明站在一起,将来刘成怒火烧来,此人一定是会把他丢出去的,到时候他一肚子的委屈又有谁能听?
可是、可是却是这么的不甘!
“明台兄?”
程政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这样的小人,他就要与这样的小人为伍了吗?
他的手慢慢的往下落,牙却慢慢的要紧。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算什么好官,但……真是耻rǔ啊!
“明台兄还想什么?”
写吧,也只有写了!
就在程政的笔要落到纸上的时候,一个家丁突然慌慌张张的奔来:“都头、都头,林qiáng、林qiáng被拿来了!”
第65章 抉择(下)
看着程政满脸挣扎,却又不得不落笔的时候,曹明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他一直觉得程政不识时务,现在是什么时代?乱世!你再进士出身,再有文采又有什么用?若不是他们这些武将在外拼杀,哪有你们这些文臣坐享安稳的余地?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头,可这荥阳县也就他这一个都头!
同样是都头,早年的刘成等人就过的苦哈哈的,曹明却过的如同土皇帝。这一来是因为早先的管城和荥阳有一定的差距,二来也是因为早先刘成上面还有白重,左右还有白钱和另外一个都头,虽然说他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到底当不了家。而曹明就不一样了,他的顶头上司远在郑州,荥阳就是他一家独大,再加上他背靠李刺史,这小日子就过的份外滋润。
不过再滋润也有不舒坦的时候,那就是程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自己拿主意!他给过他多少机会,他就是装聋作哑!他一直忍着,而今天,终于被他找到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今天之后,这荥阳县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当家丁慌慌张张的跑来的时候,曹明根本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林qiáng来了?林qiáng怎么来了?
“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林qiáng,哪个林qiáng?什么林qiáng!”
“林家寨的林qiáng啊,都头,他、他被拿来了!”家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林qiáng的头颅就被那么提在一个小孩的手里,还带着血!他不是没见过人头,也不是没见过血,可这qíng景,就是有一种让他说不出来的寒意。
“林家寨的林qiáng来了?他来做什么?”曹明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这倒不是他迟钝,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往林qiáng会死这样的方向上想。那是谁?是林qiáng!是他带着官兵围剿了几次都莫能奈何的山贼!
倒是程政听出了些端倪:“你说林qiáng是被拿过来的?怎么被拿过来的?”
“他被人杀了,提着头过来的。”那家丁本来是不敢随意回答程政的话的,但这一次他心神失守,也就顾不得那些了。
“什么?”曹明手中的葡萄掉在了地上,“你说林qiáng被杀了?”
“是的,被杀了。”
“林家寨的林qiáng?”
“是的,都头。”
“被谁杀的?怎么被杀了?”他刚才还拿林qiáng做文章,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死了?曹明觉得这事充满了荒诞,他甚至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那个家丁,这是不是程政安排的?
“提着头的是一个小孩,看样子好像是、是刘小郎君身边的人……”
他话音刚落,就被曹明飞起一脚踢倒在地:“狗屁东西,你是被鬼迷住了吗?那刘小郎君才多大?还一个小孩提头?难不成那林qiáng还是被一个小孩杀的?”
“都头,我……”
“都头,都头,刘、刘、刘小郎君来了!”那家丁还要再说什么,门外就又匆匆的跑来一人,只见他满脸骇色,神qíng中带着说不出的惊慌,“还带了一个头!”
曹明怔住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程县令可在吗?在下刘灿,拿了些东西要与县令过目。”
随着声音,刘灿已经走了过来,看到程政她微微一笑:“早先我去衙门里找了,都说县令来了这里,我就找来了。”
“原来、原来是刘贤侄。”程政一边说一边就向她身后看去,果然就看到一个十多岁大的少年提了个东西,那样子,赫然就是个人头!
刘灿一笑,开口道:“刘静?”
“是。”刘静应了一声,走上前把那人头往桌上一放,程政只觉得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是这样的,我们早先上山的时候,就碰上了这么一伙山贼,喊打喊杀,迫不得已我们只有与其jiāo战,侥幸让我们胜了。这一个,我好像早先见过他的画像,记得是县里要捉拿的匪盗,就拿来让程县令看看是不是。”
虽然心中害怕,程政毕竟是乱世中的县令,此事又事关重大,当下就大着胆子去看,而旁边的曹明比他更先一步。林qiáng是这县里的知名人物,曹明还和他见过面,哪有不认识的?
这一认出来,程政固然心中欢喜,曹明却是满心yīn翳。
“可是那个林qiáng吗?”刘灿道。
“是的是的,就是他。”程政连忙道,“贤侄真是好本事,这林qiáng也是积年匪盗了,县里也围剿了几次,可因为他擅长躲避,贼窝也扎在深山里,往往无功而返,却不想这次落到了贤侄手中。”
“他那贼窝也确实深了些,若不是有他们在前面带路,还真不好找。”
这话一出,就连程政也是一怔:“贤侄这意思可是说,不仅这林qiáng,就连、就连林家寨也被打下来了吗?”
刘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林家寨一百一十四口,全部伏诛。尸身带着不方便,我让他们把头都带来了。一会儿就拿给叔叔查看。”
程政一口一个贤侄,她也打铁趁热的叫了上去,但她叫的再亲热,程政此时也是遍体生寒——一百一十四人就这么没有了!虽然现在死个人不算什么,可那却是林家寨的人啊!若是刘灿带的是官兵他也能接受,但她带的是些什么人?不过是些娃娃!难道她私下还有一支队伍?
曹明也有差不多的想法,当下已道:“原来刘指使已经来了,怎么恁的客气也不进来坐坐,让我们招待一番?”
“咦,原来曹都头也在啊。”刘灿仿佛才看到他似的开口。
曹明心中大怒,这是他的地盘,他又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刘灿这口气竟像是早先都没见到他?这不是故意忽略他吗?但现在形势比人qiáng,他也只有gān笑一声道:“林qiáng为祸已久,县里也围剿过他几次,但他向来狡猾,虽有所收获却未能尽全功。因想着现在朝廷困难,此事也就没有上报,不想到底惊动了刘指使,竟这么雷厉风行的就把此人拿下了。也是这林qiáng作恶多端,遭了报!”
“曹都头误会了,此事我家阿耶并不知道。”
“那是白都头到了?”
“白叔叔军务繁忙,哪有时间来这里?”
曹明神色莫名,看刘灿的样子不像说谎,可要让他相信真是这些娃娃破了林家寨,那更不可能。刘灿知道他的想法,随手从后面人手中取过自己的弓箭,两眼一挑,手中长箭飞出,直入对面的葡萄树gān上,这一箭看起来云淡风轻,却力大势沉,箭身没入树gān,箭尾还在不断的摇晃。
刘灿微微一笑,这几年充足的营养和力量练习,终于使她的箭不再是只有技巧了。当然,比起历史上那些牛人也许还有差距,可也已经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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