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这兴奋劲还没提上来,就被李思安一句话给压了下去:“一切从简。”
因为这四个字,什么奢华啊高调啊,统统没有了,从柳江出海再绕回弓背河,然后在上京码头上岸,朝廷的这次回归,采取的就是这种简单而又方便的方式,若说和当年逃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稳妥了些,有目的了些,稍稍的舒适了一些——可是对于身娇体嫩的宗室官员们,这种舒服,也只能说是相对的。
这种方式,自然有很多人不满,可在此时,也没人敢抱怨,因为这一仗,李思安的威权比当年,更盛上三分,当初还有御史敢嘀咕他,而现在连御史也不嘀咕了,不是他们不敢说,而是他们若说了,那受天下人指责的,就是他们了!
收复上京的是北征军,可北征军的粮糙是李思安从中筹集的,北征军的将领,是李思安提拔的,甚至连北征军的成立,也是李思安一手促成的,若在此时说李思安不好,恐怕那百姓就要一口一唾沫的淹死那人了。
御史们愿意以死博名,但博臭名这种事,还是不怎么愿做的。
现在,大江南北都有人编了儿歌来夸赞李思安了,那儿歌唱的,几乎等同于周公复生。
当然,除了李思安,北征军上上下下都被夸赞了一番,一个个恨不得都被说成天神下凡。特别是郑定辉,夸江的第一战是他打的,上京是他收复的,虽说他能收复,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走了出其不意的路,更因为立地那边有将近四十万的大军做诱饵。
可以说,若没有立地的那些军队舍生忘死的对罗城的军队的包围纠缠,就绝对没有郑定辉这么轻易的巧取上京,可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这些,他们所知道的只是这位少年将军智勇双全,聪慧勇武,那些事例就是活生生的传奇,绝对是可以用到评书话本中的。
因此这一仗之后,李思安之下,就要属郑定辉的知名度了,而除了他们俩,刘文也被抬举了上来,这是太顺理成章的了,话本说,郑将军放了天雷,那这天雷是怎么来的呢?来来来,让我告诉你,话说二十年前,天上的雷星……
一个话本一个表达方式,不过总体而言的就是,郑定辉就是那天边的一个闪雷,而刘文就是那轰轰的巨响,用现代的革命语言来形容,那就是,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不过这些,都是外面人的议论,刘家兄弟对这些,当然就是一笑了之,谁也不会去当真,而刘家的生活,则在一种古怪的和谐里进行着。
郑定辉所在的第七军是第一支进入上京的军队,在北征军的沈寒城等人到来之前,他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虽然他这个长官做的小心谨慎,不该动的东西一点没动,但是找找自家的老房子,然后归置归置东西,等刘文来的时候,再将他迎到这里,那是谁也不会说什么的,因此,转悠了一圈,刘家兄弟还是回到了当初李思安给他们找的那座宅子里。
这个三进院的宅子,曾被一个戎族的千夫长霸占过,里面的花园啦,楼阁啊,被毁坏的不少,器具也损失了不少,不过这些,在郑定辉主持上京的时候,也都处理妥当了,该修的地方修了,该补的地方补了,就连那花园,也从外面挖了一株梅树,移了过来,因此当刘文带着七娘过来的时候,不由得,就有一种恍然之感,特别是七娘,她没有经历过战乱,虽然知道上京被破,但只是知道,此时见这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不由得叹道:“二爷真有本事,怪不得外面都传,二爷是雷震子下凡呢。”
刘文听了这话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扭过了头,心中则想到了现代电视剧里雷震子青皮獠牙的样子。
院子能修复,人员上则是要重新再找了,好在这些都容易,刘家也人口简单,也就是再添了一个门房,两个负责打扫的小厮,以及两个处理杂物的妇人,做饭,自然还是由七娘来。
每天早上,刘家兄弟吃了饭,就到各自的衙门去办公,晚上回来再一起用了餐,之后,就回到各自的房间中了,中间虽不是没有jiāo谈,却显得有些生疏,七娘一开始没有注意,后来就忍不住道:“大爷,您和二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说?”
七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道:“按理,这话不是我该说的,也是大爷给我脸面,我……”
“七娘!”
七娘一愣,刘文又道:“你并不是我家的奴仆,不必如此说话。”
刘文一笑,又接着道:“我和定辉之间,并没有什么。只是……”
说到这里,他又停住了,七娘见他出神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他有些消瘦的脸颊,有些淡然的神qíng,不由得就愣在了那里,刘文站了片刻,回过神,看到她,一笑:“还有什么事?”
他本来显得有些忧郁的面孔经此一笑,突然化开,七娘不自觉地,就觉得心中一跳,忽然的,就没有了直视他的勇气,她低着头,小声道:“没什么了,大爷明早,想用什么?”
“也不用那么麻烦,做个胡饼,熬碗南瓜粥,配个炒白菜也就罢了。”
七娘应了,然后行了一礼,就退下了,刘文站了一会儿也回自己的房间了,两人谁也没发现yīn影中,原本还站了一个人,等这两人都走远了,此人才从暗处走出来,他看着刘文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后拉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大踏步的就离开了。
第二天的早饭,除了胡饼南瓜粥炒白菜外,还多了一个chūn卷,一个芝麻饼,另外还多了一份绿豆粥,七娘抿嘴笑道:“这几样,都是二爷一早起来,亲手做的呢。”
刘文挑了下眉,哦了一声:“这倒是难得。”
郑定辉笑了笑,却没接话,倒弄的刘文一愣,吃饭的时候,不由得就多看了他两眼,只是现在郑定辉和过去不同了,他过去就算知道掩饰,蛛丝马迹上也会露出一点,而现在,竟是半点不露,他端坐在那里,大口的吃着饼,伸臂夹菜,大开大合中却不见粗鲁,虽不说话,气势中已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威严。
“这小子……”
刘文暗暗的磨了下牙,有点恼怒,有点喜悦,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他自觉这份心思是和吾家有子初长成有些类似的。以后的几天,郑定辉回来的越来越晚,但却起的越来越早,给刘文准备的早饭,也越来越丰富,到了最后,竟没有七娘下手的地方了。七娘知道他“喜好”做饭,也不能抱怨自己的工作被抢了,但见他面容越发憔悴,就忍不住劝他:“二爷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否则不说我,就是大爷也要担心的。”
郑定辉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他从战场上下来,亲手不知砍了多少人的脑袋,自有一种杀伐决断之气,此时就算收敛着,也压的七娘有些不敢说话,在和郑定辉说之前,她本是准备了一肚子的劝慰之言,但此时一见郑定辉不想说了,就有些张不开口了。
“七娘。”
就在她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再说的时候,郑定辉反而先开口了,她一愣,立刻道:“二爷?”
“大哥以后,就拜托你了。”
“啊?”
“我不知还能为大哥做几顿饭,大哥又是个挑剔的,除我之外,也就只有你才清楚他的口味,以后,就要你多费心了。”
“二爷,您、您……”
七娘惊疑莫定,郑定辉却不再说,只是在切最后一片huáng瓜的时候,手一滑,就被割开了一个口子,七娘一直注意着他,见状,立刻惊叫了起来。
“没事没事,不过是有些累了,这不算什么,下面的就有你来吧,我先回房收拾一下。”
他说着,随手拿水冲了一下,七娘只见白ròu鲜明,和那种普通的划伤,有着明显的区别。
“二爷心中,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还是……”
她一边想着,一边接着郑定辉的手继续做,而郑定辉当天,不仅没有再出现在厨房,也没有再出现在饭桌上,满桌子的菜肴前,只有刘文一个人坐在那里。
“大爷,二爷可能是不想你担心。”
见他有些发愣,七娘没有走,就道,刘文挑了下眉:“担心什么?”
七娘就把郑定辉割伤手的事说了,又说了郑定辉给她说的那番如同托孤似的话,说完后,七娘又道:“大爷,二爷看来,是真有什么心事,大爷还是好好劝劝的好。”
刘文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心中则想着,是不是要和郑定辉谈谈了,哪知道郑定辉当晚只让人送来了一封军中有要务的信件,根本就没有回来!而且之后,一连三天,都没有回来。
刘文每天早上自己吃饭,晚上也是自己吃饭,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弥漫到四周的气压,却越来越低,全府上下,包括七娘都不知要说什么了。到了第五天,刘文正在用餐,突然就有门房来报,说军中来人了。
刘文冷笑了一声:“又是不能回来了?”
第159章
那门房殷勤的来回报,听了刘文的话,顿时一愣,刘文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问题,暗暗的磨了一下牙,喝了口茶,才慢慢的道:“是不是二爷又有事耽搁了?”
门房回过神,道:“是军中的一位周将军要见大爷。”
“周将军?”刘文一愣,想到是谁后,立刻道,“快快有请。”
他一边说,一边就向外走,外面的果然是周琳,一见他,立刻就抱拳行礼:“大哥!”
刘文上前按住他,笑道:“一听说是周将军,我就想到是你,你倒是个稀客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你来一次,怎么,是嫌弃我这刘家的门槛太高了啊还是太低了啊。”
周琳哪里是他的对手,就要连连告饶,刘文说着就要请他进屋谈,却被他拒绝了:“我这次来找大哥,其实是想让大哥去劝劝定辉的。”
“劝他?”
周琳左右的看了下,那门房已经很知机的退下了,这院子里也没有其他的仆人,他的两个亲兵也没有跟过来,院子中只有他和刘文,他咳嗽了一声:“大哥,定辉最近有些失常,天天在军营中练到半夜,今日已经到了要用郎中的地步了。”
“郎中?”
见他皱了下眉,周琳就误会了,连忙道:“大哥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疲劳过度,养养就好了,但我看,定辉会如此,必是有什么心事的,要说我们也是兄弟了,可他现在到底有什么心事,却不对我说,我见他那个样子……”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停,见刘文看着他,又道:“应是为qíng所困。”
饶是刘文心xing坚定,面皮结实,听了这话,也不免心中一跳,老脸微微的有些发热,若是一个像李思安在这里的定能看出些什么,但周琳就算嘴上花花,家里也订了亲,但眼光经验还生涩的很,当下就接着道:“说起来,他喜欢的那个也没什么不好,虽说年龄大些吧,但知道疼人啊,但这事,总该两厢qíng愿,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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