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姐瞪着她,没有说话。安姐继续道:“有的时候,很多事qíng是我们没有办法选择的。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们都知道,我们来看你,想尽办法的往这里送东西,不仅是因为你是我们的朋友,还因为你当时的勇敢……”
“你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会救她们!我的母亲死了!在我去救她们的时候我的母亲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颖姐说着抱头痛哭,在她去救绣姐等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在她被关押的时候,她也坚定自己是对的。为什么不对呢?高大人那么愧疚的看着她,对她说抱歉,律法如此,只能先委屈她了。
那时候她不觉得委屈,她父亲犯了错她作为女儿的就应该承担,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有说,只说希望父亲能得到善待,虽然她知道周通判犯了这样的罪,是免不了一死,可作为女儿她还是希望他能在死前过的舒服些。她还记得当时高老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周兄能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此生无憾了。”
她没哭,她一直都没有哭,哪怕是听到要进牢房也没有,但听到这一句,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泪水险些就掉了下来,她qiáng忍着泪,对高老爷深深的行了一礼。
那时候她也没有后悔,但是当她母亲的死讯传来后她完全被震住了,她发疯的抓住那个狱卒问他是怎么回事,那狱卒告诉她她母亲是自杀的。
“怎么会自杀呢?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能让她自杀呢?”一直以来她都对狱卒很客气,不仅因为她现在受人管辖,而是她知道对方对她是照顾的了,不管这份照顾是因为什么,她承这个qíng,但那个时候她变得完全不讲理,如同泼妇,“你们为什么没看着她?你们不知道这是失职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现在在牢里就能随意践踏了?”
“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根本就没见过你家母亲呢。”
“那你怎么说她自杀?”
“我听人说的,说去你们家的时候她已经吊上去了,是哪天来着?对,就是那个逆王攻城的那一天,唉,真是一片慌乱。我没见也不能肯定,不过应该是真的,要不怎么也该送来与共娘做伴啊。”
那时候她听了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可还是觉得不至于。她是知道她母亲的,极有主意的一个人,外面看着软软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但做了决定连她父亲也不能违背。这样的人,怎么会就自杀了呢?一定是这个狱卒搞错了,一定是!现在兵荒马乱,他一个狱卒又知道什么呢?但是当绣姐等人过来送东西,捎话的时候,她的心越发冷了。
每一次她都托人说想见自己的母亲,可没一次都没有答复,直到她见了绣姐也依然如此。她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却是这么的直白了!但她还是不想承认,直到那天,她看着外面的阳光,想到那天她的母亲坐在椅子上对她说的那些话,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绞痛。
她后悔了。
什么深明大义,什么英雄女儿,都是骗人的!她的母亲死了!在她去救那些人的时候,她的母亲死了!那个总是宠着她爱着她什么都惯着她的母亲死了!
她去救什么人?明白什么大义?那有什么用?她还不如当时就听她母亲的话,把那些人都骗出去呢!那么就算她也犯错了,也谋逆了,也能和她母亲死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她哭的越发悲痛了。安姐看着她,眼圈渐渐的红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知道你的感受。”
“你知道什么?”颖姐抬起头,冲着她吼道:“你现在还是官家姑娘,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你知道什么啊!”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呢?和你一样吗?颖姐,不是你倒霉了别人就要跟着倒霉的!你倒霉了,爬起来,有我们这些人在自不会让你永远是这个境地。”
“呵,不用了,就让我在这里呆着吧,这里挺好的。你以后不用再来看我了,告诉绣姐也不用了,我以后不管gān什么都和你们没关系了。”
“那么你那几位兄长呢,你也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颖姐一震,安姐道:“你知道周夫人为什么自杀吗?我想不外乎这么几点,一,她知道逆王的谋逆是不能成功的;二,她放心了。为什么放心了?因为她知道你去救绣姐等人了,她知道你会没事的,还知道你一定会帮你那几位兄长的。”
“帮他们?”
“是,你知道周大人是怎么死的吗?”
颖姐咬着牙没有说话,她早知道自己的父亲死了,但她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没有主动去问过。因为不管怎么样,她都知道她的父亲都是要死的。
安姐等了片刻道:“他是从城头处跳下来的,在寿王退兵的第二天我的父亲就带他到了城头。在看到下面已经没有寿王的军队后他先是大哭,哭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就对我父亲行了一礼,然后就从城头处跳了下来。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你还不明白吗颖姐?他后悔了!他后悔参与这次的谋逆,后悔把自己落到这个境地上,但他没有办法了!我父亲没有阻拦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不阻拦。颖姐,在我们一家从京城来到江宁的时候,是周大人先伸手帮了我父亲,所以我父亲想给他留一个体面。”
颖姐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但我父亲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下面的,就看你了。”
“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劝说你的两位兄长,让他们有机会后悔。”
颖姐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安姐也看着她:“你的两位兄长,一位跟着东海舰队到了天津,目前我们还没有办法联系,但另外一位就在上海城内。”
此时,上海那边的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热烈的赵德存脸上都开始起疙瘩了,他此时的心qíng和早先的寿王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妙——眼见就要打下来了,可那城池还矗立着!
赵大将军从一开始的坐镇中军,到现在的督战,日日看着那cha着寿王大旗的城头,白天也要做起噩梦了。这本是妥妥的军功,现在,能全身而退就要谢天谢地了。
“要不要把那人调过来?”他在心中再一次想起了这个问题。
第122章
第八十三章
赵德存想的是朱抵。作为大将军,手下人能gān他脸上也有光,可手下人太能gān,这就有些纠结了。要是一般人也还好,他作为伯乐有知遇之恩提拔之德,妥妥的就能把这人收为铁杆,再嫁一个庶出或者族中的姑娘过去,那就是一家人了。但朱抵身份尊贵,怎么也不会成为他的铁杆的,至于说结亲,别说庶女,就算他想把亲生闺女嫁过去,人家也是订了亲的!
看着前面如火如荼的战事,赵德存纠结着。如果把朱抵调过来,那就是承认他手下的这些将领都不中用?想到这里,他摇摇头,招来一个亲兵:“你去把pào兵营的老常给我叫来。”
那亲兵去了,过一会儿一个满面灰尘的将领就过来了,他一来就要行礼,被赵德存拦了下来:“别来这些虚的,我问你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不间断轰炸吗?现在这pào声都快停了一刻钟了吧!”
“将军,pào身实在太热,往上面泼水都来不及。而且……”说到这里,这个姓常的犹豫了一下。
“而且什么?”
“而且pào弹不多了将军。”
赵德存皱起了眉:“不是才送来一批吗?这么快就打完了?”
姓常的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说,赵德存烦躁的摆摆手,其实不用手下说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了尽快将上海打下来,他是一点也没吝啬pào弹,天天都轰。这种打法也不怪消耗的厉害。
“可为什么这城就打不烂呢!”他无比幽怨的想着。
其实上海的城池也不是钢筋铸就,这么轰下来也不可能没有损伤。不过这城池的确要比一般的城墙更结实,早先太、祖在这里立府,就很讲究的修了一番,据说当时还很有异议。因为那时候的上海不过是个小渔村,连县都算不上。反而是旁边的松江因为布匹的原因有了一定的规模,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若立府的话,也应该立在松江,好歹总有些底子。
但太、祖却一意孤行,不仅坚持立上海,还把早先的松江也划了进来,然后大动工程修整了一番。后来上海因为贸易果然繁荣兴旺了起来,再加上东海舰队的发展,毫不夸张的说几乎是大明前三的府城。而在李永祥成为东海舰队的总统领后,也对上海修整了一番,据说当时就加固了城池。所以就造成现在赵德存的艰难。
不过要只是这样,这些天也早轰下来了。但关键是上海上下那都是无比的铁杆,知道现在要是被打破谁都没好日子过,加上对蒋王的幻想,所以玩命的守护。赵德存白天打下的地方,人家夜里就补上来,到第二天再来一轮。当然,新补的是不会比过去的结实的,可这一天天下来赵德存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下面人也是越打越有火气,而士兵们也开始心浮气躁起来。
“到底要怎么才能把这个地方打下来呢?”赵德存眯着眼看着那个方向,他知道只要打下去是一定能成功的,可要快,越快越好!不由得,他再一次想到了朱抵。
他不知道,现在朱抵也很苦恼。朱二公子这一阵子正在练兵,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太、祖大人说的好,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当兵的任务除了打仗就是训练。老子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当大爷的!”
他的兵的确吃的好,特别是和江宁此时的qíng况相比,他这里的伙食堪比一些大户。每天都有三餐不说,每个两天还有一顿ròu食,肥肥的厚ròu片,每每都能令那些大头兵嗷嗷叫,训练的再苦在这个时候也变成了幸福。他们不知道这种幸福很快就不能继续了,因为朱二公子快没钱了!
查得兄弟的生意令他没少分红,他尝到了其中的甜头后,自己也安排了人跟着卖大同特产,虽然比不上奢侈品,可也是一笔收入。这些钱若只是他自己开销,养活一大家子都绰绰有余。可他是用来养兵的,那真是收入也多,支出也大,根本存不住什么钱。当然来江宁的时候他身上也还是有些银子的,正常来说也足够了,可现在江宁粮价飞涨,猪ròu都赶上早先的鹿ròu了!每次看到锅中白花花的ròu片,朱二公子的心就在滴血。
“美丽啊,你说这怎么办呢。”这种事朱二公子也不好找别人说,只有摸着美丽发愁,“难道要去找安妹妹先去借些吗?可这会不会显得我很没用?”
美丽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趴在了那儿。
“喂,你不要觉得这事和你没关系好不好!我要没银子了,你连骨头都啃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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