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刚回来就开始,是不是有些太赶了?”
“出去这几日练的少了,想补一补。”
倩姐点点头:“刚才天儿过来给了我这个,说是你记的?”
她说着把那两张纸拿了出来,弘毅脸正对着前方,目光一点不往旁边偏,背书似的道:“我想着你……可能需要这个,就捎带记了一下。”
捎带?这么些吃食,这么多卖家,要一一的记着,又不是超级电脑,哪可能再做别的?他这三天在省城里,恐怕就只是做这个了。
“有些地方我没去,有些地方可能记错了,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数吧。”他的脸依然对着正前方,一点都不往倩姐这个方向偏。
倩姐看着他,慢慢的开口:“弘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弘毅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摇摇头。倩姐道:“是不能对我说吗?”
“不是……我……我不知道。”
“是吗?”倩姐叹了口气,随即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啦,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吧,我给你做上一道甜点当谢礼怎么样?”
弘毅停了停,慢慢的点了下头,倩姐一笑:“那我就先走啦!”
说 着,她就向门外走去。弘毅将她送到门外,看着她红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后,两手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没有打算,他又怎么能没有打算呢?可是,他又能有什么 打算呢,他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虽然章文庆对他说,他的学问是有了,秀才不敢说,一个童生总是能得中的。可一个童生又能做什么呢?
吕 先生那样的人品学问,现在也不过一个月五百文,就这,还是他运气好能在章家这里就馆。章文庆是秀才,可若没有倩姐没有柳氏,他又能做什么呢?秀才坐馆,一 般也不过三四两的银子,想要有别的收入,一看威望二就要看手段了。读书,唯有中举才算出头,但举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就中的?他起步比别人晚,虽自忖有几分天 份,又算勉励,可也不敢肖想三年后就一定中举。
而三年后,他已经十七,她也十六。
他和她,终究是没有缘分的,只是他为什么这么不甘心?
他在院中伫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回到屋里,又一次拿起了笔,慢慢的就在纸上写了起来:“天行健,君子以自qiáng不息。”
不知不觉间,这几个字就出现在了他的笔下,因在院里站立太久,他的手已经僵了,这几个字写的并不好看,但笔力遒劲,隐隐的,竟带了几分吞噬之气,他自己看了也是一怔,随即就是一阵大笑。
他即不甘,那就去努力,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三年以后再看英豪!
弘 毅记的这些东西,对倩姐此时并没有什么大用,她那几天虽然不慡,还是在府城转了转的。相比于青茗县,府城当然更繁华,更热闹,酒楼客栈也更多,但要说起小 吃摊子,却真没有青茗出色,而且府城还实行这宵禁,虽不比中国古代严苛,却也是子时后就不允许在街上随意乱走了,这让倩姐非常庆幸自己是穿到了青茗县,这 要穿到了府城,那可能就要走别的路子了。
不过府城的jiāo通毕竟要比青茗县更便利,吃食上也很有些汇集南北各方的意思。比如青茗县很 少见的汤圆这里就有,还有炒牛河,酸辣米粉,这给倩姐提供了思路,她决定就把糖包给推出来。这种东西是她小时候经常见的,记得那时候每逢节日,她娘就会做 几个糖包,和普通的包子不一样,这糖包是三角型的,咬上一口,里面的白糖汁就流了出来,甜甜的汤汁混着喷香的白面,吃起来又香又甜,外面都没的卖的。
当然,这东西总是她那个弟弟吃的多,她最多被分一两个,所以总是吃不够。后来大了,各种蛋糕多了,她弟弟不爱吃了,她娘也不做了,只有她偶尔记起,自己试着捣鼓过一两次,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而无论青茗县还是府城都是没有糖包的,倩姐也不知这是不是因为白糖还不普及的缘故。不过她要做,也是不敢用雪糖的,要用雪糖做的糖包,估摸着也只能在雨前楼这样的地方卖。
“嗯, 以后经营要拉开档次。”想到这里,她连忙拿起笔,翻出自己整理的小册子又记上一个,里面已经零零碎碎的记了很多东西了。她虽然凭一个规划把三公子给忽悠住 了,其实心中还有点发虚。因为她那些规划用的就是“拿来主义”,不过是把现代所见所学的换一个说法用到这里。她当然相信是有用的,但她自己毕竟还有诸多欠 缺,这平时想到什么,都连忙记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不知道,此时三公子就在谈论她的那个规划。
☆、第80章
第十七章
京城·长宁侯府
王道安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建在池水上的书房前。人都说三岁记事,他却隐 隐的还有些一两岁时的记忆。记得有一天太阳很好,他是被父亲给抱进这个书房的,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到书房,当然,那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书房。再大一 些,他是奔跑着进来的,那时候父亲总是笑呵呵的看着他,而不多说什么。但是等他开了蒙,就再也不能那么随意。
他一天天大了,来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而每次来,却都比上一次更恭敬。而这一次,是先由小厮通报了,里面有了传唤,他才走进去:“父亲。”
他进到里屋,对着正坐在罗汉chuáng前捧卷的男子躬身道,那男子四十几许的年龄,留着一把美髯,面孔清瘦,正是他的父亲王德昌。见他来了,王德昌放下卷宗:“坐。”
他依言坐了下来,见炉子上的水已经开了,就动手把茶泡了,先给王德昌送上一杯。王德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送来的那份东西我已经看了,说说你为何对这个这么看重吧。”
“是。” 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王德安也不惊慌,微一思忖,就道,“以孩儿来看,这份规划写的还粗陋简单,但难得的是已经成了体系。从买到卖,由小及大,方方面面 均有涉猎。以文化篇为例,说一家店要有自己的特色,从店铺布置,到掌柜及小二均要有这个店的烙印,设立严密的制度,将来就算换掌柜换小二也不怕,所谓铁打 的营盘流水的兵。孩儿细思,发现无论京城还是地方,凡是老字号的铺子,竟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些特色。以咱们家的雨前楼为例,无论是京城还是地方,主打的都是 汤汁菜,桌子椅子用的全部都是红楠木的,走的也都是上层路线,在京城,有大伯爹爹叔叔们联络权贵;在地方上有大掌柜们联络乡绅。说起咱们雨前楼,人们的第 一印象就是上等,就是好,就是贵;孩儿喜欢崔家的烧饼,他们家的烧饼出名的就是芝麻多,一整面的芝麻,下人买过来,不用告诉我,我看到了也知道是他们家 的。”
王德昌点点头:“你现在有什么章程?”
“虽然看了这个,孩儿也欣赏那章家姑娘的才华,但一来她是女子;二来,她也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可巧,他们自己就有个铺子,所以孩儿就想把这铺子盘下来,然后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若是真能照着规划所写的发展壮大,也不枉我家一番栽培。”
王德昌沉吟了片刻,然后道:“既然此人是你发现的,那这个人就jiāo给你了。”
王道安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父亲,王德昌又道:“这盘铺子的钱也由你自己j□j,是好是坏,家中都不过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父亲,若是将来……”
“怎么,我们王家还害怕什么吗?”
王 道安瞬间明白了,这是他父亲在为他做准备!他是二房的长子不错,到底是庶子。现在在这长平候府,大家都在一起,可早晚有那分家的一天。长平候府的田产、爵 位是大房的,可家中的生意又是他们二房在管着,到时候怎么分都为难。而他作为二房的庶长子更是地位尴尬,有他父亲在时还好,若是他父亲不在了……
这个想法很是不敬,可是处在他这个位置,又不得不想。
“你怎么做家里不管,但你要知道,若是动了家里的关系,以后就会有家中的一份。”
王道安心下一凛:“是,孩儿明白。”
王德昌闭上眼没有在说话,就在王道安觉得自己要告退的时候,他又道:“你说那个小姑娘,今年十三?”
“这个……父亲,她好像与大哥及小六都有些关系。”他说着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王德昌听了一哂,“这算什么关系?老大不过是顺手人qíng,现在说不定早把那小姑娘给忘了;至于小六,更是小孩子脾气,也许没忘,可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你不用因此有什么顾忌。”
王道安诺诺的听了,王德昌也没太放在心上,一个小姑娘,无权无势无背景,有才华也只能依附男人。
王道安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别的话,就退了出来。刚开始他还脚步从容,神态平静,而当穿过走廊,来到一处假山旁的时候,他忍不住握紧了双手,这是他的机会!是他的!
“六少爷,现在外面都在传咱们大少爷又打了胜仗呢。”
蓦地,从前面就传来一个声音,他不由得停在了那里。
“外面?你天天在这院子里,哪来的外面?”
“哎呀,六少爷人家就没个嫂子姐姐啦?就不能得点外面的消息了?您这样说……”
说 话间,几个人就从那边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小丫头提着宫制的琉璃灯,三个明媚少女围着一个穿着猩红大氅束着小金冠的少年,只见那少年眼眸似星,嘴唇似朱,虽 是男儿,却越来越有一种女子的娇态,正是长房的嫡长子王道静。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前几年还不显,这个六弟虽长的秀气,可任谁见了也知道是男孩,但自他三年 前闹了那次出走后,就被他娘一直拘着。哪怕是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行走,也要有三五个丫头跟着,年初就在他房里偷偷的放了人。于是这小六也被养的越来越娇气, 越来越没有男儿风范了。
“三公子……三公子!”
走的近了,他的身形显了出来,那几个丫头纷纷向他行礼,王小六也朗声道:“三哥!”
他点点头:“这是去哪儿?”
“刚从老祖宗那里出来,正准备向娘去请安。你们走远点,我要和三哥说话。”
那几个丫头笑嘻嘻的往旁边去了,王小六又上前了一步:“本来今天早上就该找三哥问好,不过被一些事耽搁了,我正说去过娘那边就去看三哥呢。”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王道安开口,他虽然一早就离开了青茗县,但巡视还没有完,直到昨天才算是回来,“我那边也还有几件给你带的东西,正说要给你送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