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姐回过神,先死死的看了那个带路的丫头一眼,那丫头带倩姐过来过来,本以为能得点赏,谁知却被自家主母这么看,顿时被吓的一呆,张开嘴也不会说话了,不过莹姐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过了视线:“妹妹是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是哪儿,应该还是姐姐院子的附近,就是我不识得路,这才闹了笑话,以后就不会了。”她嘴中说着,心下却一片冰冷,莹姐的反应再再说明了,早先那,不是意外!
☆、第119章
在倩姐还是倩姐的时候,有两个比较对象。一个是兰姐,一个就是莹姐。
兰姐是王氏自chuī自擂,章家人普遍是不怎么在乎的。兰姐的相貌是好,可这xing子也实在是太不好。所以在王氏说自家姑娘怎么好怎么好的时候,也没多少人凑趣。
莹 姐就不一样了,虽然长相比兰姐差点,可表现出来的,就是姑娘的典范。说话细声细气,行动不紧不慢,女红也不差,一起吃饭的时候也会张罗着帮人摆碗筷,和章 老太太相处的时候嘴巴也够甜。所以就算章老太太私心偏自家孙女,还是会说:“你也同你莹姐姐学学,姑娘家哪个像你这样张张扬扬的?”
那个时候的倩姐就总对莹姐有一种敌意。当然那是一种小女孩的敌意,她当然不会继承下来。不过她对莹姐的感觉也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莹姐温柔贤淑,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学的,她就是她,就算穿到了这个时代,一些方面不得不屈服盲从,可也不愿变的太过了,毕竟还没到那种程度,毕竟她还可以选择。
莹 姐与人做继母,她也不觉得她有什么可怜的。继母是不好当,但是以李家的qíng况,莹姐想有丫头妈子想穿金戴银,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就算晨哥将来成了进士,可 一开始也不过是个七品官,要往上爬,还不知道要爬到什么时候呢。当然,只要中了举,家里立刻就不一样了,可那是李家,没听说过哪个人中了举连出嫁的姐姐都 能跟着一块改变身份的——会受到照顾是可能的,可总不能夫家一般也立刻变成乡绅。
吃得咸鱼抵得渴。
既然想享受,那就要有这样的觉悟。
她一开始不想来,只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柳氏一劝,她也就来了。她根本就没没想到莹姐会这么算计她,就算她觉得这次莹姐对她的讨好过分了点,行动有那么点怪异,也没往这上面想。这在她的概念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不,她根本就没这个概念。
可是这真的就发生了,她一开始极为愤怒,而在从净手房跳出来后就冷静了。这一路上她也渐渐理清了莹姐的思路。莹姐之所以敢这么做,估计就是看准了她不得不嫁。
作为一般的古代女子,遇到这种事那真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嫁,要么死。家里好一些宽容一些,也许可以来个进庙修行,但其中的清冷先不说,那些尼姑的脸色也不见得是好看的。
就 像兰姐早先,那也是冒着危险的,要是李家真硬了头拼着名声受损也不求亲,兰姐就只有死路一条。家里能接纳她也不行,周围人的目光能把整个章家给淹没了。人 们会指责李家没良心,可一样会说兰姐不守妇道,连带着章家其他的女儿也受影响这不是父母护着就能没事的,建国初期的那场变动中,多少人上吊投井?那种jīng神 压力足以让人去自寻死路。
她要不想把事qíng闹大,要不想以后都受人冷眼,那就只有嫁。
如果她要是没看出这是一个局呢,那自然皆大欢喜,而如果看出来了呢,又能怎么样?
下毒药死章淑萍,还是勒死晨哥,或者一把火烧了曹家?
她要想好好过日子这些都不能做,相反,她要好好的辅佐晨哥,要孝顺章淑萍,哪怕是表面上的孝顺呢?估摸她要嫁到李家,章淑萍还会表现出对她很好的架势。而等孩子生出来,她有再大的怨气慢慢也就消了,要是和晨哥产生了真感qíng,得,以后说不定还要感谢她这个大姑子呢!
很恶心。
这种事让她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她就算真落到那一步也绝对不会这么走的,可如果是原本的倩姐呢?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姑娘呢?
这 两年,她经常同随李先生到江南的慧姐通信。她们早先走的时候说是过个一年半载就会回来,可现在两年了,依然在外面飘着。从那些信里,一开始可以看出慧姐的 恐慌不安,慢慢的就变成了新奇兴奋。这两年下来,虽然还没见,但她也有了慧姐已经大变样的感觉,那个羞涩的、内向的、不安的如同小动物似的女孩已经被一个 自信坚qiáng独立眼界开阔的姑娘替代。
可就是这,在她前一封信也满是唏嘘。
并没有详细说,但也能察觉到说的是李先生。慧姐对李先生是极为推崇的,在她的笔下李先生简直就快成神了,可就是这个神也有那么多的无奈。
“世态对女子多尖刻,纵是先生也难逃其害,你我姐妹若不奋发又当如何?!”
笔力几乎透纸,可以看出慧姐当时是多么难过愤怒,倩姐估摸着应该是李先生对她说了为何会这么大年龄还是独身,又为何到了青茗。李先生家世是有,能力是有,而且能看出极得家里宠爱,可就是这样的女子,有时候也不得不远避他乡。在京里,还不知道李家要怎么为她掩盖呢。
想到这些,倩姐也就更为愤怒。所以在听到翠竹的惊呼后,她没有走远,反而又回到了净手房看了一眼,然后才装作受惊的样子远远走开。
“怎 么会不识路呢,翠竹不是跟着妹妹的吗?”刚才崔妈子说的含糊,莹姐并不知道事qíng的经过,虽然听崔妈子说好像是翠竹和自家弟弟有了什么,可这明显不可能啊, 翠竹又不是傻的,怎么会gān这种事?说不定就是崔妈子弄错了。这么想着她又道,“妹妹是什么时候同翠竹分开的呢?”
倩姐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姐姐先不要提她了。对了,大家都吃完了吗?不如咱们就这么散了吧!”
“的确是该散了。”兰姐率先站了起来,“花也看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实在是累的不行,走吧走吧。”
蓉 姐还觉得意犹未尽,但见倩姐和兰姐都站了起来,只有也恋恋不舍的起身,莹姐哪会愿意?她特意把这些女孩都请来,一是为了不显得突兀,二来也是为了这事qíng在 一定范围内有个流传。她虽不知道倩姐是穿来的,内心早换了,可也知道她和一般的姑娘不同,柳氏又宠她,说不定就能为了她掩了这事。
在 自家范围内是最好的,哪怕是为了自身的名誉呢,这些女孩也不会往外面传,可到底是被别人知道了,倩姐总会心虚。此时再见她神色不对,莹姐愈发觉得是崔妈子 弄错了,因此道:“这个翠竹,我让她带妹妹过去,她怎么能私自离开?害的妹妹连回来的路都不识,崔妈妈,翠竹到底在哪儿?”
崔妈子此时都快急死了,一边对她使眼色一边道:“翠竹犯了错,夫人过后再收拾她,别让其他姑娘看笑话了!”
这 事莹姐事先并没有同崔妈子通气,此时就觉得崔妈子要不就是弄错了,要不就是为了替倩姐掩盖,这也在qíng理之中,倩姐好歹是她的娘家人,出了事,她也跟着丢 脸,心中决定以后好好提拔崔妈子:“在场的哪个姐妹是外人?妈妈说这话才让姐妹们笑话我呢,翠竹是在我院里吗?姐妹们要是不急着走不如同我一起去看看?”
“这不太好吧……”倩姐一脸为难,“这种事,我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又能有什么事?难道妹妹觉得我就是那跋扈不讲理的吗?她犯了错,我小小的罚她一下也就罢了,还能让人打她板子?除非是妹妹要求呢。”说着过来拉着倩姐的手,就往前走,“我前几天才新得了一副头面,正好姐妹们都帮我看看。”
兰姐本想说什么,但看了眼倩姐又把话咽了回去:“新头面啊,那必是好的,我也去见识见识。”
莹 姐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说话变得顺耳了,不过此时她也顾不上多想,只是拽着倩姐往前走。崔妈妈无法只有紧跟着她,待她们一进了院子就让把门给封 了,自己亲自把守在那里。对她这个举动,莹姐倒没什么意见,她也不想闹的太大,但一进到屋子里,她就呆在了那儿。
和大多数的乡绅 之家一样,她的院子里也是有两个厢房的,左厢房早先有一个妾,后来被她移了出去,现在是前妻留下的那个姑娘住着,右厢房是曹二爷的书房,他们这件主房分为 两间,里间当然是卧室,外间就是用来招呼客人的。因她毕竟是主母,两个房间都不小,不过一般其实用不到这么大的地方。
曹家毕竟不 是太富裕,丫鬟婆子也没有太多,所以往常也就是两三个丫头,而此时,这个小院里的人,除了那个大姑娘和她的rǔ娘,其他人都在了!还有晨哥,他倒在椅子上, 满身酒气,一脸呆滞。而地上,还跪着两个丫头,一个是翠兰,一个就是翠竹!前者正打着哆嗦,而后者则仿佛傻了似的,看到她,也只是眼珠子转转,之后就没了 反应。
“这是怎么了?”眼前的景象和她想的完全不同,她不禁握住了手,“出了什么事?”
“奶奶!奶奶!”翠兰哇的一声哭了,上前抱住她的腿,“奶奶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是她!是翠竹拉我进去的!我没想到晨少爷在里面啊,我真不是有意的!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是翠竹先进去的,我听到她的声音就站住了!奶奶,奶奶你要替我做主啊!”
莹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莹姐姐。”倩姐反握住她的手,“先把妹妹们都打发走吧,特别是婷姐,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呢。”
莹 姐转过头,有些呆然的看着正对她微笑的倩姐,此时倩姐的目光是那么的温和,表qíng是那么的真挚,就仿佛一个全心全意为她考虑的姐妹:“这事,越少人知道越 好,晨哥虽是男子,也是要有功名的,一个不好,传出去也有影响。好在这里都是姐姐的亲信,这边自家姐妹,也没有哪个会多嘴。”
倩 姐徐徐善诱,语气诚恳,目光稳定带了丝丝的怜悯,莹姐只觉得荒谬。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话本不是她该说的吗?本不应该是她这么拉着倩姐的手说这些的 吗?她还会说帮她保守秘密,还会说过两天就去找二舅二舅妈,还会说这事万万不会让外人知道一个字,她还会说很多很多……
可是为什么,现在是倩姐拉着她的手在说这些?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
她转过头来回的看,下面的翠兰还在哭,而她那个弟弟正垂头丧气,仿佛没了魂。
“莹姐姐!”倩姐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这里的事还要你担当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