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帝是大雁的第二代皇帝,也是到目前为止,大雁最能称得上英明神武的一位。凤明帝是大雁的开国皇帝,不过终她一生,也不过是取了中原正统,她的继位者就是天宁帝。
当时大雁的国土还没有这么大,境内也多有不尊号令,肆意妄为,甚至私下称王的。
天宁帝在位三十六年,前十二年都用来东征西讨,终于使宇内一清,再之后,这位陛下休养生息,对外开启海贸,对内用林得逸清除瘴气,终于在二十年后,使国力大振。
然后这位陛下以二十年积蓄之力进攻锁玉关,本以为能一克而下,哪知最后却碰了个灰头土脸。
天宁帝一生骄傲,这一次进攻又可以说是积蓄了毕生的准备,自然不允许这样失败,因此在两年后,不顾众人的反对,带着大军御驾亲征。
如果天宁帝当时再年轻十年,如果她年轻的时候不是那样东征西讨,也许,这一次亲征就成功了。
天宁帝在位三十多年,无论是在朝在野,在民在军,威望都是绝对的,当时眺国虽凶xing仍在,但也是几次都被拿下关隘,就在天宁帝几乎要成功的时候,因为太过cao劳,引起的旧疾复发,她虽然还想竭力支撑,但却几次昏迷,最后只有糙糙收兵。
在外人看来,天宁帝是在回到京城后驾崩的,但其实,在进入到京城的前两天,她就已经死了,死前只来得及让亲信带诏书回去,这件事等到后世被挖出来的时候,曾有学者怀疑,天宁帝也许当时并不想传位给当时的太女的,否则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在锁玉关就要拿下的时候回去。
“天宁帝一生自负,做什么都可以说是成功的,她的xing格也不允许她失败,史书说她旧疾复发,匆匆而回,但是她的旧疾是突然复发的吗?显然不是。那么她为什么后来又要匆忙的赶回去呢?”
后世一个以研究大雁朝出名的学者曾做过这样的报告,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天宁帝后悔了,在她临死前的那么一段时间里,她终于认识到,她当初所选的那个太女,其实是不适合做皇帝的。
她一生刚qiáng,要qiáng,不允许别人窥觑她的地位,所以就选了一个中庸的皇女来做太女,而在她两攻锁玉关,久攻不下的时候,她终于认识到,这样的皇帝,是不适合大雁的。
也许她早就认识到了,但是她认为自己能给后代留下一个安稳富足的大雁,所以就选了一个能守成的太女,但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她认识到,自己做不到这一步了,所以就想换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学者的研究发现,而在此时,高太尉提到天宁帝,却是在隐晦的暗示,天宁帝都没做到的事qíng,如果在您的手下做到了,那么这份功绩,这份声望,那是无可匹敌的!
任何一个皇帝,哪怕是再无能,再没有野心,其实都是想名传千古的,安乐帝也不例外。
她支持高平cha手初芽,说到底,也还是存着这方面的心思,但是她毕竟不是天宁帝,所能做的也只是守成,而并非创新,也没有那样的气魄,所以虽然有绝佳的条件,却从没想过要大动gān戈。
但是此时,这份功绩,这份声望,已经送到她面前了,就看她要不要收了。
收了,那她必定无法再对鹤翔有任何动作,起码目前不仅不能动她,还要给与一系列的封赏。
不收,安乐帝知道自己将成为千古罪人。
其实在宣召高太尉来之前,安乐帝心中已有定论,不过,她还是需要一些肯定。
在安乐帝的心中,对鹤翔的忌惮,是要比宁王深的。
虽然从声势上来看,宁王好像是风头无限,但安乐帝深知,宁王的风头,有大半靠的是新党,而新党的党魁王梓山却并不见得忠心于宁王。
安乐帝知道,王梓山也不见得忠心于她,她忠心的,其实是自己的理想,谁能给她施展自己的舞台,她就忠于谁。
而鹤翔则不一样了,她的成绩是凭借在边关守了十多年守出来的,军队是自己练出来的,心腹是自己培养出来的,也许在朝中的势力看着稍弱,但其实所缺的,不过就是一些jiāo易,一些妥协。
因此,她明知粮糙军饷对军队的作用,却一直纵容着宁王在这上面做手脚。虽然她后来给旨意,准她自筹,其实也不过是为了令她的jīng力都用在这上面,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默许鹤翔和高平做生意,她不在乎鹤翔是走私还是做海贸,她甚至鼓励她这么做。
“但是,只是一些走私就能令她积蓄大军出动的粮饷吗?”
一时间,安乐帝有些迷惘。走私自然是bào利的,但鹤翔经营的毕竟还不到一年,若说已经赚取十多万大军出动的军费粮饷,那就成了笑话,她的军队之所以能够一路打下锁玉路,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她杀了莫向玉。
莫向玉生活豪奢,而且就算是在军中,也是各种奢侈品不离身的,她的中军,自然更是带足了粮饷军费。
除了这些,眺国虽然已经算是半农耕的国家了,但还有一半还是游牧,牛羊马匹自然是不缺的,鹤翔一路扫dàng,这些东西自然都席卷了上去,虽然不能说多么充足,但最起码,保证了军队没有缺粮。
不过这些事qíng,安乐帝收到的急报上自然不可能写的这么详细,她一时也顾不得去想这些。
她沉吟了片刻,笑吟吟的开口:“听说远航家近日有件喜事?”
高太尉也笑道:“是,臣下家的多女枝终于要多添一枝了。”
“那我就先祝远航家的这枝多女枝也能成树了。”
高太尉立刻拱手道谢,连称,托皇上金口玉言,只望此事成真。
若要多女枝成树,那必定是要有新的晶胎挂上去,安乐帝这么说,是在预祝高家的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是女孩。
“岁安成亲已有三年,今日才有第一个孩子,子嗣上,倒也不是太旺盛。”
高太尉苦笑,三年才有一个孩子,而且这孩子还没有出世,到底是不是能站住还两说,何止是不旺盛啊。
她这样想着,心下却是警惕,安乐帝突然提起此事,却有是为何?这种事,虽然说不上不好,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作为皇上,突然提起臣下的隐私暗痛,实是有违常理。
难道下面的事,还和高家的下一代有关?就算高太尉城府极深,早已修炼出金刚似的不动功夫,想到这里,也不免心跳加速,后背出汗。
她知道,鹤翔弄出这样的事,多多少少是要牵连到一点高平的,但是锁玉路不比其他地方,安乐帝就算有心发作,也不得不避一悠悠众口。而且,最重要的是,满朝上下能够托孤的,其实并不多,就算为了新出世的皇女,安乐帝也不能轻易的发作高平。
也因此,在看到那个急报的时候,她并不惊慌,听到安乐帝的声音有异,她也不惧怕,她相信,就算有责罚,也应该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但是现在,高太尉有些拿不准了,虽然从任何方面来看,安乐帝都不该将高平如何的,但是,万一呢?
万一呢?万一呢?
就算此时安乐帝说要将她如何,高太尉也不见得会如何惊慌,但是对高平,她唯一的女儿,就算她有再多的把握,再多的思忖,这一刻,也不由得有点失了方寸。
不过她毕竟是多年历练出来的,心中虽然慌乱,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是恭敬的站在那里,安乐帝又道:“说起来鹤翔这一次能轻取锁玉路,岁安也是居功至伟的,她虽然不是进士出身,也没有亲历沙场,但居中调解,也是大大的功勋,朕yù封她为一等忠勇伯,三代罔替,镇守代州,高爱卿意下如何?”
她说的和风细雨,但高太尉却再也控制不了的变了色。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给高平升官赏爵,但其实却是将她一生都锁在了代州!
纠葛 (中)
第三十四章
啪的一声,玉镯掉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的碎玉中还能看到一些血色,这自然不是说玉的成色不好,相反,这代表此玉不仅品质上佳,而且佩戴已有年头,和人血脉相连,用一句比较玄乎的话来说,那就是有了灵气。
灵州暖玉,本就是珍贵物品,此玉镯又是高太尉当年亲手送的,高老夫君一向爱惜,平时取放都是自己亲为,戴了将近三十年,都没有损伤,今日跌碎,他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府尊、府尊就这么应了?”
高太尉没有说话,高老夫君又道:“府尊,我只有平儿这一个女儿!”
“青儿……”高太尉艰难的开口:“陛下凤口已开,我实在是推脱不过。”
她声音沉痛,若是其他事qíng,见她如此,高老夫君必定不在纠缠,但这次他却不为所动。
“平儿有错,平儿不该和鹤翔将军有往来,但是,此事不仅你知,就连陛下也是知道的!平儿就算有错,也是奉旨而错!凭什么、凭什么……”
他说到这里,也有点说不下去了,他知道,对于皇帝来说,无所谓凭什么,或不凭什么。
不说今日高平的确是做了令安乐帝不舒服的事qíng,就算是她什么都没做,甚至做了令她高兴的事,安乐帝想要发作高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是的,皇权至高无上,就算是以高家的背景,以高太尉的权势,也是无法和皇帝相对抗的。
但是,大雁的皇帝,讲究的是制衡,是与世家、士大夫共治天下,如此qiáng硬,简直有违常理!
想到这里,高老夫君心中一凛,原本轰乱的脑子冷静了几分,他长吸了口气:“陛下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陛下十日前,又开始服用红丸了。”
高老夫君一怔:“陛下不是已经将那几个妖道杀了吗?为什么又……但就算是服用红丸,服用红丸……”
心烦意乱下,他一时也找不到话说。
红丸是以前很流行的一种丹药,传说服用之后对身体有莫大的好处,有人试了试,好像也的确如此,原本虚弱的,只要两丸,就能变得qiáng壮,而且此物对于闺房之乐也很有助益。
因此很多权贵人家都争先服用,虽然服用后有诸多问题,但这就像中国古代的很多丹药一样,因为明显的效果,而令人追捧。
安乐帝因为身体虚弱,当年也服用了这些东西,还将两个专门给她炼药的道士封了爵位。
只是这红丸初吃起来效果大好,吃的多了,就有问题了。凤巢十九年,也就是高平穿过来的前三年,安乐帝曾有一次在早朝的时候昏厥,醒来后,身体比以前更是虚弱,根据太医的分析,问题就出在这个红丸上。
当时安乐帝还有点将信将疑,不过总算暂时停用了,不过两个月后,一个酷爱红丸的宗室bào死,总算令她信了太医的话,当天就处决了那两个道士,接下来更是全国禁用红丸。
当然,还是有人偷偷的服用,不过这红丸的风气总算没以前那么浓烈了。而这几年,安乐帝也只是按照太医的开的房子锻炼身体,注意饮食,倒没再听说碰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