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说着,身体打着哆嗦,一脸惊恐。死人她不是没有见过,叶府里犯错的丫头小厮,也有被打死的,还有那个地方,也是每年都要抬出几具尸体的。
但是这也太恐怖了,一阵箭she下来,当场就死了三个,人人带伤,刚才还在说笑的朋友属下,要不在痛苦哀号,要不就变成了尸体,这种血腥,是她从未见过的。
“有箭?”
叶万万知道自己可能要想错了,有刀有剑也还罢了,若是还有弓箭,那必不是普通人家。
“府尊……”刘师帅上来,“要不,就这么罢手吧。”
叶万万咬着牙,脸色yīn沉。
在叶万万左右为难的时候,高平正在和付成闲谈,她对兵事并不了解,更没上过战场,既然是外行,就不要冒充内行,与其真的去指挥,还不如jiāo给手下去做。
因此,在把各方面都吩咐好之后,将林若鸿甘糙等人叫到一个房里,一起等待的同时,听付成叶说县的典故趣闻。特殊时刻,也无所谓男女之别了,反正她这个做妻主的也在,也无碍名声。
付成毕竟是当地的知县,虽然没做过什么事qíng也没有什么实权,但对这些还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她从衙门里的记录中翻出来的东西也要比掌柜的说的更靠谱,说到叶万万,更是如数家珍,可见没少做研究。
“这么说,十年来叶万万倒将叶县的大半良田都买到了手里?还开了两个绸缎铺两个首饰行?只这叶县就有十二家铺子是她的产业?”
付成苦笑:“要不,怎么会被叫做叶万万呢?”
高平沉吟不语,付成又道:“只是还有一个传闻,说她手中,还有一个银矿。”
第五十四章 红色 (上)
听付成说到银矿,高平一愣,据她所知,大雁的银矿是允许私人开采的,但要上报朝廷,同时每年按人jiāo税。
也就是说,一个银矿的矿工有多少,就要jiāo几个人的税,而人头税是每人每年八两,而要维持一个银矿,哪怕是小型的,最最起码,也要几十人。毕竟有技术限制,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靠人力来维持的。
要有人点矿,要有人采矿,要有人淘洗,要有人融化。而且,开矿这种事,在现代还经常出问题,更何况古代了。
不过说起来,银矿又哪有小型的?
虽说是人人都能申请,可是若没有能力没有背景,一个平民百姓能随便申请开矿吗?
就算真的申请下来,恐怕不出三天,也要横死街头了。
而豪门大家申请到开采权,哪有不下大力气开发的?一个银矿一两千人也不稀奇,这也就是说,一个普通的银矿每年要上jiāo国库的,起码要八千两。这个税,比农田租佃制还要重,但对于开采银矿的矿主来说,却是极低的。
这一点,是皇帝不知道的,或者说,就算皇帝知道,也无能为力,因为这就和土地兼并一样,是一个阶层的事,要动的话,牵扯的面就太广了。
而高平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高家在通州就有一个银矿,高太尉无事的时候和她谈起过。
高家之所以能从一个地方豪门跳跃为世家,和那个银矿有不小的关系。
但不管银矿jiāo多少税,起码有一点,税是要jiāo的,也是一定要让国家知道的。如果叶万万手中真有一个银矿,那就和现代的私印钞票一样,是死罪。
想到这里,高平有些头疼,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个银矿,她说不定就把这个地方舍了。
她倒不是怕,而是她知道这个银矿必定不会是叶万万自己弄出来的,就算一开始是她自己弄的,到现在后面也绝对有人扶持。
表面上看来,扶持的应该是李家,她却知道,更有可能的应该是李家的某一个人,而且那个人应该是私下做的。
越是世家大族,在一些方面就越是注意。像是高家,打死几个人、欺女霸男,哪怕是qiáng占别人的家产土地,这都不算什么,但哪怕对一个普通宗室,也会将该有的礼都尽了,家中上下什么人穿什么衣服用什么料子带什么钗也都是按要求来的。
银矿铜矿,都是国家命脉,按大雁律,也都是国有的,瞒下不报,说小了,是敛财逃税,说大了,就是有谋反的嫌疑。
更何况,一个银矿的产出和付出是不成正比的,一年一万多的税收又算什么?以李家的能力又不是保不下这个矿,又怎么可能私开?
“这些都是一些传闻,也是近来才有的,真假却是不知的。”付成也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因此又连忙道。
她倒没有高平想的那么多,只是想,万一真有银矿,而且真和李家有关,这种事由她说出来,高平自然是没有关系,恐怕她就很有问题了。
高平笑笑,银矿的事,恐怕还真不是传闻。
叶县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下等县,土地并不肥沃,人口也不多,那么叶万万是哪来的钱又开铺又买田的?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铺子田地又能有多少的出息?
这和现代不同,大雁虽然商业是比较发达的,但说到底还是农业社会,商品的种类也有限,一个县城,自然也要有几十家铺子,但要由一户开十二家,这里面就有问题了。
特别是,其中还有四个算是奢侈类的铺子。这么一个县城,有多少人穿的起绸缎?能穿绸缎?又有多少人需要佩戴金玉首饰?
一个铺子已经足够满足市场,两个,能有多少生意?这种铺子的存在,更多的恐怕还是掩人耳目吧。
她正想着,冯学进来回报战绩,说叶万万派来的人已经被赶走,其中有三个被she死。
她说的平淡,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骄傲的,这种对手,打赢是应该,输了才是有问题呢。
高平一愣:“死了三个?”
“是,孩子们下去捡箭的时候,已经确认了,小姐,那尸首是要就那样放着,还是抬回来?”
一轮齐she,本来气势汹汹的叶家家人就散了,只要还能动的,带着伤也要往外面爬。附近是早就没有人了,她们一走,整条街都空dàngdàng的。
冯学见没有危险,就安排人下去捡箭,她们的箭都是特造的,箭头都是jīng铁,能回收自然是要回收的。
叶家的人刚才被吓破了胆,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哪还想到要把同伴的尸体带回去?于是护卫去回收的时候,就发现有三个人被she死,听到这个消息,冯学也是一愣,她们并没有故意要将人she杀,但叶家的人挤在一起,这几个倒霉的就被正中要害。
不过虽然说杀了人,她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她们这一行都是见过血的,而且于她们来高平等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虽说她自信结成战阵也可以守好前后门,但这 家酒楼并不是堡垒,若是有心,左右两边都可以潜入,她们只有十二个,若一个疏忽,令人进到了里面……就算只是惊骇住了高平身边的一个使年,于她也是大罪。
现在能将人吓跑,自然是最好。至于杀人,却没有太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叶万万一行就和土匪水贼样,虽然她们的身份上也许是良民,可是意图绑架高平,那也就是匪类。
高平倒有些发愣。的
她让人满城的吆喝,就是要激怒叶万万先动手,以取得大义的名义,但是她没有想过这么快就会死人。
她让如意到大鑫府搬人,是为了向叶县的人展示自己的背景;她挑动叶万万动手,是为了展示自己武力。
她相信,当大鑫府的援兵到来,而叶万万也始终不能得手的时候,也是整个叶县都知道她的时候。以后她做起事也就得心应手了。
但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死人这个问题,当然,她也知道总要见血,可是她最多也就想到会有人受伤,哪怕就是有伤亡,也不会这么快,这么的……轻描淡写。
“小姐,这些人,围攻闹市酒楼,意图绑架朝廷命官,试图谋反,本就罪该万死。”刘欣是个聪明的,又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此时见她脸色难看,也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对对,她们该死!该死!”
付成一边哆嗦 一边道,听到死人,她也吓一跳,此时她已经yù哭无泪了。事qíng发展到这个地步,她是把叶万万得罪惨了,同时,她也算是彻底得罪了李家。她背后没有家族势力, 也还没有抱上什么大粗腿,李家要碾死她,不会比对付一只蚂蚁更麻烦,现在她唯一的出路,就是紧跟着高平,若是能拜在她门下,倒还有可能因祸得福。
因此她稳定住心神,就站起来,先对高平一揖到底,然后道:“小姐,叶万万藐视王法危害一方,早就天理难容,此次更视小人如无物,聚众县城意图绑架小姐与小人,此等匪民,正该斩于市,以正国法。”
刘欣先前的那一句已经把叶万万定xing为匪类了,付成现在这话就是表示可以做证人。
就算是高家,无故she杀三个平民,就算无碍,但被人抓住,总是把柄,可若是杀了三个土匪,反而是大功。
高平有些迷茫。
那叶万万自然不是好人,欺女霸男的事qíng估计也不是没有做过,但若说是土匪山贼,却是冤枉。
她这一次派人来这酒楼,想来也不是要杀她,更多的,恐怕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
但就这么被定为土匪,她自己固然是难逃一死,其家属子女恐怕也是要被流放的吧。
“小姐,那三个尸首,还要让人收了。”
刘欣提醒道,高平回过神,点点头,吩咐冯学去做。
此时,也只有把叶万万那么定xing了,若只是一个叶万万,她也许还能周旋一番,想办法收她一些家产便罢,但是她背后还有那个李如蓝,更还有那个宁王,此时,却是万万不能让她们抓到把柄的。
冯学下去处理了,高平也没了谈xing,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愣。
三条人命,以后说不定有更多。而原因,只是因为她想要有煤,想要有钱,想要有自己的势力,更远的,还想要能对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起一些促进作用。
她的这些想法都不能说错,可是,还没有施展,就已经有人死了她。没有煤没有钱,就算什么都不做,她的生活也不会变得更糟糕。
那么,还要继续吗?
她正在出神,突然就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叫喊,那声音还有点凄惨。
高平抬起头,屋中的人也纷纷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侧耳。
“叶华川……叶华川向高小姐……叶华川向高小姐赔罪……”
声音终于传到了房间中,刘欣和高平的脸色都是一变,刚才她们已经听付成说了,叶万万的本名,就叫叶华川!
不等高平吩咐,有寿就站了起来到外面查看。此时还不到酉时,但天有些yīn,又是冬天,光线已经有些yīn暗,不过她还是能看到一大群人,再向这边慢慢的移动。
那些人个个身穿白衣,列成两队,一边走一边喊,中间仿佛还有什么东西,她眯着眼看了片刻,发现那是一个人再不断的站起、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