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甘露,院子里本就有流言,这两年虽是平静了下来,但并不是说就此消失了,流言这种事,随时都是会冒出来的。这时代对男人,虽没有想象中的严苛,终归还是要清誉的。
她本是好心,何必再惹这麻烦?
林若鸿甘糙自去准备礼物不提,过两日,高平也因此事被叫了过去。
“庄子里那一块,你准备如何?”
高平一愣,道:“但凭母亲做主。”
“那个庄子是你父亲的,作坊是你自己能的,说起来算是你的产业。”
“那作坊近日的收益已经大减,母亲若需要自然是随意的。”
她这说的自然是实话,和玻璃才出现的时候,现在京城作坊的利润简直可以用可怜来形容,但高太尉也知道,即使如此,每月的纯利润也是不少的。
当然,女儿的产业,她做母亲的用了自然没什么,不过女儿这么大方gān脆,也令她觉得欣慰。
“也说不上什么用处,只是你六姨近日来了封信。”
高平摆出一副用心倾听的姿态,她现在自然和过去不同了,虽然说不上对高家了若指掌——那也不可能,旁门枝gān不知道有多少人,她若真能都记住,也可以做这个时代的电脑了。
不过一些主要的、有直系关系的亲属,当然是知道的,比如现在高太尉所说的六姨,她就知道是和自家母亲同母异父的那一位。
那位六姨,几十年来都平平,当年因为年龄小,也没被派到京城,后来在读书上也没有读出什么,虽然说有个举人身份,但像他们这样的世家直系子弟,举人实在是太不算什么了。
再后来这位六姨也没有当官,就一直在通州打理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家族产业,说好听点,是给家中帮忙,难听的,就是家族的蛀虫。
不过,她却有一个很出色的女儿,就是此时正在京城的高乐思。
“母亲想支持高乐思上位?”
高太尉突然提到这封信,又说到那个作坊,那想来是要把那作坊jiāo给高乐思打理的,这可以说是对她的支持了。
“只是大姨那里……”
高平的大姨高博开,可以说是高家真正的家主,高太尉虽然是这一代高家中官位最高的,但毕竟在京城,而高家的势力、产业却大多在通州,因此虽然名义上,高太尉是高家家主,但是对高家中,产业的掌握、势力的把握,却不见得能比的上高博开。
当然,在这方面,高太尉也没有太多的心思争取,她毕竟远在京城,要想全盘掌控,不是不可以,但是,那就令人厌恶了,更何况,她下面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何必做事不留余地?
高乐思是高博年的女儿,而高乐宇则是高博延的庶女。
高博延是高太尉的二姐,当年可以说是最有希望继承家业的,高平所知的不多,但也知道自己的那位二姨,几十年前也是很叱咤风云的。
但是,她犯了一个所有政客都容易犯,但却最犯不得的错误,那就是站错位了。
最后她支持的那位宗室在那场位置的争夺中落败,而她也随着在京城消失了。
高平所知道的是,自家的这位二姨几十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好像是一直在做学问,但也不和外人jiāo流,因此在士林中也没有任何的口碑。
有着这样母亲的高乐宇,好像还比不上高乐思,但是,她的背后还站着高博开。
大家族,就算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真说到亲qíng的话,也不见得有多少,但是,一般来说,一个父亲的,总要比异父的更亲近一些,而高博开和高博延就是同一个父亲。
因此,虽然表面上看,高乐宇和高乐思处在同一个起点上,其实两人的环境并不是公平的。
高太尉冷笑了一下:“我倒是没有想过要支持哪一个,只是你家大姨有些不守规矩,将京城的粮铺jiāo给了高乐宇。”
高太尉所说的粮铺,几乎所有的大家族都有。
世家地多,出仕的也多,朝廷一般发饷,都是多少稻子、谷子、各种的绢稠,煤炭——过去一般按品级发银碳、黑炭和柴禾,而现在更多的则是发银碳和黑煤。当然除了这些,还会再有若gān的银两铜钱,只是在京城也就罢了,在地方上,银两更多的是配头。
有的一个人身兼数职,那么就会领多个职位的薪水。
比如说高太尉,虽然说太尉是她最高的职位,但其他还有众多乱七八糟的职位、爵位,即使并不是每一个职位都有钱发,但是,也能领五六份的薪水了,若是没有迎来送往的话,只是这些薪水也足够支撑整个高府了。
这并不是开玩笑,现代有人算过,大宋包公的年薪,按照当时的购买力物价来说,相当于现在的千万。
大雁虽没大宋那么高的薪水,但是高太尉却是比包公的官职更高的,身上的职位也更多。
想一想,千万能买多少粮食吧,不说千万,就说五百万,能买多少粮食?就算是买大米,就算是按市面上比较贵的三块钱一斤的大米来说,五百万,也足够买一百多万斤的大米了!
高太尉几乎一半的薪水,就是以发粮食代替的!除此之外,高老夫君是有品级的,因此,朝廷中也发的有粮饷,高平那个虚职,同样有粮饷——虽然不多,但每个月也是有大把的米面。
高府就算人多,一年也吃不了这么多的粮食,而这多余的粮食,最好的出路,当然就是粮店了。
京城的那个粮店,虽然是高家本家的产业,但是销售更多的,却是高太尉的粮饷以及高老夫君庄子里的出产,而高博开将那个铺子jiāo给高乐宇,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
想到这里,高平有些头疼:“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高太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也别太懒了,虽说你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却也要知道,有的事qíng,是不能让的。”
高平心中一凛,开口:“女儿省得了,那这件事,就由女儿亲自去和十九妹妹说好了。”
在府中,高乐宇高乐思都叫她三姐姐,其实这并不是她在整个高家的排行,而是她在京城这个高府的排行。
她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因此就落了个三小姐的称呼。真的在高家的话,她却是要排到第十二位的,而高乐宇和高乐思则分别是第十六和第十九位。
这里高乐宇和高乐思叫她三姐姐是为了显得亲昵,毕竟会这样叫她的,本来只有高晨。
高太尉赞赏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着,不过是不满自家大姐的举动,不过是为高乐思争取一个比较公平的环境,但其实,在自家大姐将粮铺jiāo给高乐宇的时候,这场角逐已经开始了,或者更早一些,在高乐宇高乐思两人进京的时候,就开始了。
下一任家主是谁,她本来是无心cha手的,否则也不会多年不回高家本家,但是有的人,却总担心她会cha手,走到这一步,她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倒令人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字,正常更新……囧
喜事 (中)
第二十七章 喜事 (中)
和高太尉说完后,高平就找了个机会,和高乐思见面。
高家并没有一定要全家一起吃晚饭早饭的规矩,当然,如果不外出,高平一天中,必定有一餐是要陪高太尉或高老夫君的,而高乐宇高乐思一早也会到高老夫君那里请安,不过几人却很少碰面,这自然也有几人控制的因素。
而这一天,高平就和高乐思在高老夫君那里遇到了,高乐思先到的,她到了没一会儿,正要出来,高平就来了。
看到她,高乐思本是想避开的,高平却道:“十九妹妹在正好,我这里有个东西,正要请十九妹妹帮着看看呢。”
她这样一说,高乐思自然不好立刻就走,只有坐在那里听她和高老夫君闲谈。
高老夫君公子出身,这些年又养身养气,自和普通的中老年男子不同,就连高乐思这样见多了官员外国使者的,见到他也不由得敬服,此时听她和高平说话虽然平常,但那种亲昵爱怜却是遮都遮不住的,因此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倒也是母亲的正室,她也是母亲的小女儿,但是却从小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爱护。
这是因为她的母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六小姐。因此她的父亲,不得不巴结大姨的夫君,四姨的夫君,甚至连那些有权势的管事,也要小心应对。
要cao持家庭,要左右逢源,要给兄弟争取嫁妆,要为自己上面的姐姐争取更好的出身、官职,同时还要施展手段压制小侍!
他的父亲,根本就没有时间和她亲昵。
而且,她作为一个女儿,若是在自家父亲身边腻味的话,也惹人笑话。
而这个高平,却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这一切。
高乐思知道自己在妒忌,但是她不敢妒忌,她知道,就算自己将来成了家主,也不能轻易的得罪高家的这一支,就算没有了高太尉,这个在家族中排行十二的,过去都认为活不过二十的姐姐,也是不容人小觑的。
但是这个高平,叫自己留下是为了什么呢?
高乐思不会认为高平是真有东西让她看,这种话一听就是借口,可是自己和她一直没什么来往,这突然叫住自己……
想到这里,高乐思突然有些不安,但又有些激动。
因有事,高平也没有在高老夫君那里停留太久,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一点果子就出来了。
高乐思跟着她退了出来,两人来到暖房,高平拿出一个盒子:“十九妹妹帮我看看,这东西如何。”
难道她真的是让自己看东西的?
高乐思有些疑惑,又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打开了盒子,一打开,她就愣住了:“这是……”
高平微笑:“十九妹妹觉得这盒里的东西如何?”
“这个……”高乐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实话实说道,“这盒里的东西,做工和颜色虽是都不错,但,恐怕也就是中档。不过小妹眼拙,也许看错了,也说不准。”
高平微笑:“说是中档,十九妹妹真是太客气了,这盒里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中下罢了。”
高乐思没有说话。这盒子里是一串打磨光滑的玻璃项链,小拇指大的颗粒,颜色搭配的很漂亮,要在两年前,只是这串项链,就足够一家三口衣食无忧了,但到了现在,最多也就值十两银子,这其中,有一半还是看在做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