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都有个规矩,没得只占便宜,不用付出代价的。七娘子如果婉拒了四少夫人的要求,自然是把她往敌对那一边推,在这种时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再说,如果她的计划顺利,等到明年chūn天,一切恐怕也已经真相大白。
四少夫人顿时展颜一笑,这一笑里,就有了一股说不出的丰姿。“那四嫂先谢过六弟妹了!”
七娘子心中感慨万千,到末了,也只是对四少夫人微微一笑,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起身告辞。
忽然间,她很想和许凤佳说说话。
在四少夫人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七娘子踏进明德堂的时候,已经快到了用膳的时点。
许凤佳也已经回了西三间,正在炕边盘腿而坐,睫毛低垂,专注地读着一封信。
225载了
千载难逢,七娘子竟有了些手足无措。
她垂下头看了看许凤佳的表qíng,见此人神色淡定,心反而提得更高。
许凤佳的怒火,她倒是受得惯了,反正他怎么吵也不会对七娘子动手动脚,论词锋,更是不如她锐利。他火冒三丈的时候,她反倒可以气定神闲。
可许凤佳的脸色沉郁下来的时候,七娘子就觉得气压很有些低了。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冲立夏等人摆了摆手,几个丫鬟顿时静悄悄地出了屋子。七娘子这才走了几步,挨着许凤佳坐了下来。
“回来了?”许凤佳动了动,略微偏头望了七娘子一眼,淡淡地招呼了一声,又回过头去,继续读起了手边的信。
七娘子点了点头,低声道,“回来了。”
两个人就又都沉默了下来,许凤佳又低下头,研究起了那封已经被看了几遍的信。
他的嘴角是抿紧的,虽然没有多余的话,但不悦依然丝丝分明。
的确,很多事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是非两个字,就能辨别出黑白的,即使七娘子的决定被证明是正确的,许凤佳也未必能够处理这一点。
他年纪终究不大,只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不少人在他这个年纪,恐怕还不懂得整个世界,并不是以他的喜好为中心。
七娘子就淡淡地出了一口气。
又在心底给许凤佳找借口了!
她不禁埋怨起自己。
但看了许凤佳的侧脸一眼,心又软了下来。
全大秦还有几个男人能对她这么好?四少爷这样的青年才俊,全府上下提起来,再没有不夸四少夫人有福气的,年纪轻轻身上就有了诰命,四少爷在边关,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就是这么好的丈夫,也都让四少夫人在府中寂寞了这么些年。
她犹豫了一下,略微绷紧了身子,到底还是调整了坐姿,整个人靠到了许凤佳宽广的背上,手悄悄地环过了许凤佳的腰。
“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是有心做得软弱一些的。
但直到话出口了,七娘子才惊觉自己的话中,居然真的满溢了忐忑。
在许凤佳跟前,她很少表现得这么弱势。就是在所有人跟前,她也从来不需要卖弄自己的可怜,来博取谁的同qíng。
这一点宝贵的屈膝,似乎是终于取悦到了许凤佳,因为她的靠近而僵硬的脊背,就缓缓地软化了下来,只是他的气似乎依然没有消,只是用一个淡淡的嗯,来回复了七娘子的问话。
倒也诚恳!没有别别扭扭的,分明还在生气,却依旧不肯承认。
七娘子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当然不是个无趣到在丈夫跟前,都不肯低头的女人,她也知道很多时候,一点点手段,可以将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不过这么多年来和许凤佳之间这一场近乎残酷的战争,让她在许凤佳跟前很容易就过于紧绷,每一次低头,都像是在亲自摧毁自己之前亲手建筑的防线。
“升鸾……”她冲着许凤佳的耳朵chuī了一口气。“这一次,是我不对。”
想来,许凤佳也未曾想到,七娘子居然会是这样的坦然,这样的诚恳。
他扭过头,隔着肩膀,给七娘子递了一个含义复杂的眼色。似乎因为她的服软,而有些消气,但又不甘于让这件事就这么简单地过去。
“这件事毕竟gān系很大,就算明知你不会同意,我也应该先告诉你,先说服你。”七娘子的反省居然还没有结束。“背着你自作主张,是我不对,从前没有人能和我商量,我只能自作主张,老习惯一时间改不过来……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许凤佳的肩线就彻底软化了下来,他收紧了下颚,简简单单地用一个嗯字,来表达了自己的qíng绪。
这一声嗯就要柔和得多了。
柔能克刚,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七娘子微笑起来,她没有立刻松开许凤佳,而是靠在他宽厚温暖的脊背上,闭上了眼睛。场面一时,很有几分温馨。
接下来许先生忽然间又有了自己的意见,“什么叫做告诉我,说服我?”
他微微抬高了声调,态度又有了几分盛气凌人:当时承诺得再好听,许凤佳毕竟也是个天之骄子般的少年将军,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承诺,就真的把七娘子当作一个绝对平等的存在来看待?“家里的事,你做主我是没有别的说头。可这种牵扯到外头的事,以后你必须按——”
七娘子一下松开了手,对着许凤佳的背影皱起了眉。
好容易对他温柔一点,这男人就又要破坏气氛。
算了,指望一个大秦教育下的男子汉忽然间接受她作为一个完全平等的存在——杨棋啊杨棋,你也未免太天真了。
她因为脑海中这一句实在很有许凤佳特色的自嘲,又微微笑了起来。
什么人什么事,都得要磨合。既然许凤佳不可能忽然间变成她理想中的男人,她也只能将就着看qíng况,一边妥协,一边让他妥协了。就算是看在四少夫人的份上,自己也很应该珍惜这个已经做得不错的丈夫。
许凤佳也因为七娘子的离去,而止住了话头,他抬起一边眉毛,冷冷地看向了七娘子,态度中居然又有了几分当年初见时的倨傲。
这一点倨傲简直又深深地刺进了七娘子眼底,让她禁不住要防卫地跳开来,远离许凤佳可能会带来的伤害——在他们所有之前的相处模式中,似乎他总是这样傲慢,而她也总是这样防备。
但下一瞬间,她又在心底抽紧了那根理智的弦:你已经做过承诺,从此之后,你再不能这样排距他了。
算了,七娘子忽然又有些恼怒起来:她有太多的手段能够巧妙地cao纵一个人,gān嘛唯独在许凤佳跟前缩手缩脚的,进退失措?
“杨棋,”许凤佳一边细细地审视着她,一边重申自己的原意。“太妃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算了。”
他微微扯了扯唇角,眼角眉梢,又辐she出了淡淡的冰冷愤怒。“但以后你要是再自行其是,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什么事,都以为自己的处置办法,一定是对的。”
他的话尾延绵成了不祥的寂静,聚集出了一个无言的威胁。
七娘子吞咽下了不服气的反驳:你怎么知道我的处置办法一定不是对的?如果不是对的,我怎么能活到今天。
她望着许凤佳,诚恳地点了点头。“以后我再不会这样了。”
许凤佳眉头一舒。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七娘子跟前占到优势:以这男人的劣根xing来说,他会因此而雀跃欢呼,七娘子都不会意外。
但出乎她的意料,即使她已经这样的让了步,这样认了错,许凤佳似乎也没有多高兴,他只是gān巴巴地说了一句“既然这样,那咱们就没事了”,就又回头去研究起了那一封信。周身的气氛,依然带了淡淡的紧绷。
七娘子不禁转了转眼珠。
她心底的两面,又开始了自己的拔河。
玩个公平的游戏——他有生气的权利,毕竟七娘子这一次的确是犯了错。如果这个道歉还是不能让许凤佳满意,她也只好有诚意地再道一次歉……
可他也实在是太难取悦了!她虽然可以妥协,却不想这么快就妥协到这个地步。再说,要让他消气,办法多得是!cao纵一个男人,最简单的办法,还不就是……
她轻轻地清了清喉咙,在炕上跪坐起来,越过许凤佳的肩膀,用手遮住了他指间的那封信。
“你昨儿个睡在哪里?”她一边咬着许凤佳的耳朵,一边轻声问。
许凤佳似乎是铁了心要保持生气,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身子拉开了一些。“小书房。”
低沉的声音答了,又不禁刺七娘子一句,“你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下作到那个地步。”
这是在歪曲七娘子的用意,把她的问话,曲解为担心许凤佳偷腥了。
七娘子不予置评,坚定地在自己的思路上走下去。“可惜,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想着怎么服侍你,才能让你消气。”
xing,绝对是cao纵一个男人的不二法门。她之所以一直没有采取这一招,不过是因为这一招只能拖延问题,却决不能解决问题。
许凤佳一下就在七娘子的细语下僵住了身子。
他几乎是痛苦地闭起了眼睛,狠狠吞咽了几下,才沙哑地指责七娘子,“你这是在……”
作弊?出yīn招?
七娘子一点都没有否认的意思。——谁叫许凤佳是一个这样难以取悦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将许凤佳的身子,往后扳倒,“那你又到底想不想让我来服侍你?”
但凡是个男人,在这种qíng况下,怎么可能说得出一个不字?
许凤佳咬着牙权衡了半日,却似乎依然想要做个例外:他能为这简简单单的事生这么久的气,也实在是出乎七娘子的意料了。
她只好再加一把火,伸出手指,滑动到了许凤佳胯间,轻轻地点了点那已经有一些兴奋的器官,又微张双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润了润唇瓣。
似乎伴随了轰地一声,许凤佳的眼神一下融化成了炙热的火花,他低哑地埋怨,“杨善衡,你狡猾……”
七娘子一边笑,一边覆上前去,主动地吻住了他的抱怨。
“我真正的狡猾,你尚未见识得到呢。”她在唇齿间向许凤佳保证。
许凤佳几乎是从唇角发出了几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