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朱厚照断喝,他的手已经扬了起来,但最终,仍然只是颓然放了下去。“夏乐琰,你这是后悔了?”
“我从不后悔。”乐琰断然回答,“但我恨你,我恨你bī我恨你。”
“我bī你恨我。”朱厚照轻声重复,“好一个我bī你恨我。夏乐琰,我自问对你不差,自从你过门以来,哪一个人敢说我对你不好?全天下都晓得你霸宠后宫,你是要我一一细数我对你的好?”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乐琰疲惫地说,她扶住了椅背,朱厚照反shexing地伸手想要扶她,但顿了顿便收回手。
“那我倒是想要知道,你还有什么不足的。”他冷冷地说。“杀刘瑾,不算什么大事,他终究只是个奴才,你要杀就杀了。但我不曾想到,我的皇后心里,原来有这样qiáng烈的怨气,从不肯说出来给我知道!”
“我该怎么说?刘瑾只是奴才?皇上你对这个奴才,或许也太好了些,在这后宫中我不是主人,我只是个、我动作都要看他的脸色,天下是他与内阁在管,你又做了什
102、我恨我爱你 ...
么?除了做你的武功梦,摔打你的筋骨,享用着天下人献上的钱财美女,你还会做什么?我恨你把我bī得要与他争宠,我恨你bī我恨你!把所有的爱意全部一点一点折磨掉,让我不得不沦为和他一样需要争宠的存在,朱厚照,我是你的妻子,我原本不需要做这些,但你bī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你以为你对我很好?”
朱厚照一时无言。乐琰用力紧握着椅背,指节已然泛白,她依然不管不顾地说着,“当我们初见时,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已经清楚。朱厚照,我不贪图权势富贵,如果我贪图这位置的荣光,这个位置当时就轮不到我头上。只要你有一点点爱我,你就能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有一点点爱我吗?你爱我吗?如果我能为你的表现评分,那么我告诉你,这三年来的夫妻生活,你只能得零分!你以为你已经做到满分,但你所作的,不过是取悦了你自己!”
朱厚照瞪大眼望着摇摇yù坠的妻子,转身大步走出屋子,随口唤了个在外头等候的宫人道,“皇后心qíng激动,恐怕对胎儿不好,你进去照看。告诉她,要吵,朕等着她来,孩子生下来之后,大可以吵个够!”
那宫人害怕地望着皇上踏雪远去的身影,又望了望被紫禁城外的烟花映得通红的夜色,摇摇头进了里屋。今夜的京城,乃是个不夜之城,鞭pào声响彻云霄。飘dàng在紫禁城上空,而这别样的热闹,使得正德三年,成为了正德朝最为波涛汹涌的一个年头。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小香要做存稿箱党了,今天家里有事中午没法上线,明后天会在外地,但是大家放心存稿我已经放好了,只是这几天可能不会回复留言回复得很及时,但我会见fèngcha针找时间上线回复留言的。先谢谢给我逐章补分的zsjyy168这位朋友!大家要加油留言哦,无限回音XD
希望存稿能顺利发出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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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103、张太后重出江湖 ...
刘瑾忽然倒台,为朝堂带来的影响可说是地震级别的,他毕竟是权倾天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兼内行厂厂公,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一面要应付年末的种种例行公事,一面,却也忙于四处站队,原本是刘瑾手下的党羽,此时都恨不得能和这大太监全然撇清关系,但又哪有这么容易?当时他们得势时被踩过的仇人们,此刻都和打了jī血似的,跃跃yù试等着参他们呢。
皇上的态度也并没有给这些人多少喘息的机会,他老人家自从通过了由李东阳为首的文官派所拟出刘瑾七宗罪之后,便把主要jīng力都放在了与内阁扯皮上——不论是皇帝还是李东阳,都想把刘瑾的偌大家当全部收进库中,只是朱厚照想收进的是内库,而李东阳却想把刘瑾的家财全都收进国库罢了。但尽管在这事上两人存在着极大的分歧,对于清扫刘瑾的党羽一事,朱厚照却始终未曾说出什么反对的言辞,他甚至还亲手将焦芳打下了台,这位当时靠着出卖同僚博取了富贵的大学士,在这个正德朝终于没能逃脱身败名裂的下场,他在一片骂声中被罢官回家,不久后就重病不治,也算是为除刘瑾的行动,划下了完美的句号。
历经一个多月,到了正月新年大朝后,朝政总算重新又回复了正常秩序,朱厚照随意将身边的一名小太监提拔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他此时真的只是在掌印,别的什么事都不做了。朝臣们对此当然是很满意的,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仿佛刘瑾之所以畏罪自杀,完全是害怕朱厚照的天威一般。而在这事上真正付出过努力的皇后,却似乎被选择xing遗忘了。
要说皇后现在的处境,可说是微妙非常,一方面,宫中流传出的消息,乃是自从冬至夜里她与皇上大吵一架之后,两人就不曾再见面。皇上都是一人睡在正院附近的小院子里。这似乎暗示着她已经失宠,但另一方面,皇上也不曾再宠信别的宫人,夜夜都是独寝,似乎又只是单纯的夫妻吵架而已,并且皇后先斩后奏bī杀刘瑾的事,百官乃至百姓们心中都是有数的,皇上乍然被斩断了臂膀,却似乎并不恼怒,而是夸奖皇后,“为国为民,除掉了一个害虫。”这就让众人捉摸不透这两人到底是什么状况了,而身在宫中服侍的宫人们,更知道得多些,这一个多月以来两人虽然没有照面,但皇上还是关心着皇后的饮食起居,皇后也不时遣宫人为皇上送衣送饭,关注着皇上的起居琐事。这对夫妻除了不曾再见面之外,似乎竟是一切如常。
而在朝政方面,虽然也有些沽名钓誉的人,想要一参成名,以参皇后为自己晋身的筹码,但内有皇帝,外有李东阳,都是倾向于皇后的,终究也无人敢做这第一个吃螃
103、张太后重出江湖 ...
蟹的人,朝中的暗流,涌动了几日也就无声散去。但也无人出面为皇后请功,似乎皇后在刘瑾案中,乃是个彻头彻尾的路人而已。
老百姓们却不这样想,他们对皇后的感激之qíng,乃是发自内心,并无半点利益上的考量。乐琰在民间的名声本来并不甚好,有霸宠之嫌不说,xing格似乎也很泼辣,百姓们谈论起她时,多半缺乏敬意,一如谈到当今这个小儿天子一般,但现下她在民众心中,简直是堪比长孙皇后的一代贤后,就连之前霸宠后宫,都被解释为因为乐琰本人实在是过于优秀,以至于皇上眼里就没有别人。虽然她的泼辣xing格已经深入民心,而此事过后,又增添了个胆大包天的缺点,但现在民间提到夏皇后,无不是一片颂扬之声。小老百姓才不管男女之别,只要能为他们减轻层层的盘剥,就算是条狗,也无疑会被捧成神狗,这个自不待提,总之这正德四年,也算是有了个与往常不同的开始,这个年还是很让众人都觉得舒服的。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辈不断被赶下台,而真正有能力有风骨的人才,则重新出现在政治舞台上,李梦阳、王守仁……他们再一次回到了自己应当在的地方,重新为明帝国效力。
但宫中就远非如此祥和了,帝后不和,直接影响到了整个后宫的气氛,尽管乐琰出席了年初一的命妇大朝,但在会后她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连自己的亲叔外祖母张老夫人,都不曾留下说话,而陪伴着张老夫人入宫的新媳妇年少奶奶,也只能匆匆对她笑一笑,表示一下善意,便目送着皇后的背影从边门消失。
且先不提这些贵妇人是如何看待这场大事的,张老夫人虽然有满肚子的话要与乐琰说,但无奈乐琰未曾开口,她也不好主动请见,好在皇太后张氏遣人来将她请到咸熙宫说话,张老夫人知道这一请,必定是有话要说,忙吩咐年氏先回家歇着——她肚子也是争气,嫁过来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子,自己扶了青红的手,颤巍巍地踏着新雪出了紫光台,上轿直进咸熙宫。
她与皇太后张氏,说来还是长辈晚辈的关系,见面只不过是行了半礼,张太后半坐着点头受了,含笑道,“老夫人坐,算来,也有许久不曾见面了。”
张太后还是张皇后时,老夫人的独子也未曾过世,当时两人都是心满意足,chūn风得意,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多了。自从朱佑樘与张锐相继去世,张老夫人伤心之下,身体大不如前,也少到宫中走动,张太后更是深居简出,两人算来已是有一年不曾见面了。此时彼此一看,都觉得对方老了许多,还是张老夫人心乱些,也不曾说几句客气话,便忙忙地道,“自从皇后有了身孕,我也不曾进宫看望过,真是失礼了
103、张太后重出江湖 ...
。”
“你是她的叔外婆,也不好乱了尊卑的,见了面是你给她行礼,还是反过来?”张太后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尽管她这几年下来,竟似乎是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已是遮都遮不住了,但那股闲适风流的姿态,依然不减。“倒是年氏与她也是闺中密友,等孩子落了地,正好抱进来与哥哥玩耍。说来也是有缘,这两姐妹怀上的时间,只差了三四个月,到时候没准又是皇上与张仑这样的好兄弟,也未可知。”
张老夫人不免又谦逊了几句,张太后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青红一眼,青红知趣,自下去把守着不许闲人靠近,张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也不知道这一对小夫妻,又是闹了什么不快?我听说皇上已有一个多月不曾进过皇后的屋子……娘娘可别笑话,我与二姐的qíng分毕竟不同,她外婆在南京病成那个样子,也都不安心呢,托人再四给我捎信,只是在问外孙女的事。”
“哎,这是哪里的话,二姐也如同是我的闺女一般,我哪里不懂得你们的心思呢?”张太后挥了挥手,不在意地道,“这对小夫妻自从成婚之后,从来都是蜜里调油,夫唱妇随的,虽说……这刘瑾的事,二姐是莽撞了些。但这也是为了大义,大郎也不见得有多生她的气,我故意在大郎面前说了几句媳妇的不是,说她身为女子,不该cha手朝政,大郎倒是还为她说话的,直说她也是为了国家考虑。”
在当时人想来,帝后之间的矛盾,总归就是皇上不原谅皇后,心痛刘瑾的死是一个,恐怕也有觉得皇后不守妇道的意思,再没有皇后不愿原谅皇上的。因此张老夫人一听朱厚照是这个态度,不由得就狠狠拍了拍大腿,叫道,“这可不是好?”
“可不是?刘瑾这几年也是越来越不像了,当年他的命,还是媳妇给的呢。这几年却专与她作对,媳妇杀他,我第一个叫好。”
张太后也笑道,想到当年与沈琼莲说,“这人定能管住大郎,不让他胡作非为,乃是个最合适的皇后。”一时,目光又幽远了起来,那才是十多年前的事,可此时想起,竟是恍若隔世,隔了那已远去的丈夫,再往回看,当年竟是连最平淡的小事,都是有滋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