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别闹了_御井烹香【完结】(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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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是个人才,行事稳妥不说,还很大胆,很有野心。若是能让这样的人领航去新大陆,我也放心一些。”朱厚照解释了几句,便道,“不过我看他在船队里占的份额应该不小,恐怕低一点的官位笼络不住他。你看……永淳是不是到了结亲的年纪了?”
永淳公主今年也有十三岁多了,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她与宋嘉德之间年纪差了大约五六岁,但也还算得上是合适。只是到底是金枝玉叶,下嫁一个鬼佬,乐琰就觉得有些不妥了,再说按宋嘉德外国人的脾气,就算结了亲,若是和永淳感qíng不深,恐怕也没什么笼络的作用,还会耽误了永淳的一声,乐琰便皱眉道,“令月年纪还小呢,再说了,到底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何苦拿出来做人qíng?”令月正是永淳公主的小名。
“令月与令星都不是爹的
122、诡异三人行 ...


女儿,”朱厚照皱眉道,“尤其是令月,身份较为尴尬,恐怕找个寻常的人家,不大会待见她。”
乐琰虽然想知道永淳公主的身世,但此事牵扯到张皇后,朱厚照的神色也明明白白地表示了他不想多说,便索xing放下此事,道,“也不知道他在本国有没有未婚妻,我到船上的时候,小心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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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说到做到,立刻便派了人出去找上了王守仁的府邸,王守仁近半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在天津监修船只,知道皇帝亲临,哪还不立刻滚到客店?只是朱厚照早料到了王守仁必定会劝自己迅速回京,便避到了外头,带着锦衣卫又去游逛,只留下乐琰听了一耳朵的,“娘娘请速速带上皇上一起回京吧,此时京中群龙无首,还指不定怎么乱呢……”她不耐烦起来,便直言道,“先生啊,皇上的xing子你也知道的,出来都出来了,我看您还是别说太多了,先把这一次出行的利益,来个最大化吧。”
王守仁也不是寻常人,其实打心眼里,他也很赞同皇帝到京城边上走走,多看看民间的疾苦,对他的xing子也是有益的,只是做臣子的,到底不能随心所yù,有些戏也是一定要做的,听了乐琰的话,便也就慢慢的收了攻势,在乐琰下首坐下了,上茶说话。
两人先说了一套的船务杂事,王守仁便忍不住问了,“娘娘主动揭露身份,又让微臣进来说话,想是有事要吩咐了?只是这天津主事的到底是张大人……”
他这是在半吐半露地询问自己能不能把帝后到来的消息汇报上去,乐琰还是听得出来的,便也暗示道,“王大人的难处,本宫是晓得的,皇上也太过于胡闹了些。还想去宣大走走……照我看那,这事可不能成。”她是指望快点来几个阁老把朱厚照押回北京,却不想,王守仁听到宣大两个字,眼睛就是一亮,倒似乎没注意到乐琰的隐藏意思,而是拍胸道,“微臣不会让娘娘为难的!”
得,守仁哥一向是特立独行,怎么大家听说朱厚照要去前线,都是如丧考妣的,他反倒高兴起来?乐琰琢磨了一下,也没猜到王阳明为什么支持朱厚照的痴心妄想,只得也不问了,与王阳明说定了明日到洋人的船上去看一看,又叫他带上几个处事机敏,会说外语的船工,到时候四散了聊天散布消息打探洋人船只的底细,把造船时的疑难问题拿出来问问洋人水手,便也就端茶送客。倒是王阳明机灵,见这客店虽然也算是高贵清雅,但乐琰言语间颇有嫌弃的意思,便主动道,“娘娘与皇上若是不耐客店嘈杂,舍下倒是比较清幽……”
这不就来了吗,住到王阳明家里,朱厚照要跑也不大容易了吧。乐琰微笑道,“王大人体贴了。我看,今晚就要打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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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千万别见外,出门在外,我们只是普通夫妻,却不是什么皇帝皇后的。”他们要住过去,那必定是会给王阳明添上许多麻烦的。
“哪里哪里。”王阳明忙连声客气,临走时,乐琰特地起身送他出门,两人并肩而行,到了院门口,乐琰终是忍不住问,“先生,这宣大的事……”
“皇上想到宣大去看看,是好事儿。”王阳明首次抬头对着了乐琰的目光,他和气地笑道,“国家承平日久,军事难免糜烂,现下国库内库都是有钱的时候,皇上想在军事上花钱,微臣看不出有什么不好。”
他这话不软不硬,带了三分的谦恭,三分的自傲,乐琰却是怔住了,王阳明见她不说话,便行了礼退出了小院子。芳华在乐琰身边轻声埋怨道,“这个王大人真是不懂事。”她却是希望王阳明把朱厚照赶回京城的。
乐琰瞪了芳华一眼,严肃地道,“你知道什么?!”她崇敬地望着王阳明离去的方向,“王先生,真是身具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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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JQ预警 ...


要说不想到宋嘉德的船上看一看,那自然是假的,乐琰原本没有提出要求,却是怕朱厚照听了之后,又生出别的事来。如今朱厚照都有话在先了,她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与朱厚照到大街小巷转了转,便搬到了王阳明家中住下。
王大人虽然不算贪墨,但当官的除非是海瑞,总是有些油水的,王大人主办的又是牵扯到千万钱银的福船工程,因此当晚的家宴极是丰盛,又有天津本地的名菜,又有朱厚照乐琰吃惯了的京菜,可说是尽善尽美。帝后二人也心中有数:这无非是把福船工程的钱,往他们两人身上花罢了。因此吃得也很是安心愉快,因分了男女二席,乐琰便只得在里间与诸夫人并王守仁的子女说笑,倒是朱厚照没几句就和王大人聊得投机了起来,两个人足足喝了一夜的酒,谈经论道,好不快哉。王守仁也十分惊奇于这位外间传说不学无术的皇帝,居然是如此的聪明颖悟,言之有物,第二日早晨起来便又拎了些酒菜到客院来,把朱厚照拉到了厢房里,两人说起心学来了。
“先生所谓的心外无物,或许稍嫌偏颇了些。”他如此放làng形骸,倒是出乎了乐琰的意料,朱厚照倒是高兴得很,他这个人其实最怕别人和他客客气气的坐下来谈道理,说君臣之义,如今王守仁这样大方,正中了朱厚照的下怀,两个人谈得中饭都顾不上吃。朱厚照对这世界也自然有自己的见解,“心外无物,那敢问先生,风chuī幡动,便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乃是心动了?”
王阳明便笑道,“一次我与友人同游南镇,友人问我:‘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
他们现下所谈的有些类似于佛道中的打机锋,一问一答,都有深意,朱厚照问的不是风chuī幡动——通俗的解释,大概可以说成是存在的意义,存在是被感知,还是存在并不需要感知为必要条件。王守仁提出的这个问题,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朱厚照的疑问,朱厚照微微动了动,盯着王守仁,等他继续说。
王守仁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激动,他压低声音,缓缓道,“我答:‘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既来看此花,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这番话,便是心学的jīng髓所在了。”
朱厚照沉默了半晌,正要说话时,乐琰便推门而入,笑道,“风chuī幡动,是风动也是幡动,更是心动。心外无物,所追求的并非是一味的不问世事不假外求,道在万物中,心学所求的,乃是与万物合二为一,心为万物,万物为心。先生,我说得是也不是?”
王守仁与朱厚照都愣住了,到底王守仁那时才创立心学没有几年,乐琰这么说,这意思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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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得他自己都要咂摸咂摸才能给出回答。一时气氛就冷了下来,乐琰也不在意,指着朱厚照嗔道,“你也是个不懂事的,这不是到赴约会的时间了?还拉着王先生说个不住。该打!”
原来乐琰一开始还有些不放心,在门口站着听了半日,听得两人说的都是形而上的东西,并没有牵扯到宣大一线的军事,这才慢慢安心下来,自己与诸夫人说些家常话,到了下午,宋嘉德派人来相请时,朱厚照犹自舍不得出厢房,乐琰便不得不亲自出马来拉。
经过这番对话,王守仁心中也多了些什么,咂摸着乐琰最后的几句话怔忡了起来,朱厚照也是心有所感,一时没了谈兴,三人便三人都骑上马往天津港去,一路上这年纪差距了快有20岁的两个大男人,依然是亲热地并骑而行,口中说个不休。
王守仁会与朱厚照这样投机,倒是乐琰所想不到的,她也说不出这事到底是好是坏,王守仁能创建心学,他的不凡是不用多说的了,从个xing上来看,这位大哥也绝不是守旧君子一派的人物。天生就和离经叛道、异想天开有扯不清的联系,或许就是因为这点,他和朱厚照才能一见如故。毕竟抛开自己这个穿越者来说,在这个时代或许思想上和朱厚照最为接近的人,也就是王守仁了吧,他们都是生长在富贵乡中的子弟,却也都是自小就格格不入,习惯了富贵而不留恋于富贵。从某种角度来说,王守仁要比朱厚照还更有勇气得多,终朱厚照一生,他也没有主动放弃过富贵,但王守仁却在青年时代便主动投身于困境,也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是流芳百世的思想家哲学家,而朱厚照却只不过是个充满了争议的荒唐皇帝……
不管怎么说,乐琰也不得不承认,或许在这时代中,王守仁要比她更为贴近朱厚照,他们之间的观念冲突,要比自己与朱厚照的小得多了。毕竟穿越给她带来了无限好处的同时,也让她和其他人之间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许多对于她来说是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事,却是朱厚照想都不敢想的……而王守仁就不一样了,他是时代的叛逆者,甚至还走在朱厚照前头,对于朱厚照来说,他就像是个令人钦佩的老大哥,乐琰还是乐意看到他与王守仁之间发展出一段友谊的。至少这位大哲学家深通世故,不会作出让她为难的事。如果他能把朱厚照带上更加成熟的路子,乐琰当然乐见其成。
只是她的知己又在哪里呢?
隔着五百年的时间,她拥有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权力与荣华富贵,而这一切似乎也容不得她作出任何选择。她只是被命运之手拨弄着的玩具,从一个境地被抛到另一个境地,不断地努力向上攀爬。事到如今,夫妻恩爱,予取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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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但在心灵上,她依然是孤寂的。而王守仁的出现让朱厚照变得不再那么孤单,她的知己呢?她可能拥有知己吗?
乐琰忽然没那么有信心了,毕竟,这是大明正德四年,公元纪年才刚刚进入十六世纪,足足四世纪的厚重时光,足以在她身边筑上一道厚厚的墙。这辈子要能找到一个在思想上真正理解她的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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