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刻,芳华才明白乐琰当时为了夏家qiáng占民田bī死农户的事大发雷霆,是有多深的心机,纵观这五年来的行事,虽然处处见得荒唐无稽,但却没有一件是可以拿出来做污点的,擅自出门吧,那是皇上默许甚至纵容怂恿的,杀刘瑾吧,拿这个做文章那就是犯了众怒了。做生意吧……见到的都是银子,内库充实了许多,夏家又gān净得活像是刚出世的婴儿,一点不规矩的事都没有做……张家要和夏家斗,恐怕还没开场,就先落了下风!
她敬畏地看着唇畔带笑,意态悠闲的乐琰,行了礼匆匆下去安排。乐琰叫人带过了午睡才醒的小包子,抱着他掂了掂,笑嘻嘻地道,“小包子,娘教你呀,一个只想当好人的上位者,注定是失败的上位者,但一个只会当坏人的上位者,那也是个失败的上位者……你得学会在好人和坏人之间不断的变脸,才能成为人生赢家,懂不懂?嗯?懂不懂?”
小包子咯咯地笑着,挥舞着手臂学着乐琰的话,“懂不懂,懂不懂。”乐琰不禁面露愁色:倒不是她一定要拿小包子和那些个聪明的小孩比,但小包子过年就两周岁了,虽然也很健壮,已经可以迅速跑动,分得清自己的东西与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同,甚至在社jiāo上展现了很大的兴趣——乐琰特许养娘的儿子被抱进宫来抚养一段时间,为的就是给他找个伴儿,小包子和自己的奶兄弟处得很好。但是就是说话上一直没有什么进步,总是维持在词组上,还不能和人顺畅的沟通。
可是同龄的宝宝现在有好些已经能说完整的长句子,和大人有模有样的聊天了呢!
乐琰不禁兴起了再生育一次的念头,虽说上次怀孕把她折腾得不轻,但……说那个点,万一小包子成长过程里出了什么事,的确也是需要一个备胎的不是?独生子在古代,的确是有些太单薄了!
“你爹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她抱着小包子掂了掂,自言自语地道,“想不想你爹啊?”
小包子呵呵直笑,应了声是,便热qíng地伸手要抓母亲的发髻,乐琰忙偏头避开,不提防就把自己的脸送到儿子面前,被他一口咬住
135、PK大赛开始 ...
,虽然不疼,却也费了番手脚方才解脱出来,小包子咿唔连声,笑得极是开心,笑完了才喊,“爹,想爹!”
“都快冬至了,还不回来。”乐琰拖长了声音,开始有些担心了,“不会是真的跑到关外去了吧……要不是知道他还平安,你娘我可坐不住喽,要丢下你去找爹了!”
大明朝的信息jiāo换自然是要比后世缓慢许多,但乐琰也不是没有办法知道朱厚照的安全qíng况——虽说明面上只有张永跟在身边,但实际上,锦衣卫以姜勇为首,几个绝对忠心,也绝对站在皇帝这边的死士是一直暗地里在朱厚照身边保护着的。自打他们到了宣府,平安报就被夹杂在锦衣卫的日常报告中不断送过来,要不然乐琰哪有这么悠闲,能稳坐钓鱼台?光是朱厚照的安危就能让她睡不安寝了。
“你爹要是在外头睡了什么美女,咱们就一起离家出走,下江南给他追!”思绪发散到了无边无际的地方,乐琰又开始嘟囔了,“要是睡了什么美男呢……嘿嘿,咱们就也睡那人一次,扯平了!”仗着小包子也听不懂,她是什么话都敢说,只听得小包子昏昏yù睡,打起了呵欠,她才把儿子拥进怀里,一边拍抚一边低声抱怨,“可恶……第一次这么久没见你爹,我还真有点想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关于要不要再生一个,我被你们说得犹豫起来了。
136
136、K.O! ...
或许是因为再也没有拖下去的余地,或许是因为急于把责任推卸出去,钦天监不到两天就上了奏折,在奏折中婉转含糊地暗示张太后,今年明年选秀的话,或许对国家的气运与皇帝本人的健康有所损害。
这也就是在正德朝了,大臣可以明目张胆地gān涉皇帝的私生活,而不用担心遭到打击报复,当然这封奏折在短期内得到回复的可能xing也不是很大:大家都知道,皇帝本人还在外游dàng呢,天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张太后也没有沉默太久,在后宫中住了二十四年,她已经很熟悉国朝运转的轨道了,冬至祭天皇帝是决不能缺席的,而要是因为她和媳妇打对台的关系,导致今年破天荒捅出了这么一个大篓子,到了地下,她也真的没脸去见丈夫。
原本还寄望于皇后能够识得大体,主动说出皇上的下落,但照如今的态势,看来这对小夫妻在出走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方针,今次是不会再顾全大局了。
那总得要有人让步吧?
张太后叹了口气,慢慢起身,站在玻璃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象,秋天快到了,北京城内一片肃杀,咸熙宫里的几棵树也都掉了叶子,不过,巧手的太监宫女却做了不少假花系在树上,看上去,俨然还是一副繁荣的景象。
“大师,你说这个媳妇,我选得是对,还是错呢?”她淡淡地问。
善静大师看来已是老了许多,眉毛都半变成了白色,看起来更增神仙中人的气势,她稳稳地坐在窗边的一把太师椅上,听了张太后的问话,微微露出了一个苦笑。
“娘娘,事到如今,再往后看,已是没有什么意思了。”她缓缓地道,“册封皇后以来,国家富裕了许多,宫廷里也很是安稳,虽然最近皇上屡屡作出荒唐的事qíng,但,这未必能怪得到一个女子头上。”
她的意思虽然委婉,但却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很明白。如果不是这个皇后,那么后宫、朝政都有可能闹成了一锅粥!
张太后就叹了口气,“我这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啊!”她缓缓踱回了善静大师身边,在她的上首坐下,“这孩子现在已经位高权重如此了,眼下还好说,她过了三十岁、四十岁以后呢?皇上的心,总会转向别的地方的,到时候……捧得越高,跌得越惨!”
倒不如现在就选出几个寒门小户出生的女子,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提拔上来分掉一些宠爱,让自己从风口làng尖上退下,安稳抚养太子,等到做太后的时候,还不是海阔天空任她为所yù为?
善静大师眼底闪过了一丝淡淡的不屑,“娘娘当日若是这样想……”
张太后豁然开朗。
这大半年来,自己那两个兄弟家的小辈们,只要提到皇后,就是满
136、K.O! ...
口的不是,自己还真的被绕进去了!
虽然说选秀,说到底也是为了她好,但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把这些世俗道理置之不理,一心一意要和孝庙白头偕老?
有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一条对自己绝对有利的路的,世上大把的人,明知道这条路上充满荆棘,都还是要无怨无悔,不屈不挠地走下去。为的,就是自己喜欢这几个字而已。
善静大师又不轻不重地加了一句,“您要知道,张家的未来,看的还是您的小孙孙呢!”
张太后就陷入了沉思中,半晌才叹了口气。
“算了,既然大郎自己都不愿意,那我这个老婆子,又何必枉做恶人?”她摇了摇头,“只盼着他们能长长久久,恩恩爱爱,不要把现在的恩爱两不疑,变作了他日的翻脸无qíng!”
她说得也很有道理,当年的张皇后能够不顾一切,霸宠后宫,不理自己只有一个继承人的事实,那是因为她只在后宫里耀武扬威,并没有把触角伸到宫外。
但是现在的夏皇后就不一样了,她俨然已经成了朝堂上让人不能小看的一股势力,更因为得到了朱厚照的宠爱,有时候,她的能量可能比阁老李东阳还要大!
#
阁老李东阳,也正思忖着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太后虽然表面上没有明说什么,但派出去筹备选秀事宜的太监们,都已经接到了命令,这次选秀,选的是新一批在宫中服役的宫女,而不是服侍皇上,生儿育女的宫妃。
宫女按理也是要三年一选的,弘治、正德年间,多年没有选秀,老宫人们想要出宫的声音,是上位者不得不考虑到的因素。
不愧是太后,这个下台的借口,十分的冠冕堂皇,又维护了两人的体面。
于是皇帝也就顺理成章地在某一日的黎明,悄悄地回到了宫中,就在冬至前还有两天的时候,立刻,他就到斋宫焚香沐浴,带领百官祭天了。
皇上说不定已经回到京城很久了,只是为了bī迫太后,一直没有出面……
他也未免太疼爱皇后了!
而且,皇上到底是去了哪里?
他不肯说,张永就更不肯说了,两个人就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问到出去的事,不是来个一问摇头三不知,就是来个王顾左右而言他。冬至都过去了这几天了,宫中人的表现,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虽说这些人都是做戏的好手,李东阳在官面上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异样,但是在私底下,他总是不免很好奇,想知道皇上这次出宫都做了什么。
绝不是只去了游山玩水!
这个小皇帝,是李东阳看着长起来的,他面上荒唐,心里却很有主意,也很有野心、雄心。
多半是去了宣大,视察那里的qíng况,为将来的大战做准备?
猜不透啊……
136、K.O! ...
小皇帝回朝后,很快就借着年关赏赐众公侯世家的机会,为张家争回了脸面,他赏给张家的东西,是往年的两倍。
这里面的利益jiāo换,一眼就能看出来,也说明小皇帝虽然站在妻子这一边,但是也不想让自己的母家对自己心存怨怼!
但是事qíng真能这么轻松就过去?
不说别的,张鹤龄兄弟的脾气,李东阳是很了解的,这两个浑人仗着自己以前有个皇帝姐夫、现在有个皇帝外甥,一向是跋扈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又很护短。
张大汉在天津发生的事,他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王阳明虽然和现在在阁的大臣们不和睦,但与李东阳的师弟杨一清却是忘年jiāo,连带着,两个人也有了几分jiāoqíng,在天津发生的事,他都写信告诉了自己。
如果说那时张家和夏家结下的只是个小小的梁子的话,因为皇上的态度,现在也变成了解不开的深仇。张家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时候,皇后该怎么处理和太后的关系?
李东阳苦笑着摸了摸右边胸口,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老了,这么点利益关系,都把自己绕得糊里糊涂了。
看来,也到了该致仕的时候啦。
他敲打着自己的额头,漫不经心地想着。
该推荐谁入阁呢……
其实,这人选只有一个。
大学士杨廷和!
杨廷和虽然出身太子府,和南家沾亲带故,与皇后也很熟悉,但是,他一向拒绝阿附皇后,这是让很多人都暗自佩服的,毕竟跟在皇后身后,虽然不能说是青云直上,但保你坐几任安稳的肥缺,还是办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