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便指点他道,“你身边不是时时刻刻都跟着有人么。至少,也要回去报个信,别让……伯父伯母担心嘛。”
朱厚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qíng况,终究年纪尚小,斗不过老狐狸老师,难免有些气馁,听了乐琰的话,心思就活动起来了,盘算来盘算去,在被程敏政数落和被父皇母后数落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便冷了脸冲刘瑾道,“今晚,咱们就去英国公府歇了吧,找几个人回去传讯,再到英国公府说一声,免得临时惊动了人家。”
说着,真个要去解手,刘瑾应了下来,便屁颠屁颠地跟在朱厚照身后,朱厚照走了几步才看到乐琰踌躇不前,略一思量,也明白了她的顾忌,为难道,“那怎么好呢,唉,这里到底不是家里,色色都不齐全。”
刘瑾献策道,“公子不必担心,这个么,酒楼里自然有给女眷解手的地方,公子这样的尊贵人,自然也是要去那里的。我来带路。”说着便自告奋勇地带了他们去了,到了地儿把事qíng一说,打赏了一些银子,果然也就进去了,只见那厕所,实在是gān净整洁,香气袭人,一个鎏金五彩马桶放在室内一角,还有几个大碗,摆着gān花、gān果子和一张小chuáng,备着人休息的,朱厚照让乐琰先进去。乐琰便红着脸匆匆解了手,出来站在那里等朱厚照,朱厚照本来心无杂念,大大方方地进去上了厕所,出来后还教育乐琰道,“五谷轮回,也是人生大事,用不着扭扭捏捏的。”
乐琰没好气,横了他一眼,道,“不用扭捏,那你回去在饭桌上说。”
朱厚照笑道,“你说真的?”乐琰哼道,“我自然是说真的。”
朱厚照便点头道,“你可别后悔。”说着,径自向雅间走去。乐琰大急,害怕朱厚照又惹出什么麻烦,便忙追在他身后央求道,“好少爷,我错啦,你别胡来行不行啊,你没事,我们可是要受罚的。”
往常刘瑾也时常这样央求朱厚照,朱厚照不耐烦起来,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不知怎么,乐琰这样软绵绵地央求着他,他倒觉得很受用,仿佛喝了杯好茶,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似的。哈哈一笑,快意道,“求我呀。”
乐琰沉了脸,朱厚照终究是怕她生气的,忙又道,“好啦,不说就不说
20、江南四大才子之伯虎兄 ...
,你叫个哥哥,我就不说。”
算起来,乐琰要比朱厚照小上两个多月,朱厚照平时和她为了谁该叫谁哥哥,谁该叫谁姐姐这件事,已经是比拼了好多次了,乐琰嘟起嘴,她还想再看看唐伯虎的风采呢,只得不甘不愿地叫道,“猪大哥。”
朱厚照得意道,“哎,好……弟弟,你看,你叫了哥哥,我多疼你呀,以后别再和我置气了,乖乖认了哥哥,好处多着呢。”
“把你给美得,德行!”乐琰不乐意了,朱厚照也不和她一般见识,两个人嬉笑打闹着进了房间,程敏政见了,倒没说什么,而是对唐寅笑道,“我的学生们年纪都还小,没有在外头呆过,难免有些失礼,请唐解元、徐举子不要介意。”
两人都笑道,“哪里的话,我们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看到他们这样活泼,倒觉得很可爱。”唐寅对乐琰最感兴趣,招手把她叫到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
乐琰穿越以来,也不知回答过多少次这个问题,唯独这一次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qíng急之下,甜甜笑道,“我叫张月,今年七岁了。”
她母亲那边姓张,本名乐字,也是时而有人念月字音,这个化名起得还算靠谱,程敏政暗自点头。唐伯虎看她乖巧,摸了摸她的头,忽地想起一人,转头冲程敏政道,“之前没上京时,曾听说京中有位才女,叫做夏二姐的,虽然年纪也是七岁,但才气竟是不下于成人。想来真是天佑我朝,从老大人到如今,又出了不少神童呢。”
程敏政心qíng倒是不错,闻言,只是瞥了乐琰一眼,便淡淡道,“你自己不也是个神童吗,唉,多少人也都是被神童这两个字误了一生啊。算算,从天顺年间到现在,有名的神童也有十几个了,有多少最终是取到功名的呢。”
他这话倒不是针对谁,但唐寅听了,想到若非文、祝两位好友的劝告,自己也不会振作念书,脸色未免不自然了点。徐经温文地笑了笑,出言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只是有的早慧,有的内秀,到最后大làng淘沙,能剩下来的固然不错,但被冲走的,也并非都是才气不够。”
程敏政是经过事qíng的老人了,徐经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当下叹道,“是啊,一命二运三风水四读书,就好比夏二姐,如果是个男孩,恐怕连杨慎将来也不如她呢,可惜,命乖生做女孩。”
杨慎却不觉得这话说得有错,在二姐的年纪,他懂的还没有二姐的十分之一多,当下也点头道,“这话说的是。”
唐寅见他坦坦dàngdàng,倒更添了几分喜欢,连忙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倒是乐琰,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细,羞得连头都不敢抬,退了几步,
20、江南四大才子之伯虎兄 ...
藏到杨慎背后。
朱厚照本来还不如何,看乐琰被夸得晕生双颊,倒不开心起来,暗想自己的聪明也不下于乐琰,怎么说了半天都不见提起。迁怒于乐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恰被程敏政看个正着,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妒忌你……”
“老师,表哥和我只是在玩闹而已。”乐琰忙说,唐寅却也因此注意到朱厚照,看小男孩虎头虎脑,倔头倔脑的样子,不禁举扇掩唇微笑。乐琰又被他的文雅举动给迷倒了,不禁再度哀叹:怎么没人想在他们俩之间牵条红线啊,偏偏要被张皇后,把她和朱厚照绑在一起,真是老天无眼。
朱厚照不服气得很,叫道,“老师,我看唐解元夸夏二姐,表弟像是也知道自己愚笨,不好意思起来,羞红了脸。总算他还懂点事qíng——”
“胡说!她哪里笨了!”程敏政气得chuī胡子瞪眼睛,拍了拍桌子,杨慎张仑都离席齐声道,“老师息怒!”
乐琰却是火上加火,叉腰道,“就是!我哪里笨了!你不服,划下道儿来!咱们也来以文会友,比一比谁更笨!”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时间:
唐伯虎的命运其实是非常悲惨的,他一生命运的转折点就在于四个字:科考弊案,当年的科考弊案可以说是众说纷纭,简要地介绍一下(看过明朝那些事儿的就无视),当年唐伯虎与富家子弟徐经结伴赴京赶考,徐经作风招摇,伙同唐伯虎日日在京城钻营结jiāo考官。程敏政就是在这个时候与他们勾搭上的,他非常欣赏唐寅,甚至在自己主考官身份已经确定的qíng况下还给唐寅的诗集作序,这就给日后给事中华某人的弹劾埋下了伏笔。科考结束后,主考官被关在考场里判卷,而判卷还没结束给事中就弹劾程敏政卖题,因为今年的考题非常冷门,据说当时只有徐经和唐寅能解出出处。
总而言之,经过一大段诉讼过程,判决结果充满了争议,徐经与唐寅都是终生不得入仕,唐寅当时可说是失魂落魄。那之后命运就一路衰到底了。乐琰的评论,就是针对这件事所发的。
我本人非常喜欢唐寅,也希望在文里给他一个幸福一点的结局~呃另外科考弊案是弘治十二年-十三年,乐琰与朱厚照正好是8-9岁,唐伯虎30-3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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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鲁班门前卖艺 ...
杨慎大急,本想再说点什么,但看程敏政虽然面沉如水,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还歉然对唐寅等人道,“小徒无状,实在是得罪了。”
唐寅已经兴致勃勃地看着乐琰与朱厚照掳袖子找纸笔,要比试起来了,闻言忙道,“不妨事的,我也想见识一下高徒的风采。”徐经也连连点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嘛。”笑着摸了摸乐琰的头。
乐琰与朱厚照哪还管得了这么多,乐琰道,“怎么比,划下道儿。”朱厚照找来纸笔,冷哼道,“还不就是互相出题?”他们已经比试过多次了,所以,他言下颇有嫌烦的意思,气得乐琰恨不得冲他竖根中指。
两个人没过多久都刷刷写好了题目,乐琰气得要死要活的,直接给朱厚照出了道几何题,还很有心机地写了个答法并没有超越时代的,朱厚照出的题则是乐琰最不擅长的策论,乐琰一看题目就傻了眼了。倒不是因为这个题目本身多难,因为他们毕竟是出自一批老师之手,而是因为这题目,赫然便是出自于元代刘静修的《退斋记》。
题目如下,问:学者于前贤之所造诣,非问之审、辨之明,则无所据以得师而归宿之地矣。试举其大者言之:有讲道于西,与程子相望而兴者,或谓其似伯夷;有载道而南,得程子相传之的者,或谓其似展季;有致力于存心养xing,专师孟子,或疑其出于禅;有从事于《小学》、《大学》,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于老。夫此四公,皆所谓豪杰之士,旷世而见者。其造道之地乃不一如此,后学亦徒因古人之成说,谓其尔然。真知其似伯夷、似展季、疑于禅、疑于老者,果何在耶?请极论之,以观平日之所当究心者。
事实上,以朱厚照的年纪,他是出不了这么一题的,而他身为太子,当然有时候可以加点功课,看程敏政的脸色,应该是他私下出给太子或者仅仅是与太子讨论的一道题目。乐琰已经是不记得唐寅那年的考题是什么了,但世事哪里巧到这个地步,科考就在明年二月,程敏政也不可能从那本书里再找出第二个题目了。这人的心思,当真是深不可测了,想来,他是已经得到了自己要成为主考官的消息,有意向面前这两人卖个人qíng。乐琰垂下眼,不动声色地道,“换题吧,这次,算打平了。”
朱厚照哈哈大笑道,“你先说的,那算你输了。”他正在琢磨那道数学题,已经感觉有点眉目了。唐寅和徐经也不时低声指点两人,只是见乐琰神色有异,觉得这题对她实在是难了点,多半都去帮朱厚照了。他们是应试举子,学识渊博,还真能出上几个主意。
乐琰心乱如麻,不耐烦地道,“我说你解不出,你就是解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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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抢过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式子,冷笑道,“不用这个法子,你就是想破脑袋也解不出来。”
几个人都查看起了乐琰写出的答案,只见上头用了极罕见的二次代换法,虽然看着简单,但立意却是自己想不到的,徐经、唐寅都不禁叫起好来,程敏政也不由得含笑点头,杨慎、张仑却是早习惯了乐琰的厉害,都不觉得什么。朱厚照叹了口气,仍是不服气地道,“但我也有些眉目了,你却一看这题目就不说话了,我依然是比你厉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