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叹了口气,笑道,“也真是冤孽,你说说你,要是喜欢上了年家四娘,是何等的省事?如今,却要费一番周折喽。成与不成,还是两说的事qíng。”
且不说朱厚照怎么纠缠张皇后,那边朱佑樘到了乾清宫,犹自是气得满口
50、乱点鸳鸯谱 ...
逆子、不争气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侍奉朱佑樘多年,知道以他的xing格,说是这么说,到末了,却往往也就遂了皇后与太子的意思,也不上前劝说,而是拿了今日的奏折进来。朱佑樘见了,便放下心事,批起了奏折,殿内也就安静了下来。半晌,朱佑樘像是才想起似的,淡淡地道,“王岳,去把高凤找来。”
王岳忙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乾清宫后殿,几个大太监互相打着眼色,都是暗笑在心,这个皇上,各方面都堪称楷模,唯独对妻、子的纵容态度,是这辈子都改不掉的。别看嘴上咬得死紧,经过太子在坤宁宫那一闹,皇上的态度软了何止三分?这叫高凤过来,还不是要查问太子与那夏二姐的来往?
高凤不一会就到了,这个老太监,自从天顺年间就入宫服侍,到如今已是实打实地在宫里gān了一个甲子,对朱佑樘的心思,他是琢磨得透透的,上来了先不发言,而是束手静等朱佑樘发问,神色也极其自然,仿佛朱佑樘每天都要把他找来问问太子的qíng况,今天不过是很寻常的一天似的。
朱佑樘被他感染得也自然了些,沉思了片刻,徐徐问道,“太子与她,大约多久通一次信?”他虽然关注儿子的人际jiāo往,但监控也没有严密到这个地步,顶多只知道太子动用了詹事府的力量,时常与夏二姐通信而已。
“大约一月两封,有时候三封四封,也是有的。”高凤想了想,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朱佑樘点了点头,在心中屈指算了算,三年来,即使一月两封,也有近百封了,若是夏二姐有意引诱太子,这百封信下来,怎么也都够了,他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太子看完了信,是烧了,还是留着?”
“回皇上,太子看完信后,有时还要不断重看,是以,都是奴婢的gān儿子谷大用收着。”高凤胸有成竹地道,他已经知道了皇上的用意,也很肯定,夏二姐定能过关,也是悄悄地松了口气,这个老太监对夏二姐的好感自然是相当高的,乐琰与朱厚照闹翻后,太子的颓唐愤怒,也都看在眼里,如今见到事qíng有了转机,也是极为高兴。
朱佑樘嗯了一声,沉思了半晌,才苦笑道,“为了这个逆子,什么事qíng不曾做过?罢了,就拿几封信来,给朕看看吧。后宫之主,决不能是一味勾引挑拨,只知以色事人之辈。”
高凤面容不变,从容地躬身应了下来,退出乾清宫时,他到底有年纪的人了,脚步已是有些不稳,朱佑樘见着了,又加了一句,“你的轿子呢?怎么不乘?”高凤连忙跪下道,“那是奴婢有病时,皇上赏赐的隆恩,奴婢痊愈之后,怎么还敢摆这个威风呢。阁相们都没有的荣誉,奴婢哪里承受得起呀!”
50、乱点鸳鸯谱 ...
“这个老高凤,真是过于小心了。”朱佑樘笑骂了一句,“你这是为了朕的私事跑腿,怎么也不能委屈了,赏你顶轿子坐坐,算得了什么?”殿中早有人安顿了轿子,高凤再三推辞不过,终于是坐进轿子里。
他回到端本宫时,朱厚照也已经在院子中央与几个年轻壮实的太监玩起了捶丸,太子似乎已经玩了一会儿,额前微微见汗,还把深衣撩了起来塞到腰带里,冠也不戴,网巾也不戴,发髻歪倒了一边,上头簪着一朵鲜红的绣球jú,活脱脱的恶少景象,正和谷大用大呼小叫地指着小小的皮球,谷大用大叫道,“中!中!中!”
那小球真滚进了球门里,朱厚照跺了跺脚,遗憾道,“guī孙子,亏得你好运道!”见高凤来了,点头道,“高内侍,父皇叫你去有什么事?”
高凤微微叹息,闭了闭眼,心道,“皇上那样圣明的人,对太子却活像个睁眼瞎似的,连皇后都看出来的事,怎么他就是看不出来?”但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面上丝毫不露不满,而是微笑道,“却是要恭喜殿下,心愿有望了。”
朱厚照便弃了球棒,拿过白布抹着头上的汗,一边笑道,“怎么样,我就说父皇会心软吧!他是怎么说的?必定又是要我好好读书,不要贪图玩乐?”
“殿下既然知道皇上的教诲,平时也当放在心里,时时惦记。”高凤不动声色地道,朱厚照殊无惭愧之色,而是哈哈大笑道,“说的是,说的是,明儿先生进来,我一定好好听课。”顿了顿,又不快道,“唯独杨师父的课,我是不打算听的了!”
众太监均大笑道,“是是,杨先生敢抢太子的媳妇儿,咱们连东宫都不让他进!”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时间:
顺便说下,其实朱厚照是八岁就出阁读书的,但是这边为了叙事方便就让他11岁正式出阁读书这样。然后,说下明朝太子出阁读书的意思,我的理解其实意思就是他现在是个成熟的政治体了,皇上开始许可他培植自己的势力了。为他选中的老师,在太子登基都毫不例外都会得到重用,也就是所谓的内阁预备班子。然后他们玩的这个捶丸,就是古代高尔夫,从规则到场地到玩法都和现代高尔夫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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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刘瑾的损招 ...
高凤沉下脸,yīn沉地扫视着宦官们,他是宫中老祖宗级别的人物,众人都不敢与他对视,俱垂下头去,高凤这才换了笑脸,温和地对朱厚照说道,“杨先生必定不知道殿下的心思,哪里是故意的呢?太子可别让将来的忠臣惶恐啊。”朱厚照背过脸去,哼了一声。
谷大用知道了高凤的来意,早已是找了数十封乐琰的来信出来,高凤让身边的小中人拿了,背身上了轿子,慢悠悠地去了。众太监嚷道,“殿下,再来一局?”朱厚照摆摆手,低沉道,“都散了,刘瑾,跟我进来。”
要说刘瑾,那可是太子身边的第一心腹,高凤这样亦师亦仆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和朱厚照多么贴心,纯粹是以德行感化朱厚照罢了,刘瑾才是他真正的贴心人。两人进了暖阁,刘瑾一边服侍着朱厚照换衣擦洗,一边缓缓道,“殿下,可是为了夏二姐的事烦心那?”
朱厚照与乐琰之间的来往,从来不瞒着刘瑾,甚至他还多次做了望风的人,他自然不会否认,在桌边坐了,喝了口宫娥奉上的茶,不耐烦地道,“都下去,都下去!”宫娥们忙不迭走避不提。
人都散尽了,朱厚照这才怒道,“父皇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清楚?我只要夏二姐。他却是着了魔般,非得要捧年四娘,哼,还真当她是个三贞九烈的节女?——就是节女,本王也不稀罕!”
“谁说不是呢?皇上是有皇上的考虑,可殿下的喜好,才是最要紧的呀。”刘瑾细声细气地道,他和杨廷和素来不睦,此时难免落井下石,“杨大人也是,白和殿下当了这么多年的师生,怎么第一个撬殿下墙角的就是他?”
哐啷一声,朱厚照摔了一只茶杯,余怒未消地道,“可不是?看错他了!哼!不行,我非得再见她一面不可……你快想个法子出来!”
这可把刘瑾难住了,他也并不傻,现在问题不是太子怎么出宫,而是夏二姐根本就不出门也根本不想再见太子,就算能找到武艺高qiáng的太监把太子背进那高墙大院里去,人家关了门照样来个不见,谁也没有办法。
“要不……还是求皇后娘娘,传召她进宫陪伴?”他小心翼翼地道,朱厚照沉吟半晌,叹了口气,怏怏道,“你当我没和母后说过?母后却怎么都不肯松口,非得要我保证见了面,她就能回心转意,才愿意给我安排。现在父皇那边不回心转意,我也不好去求母后的,你再想条路出来。”
刘瑾盘算了一会,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不是很肯定地道,“或许,可以直接和杨翰林说道说道……”
朱厚照不耐烦地弹了弹舌头,“你蠢啊?这还用说吗?早把话传出去啦。”
51、刘瑾的损招 ...
“可殿下……不是说不见杨翰林了?”刘瑾呆呆地问。
“我为什么不见他?他不会去打听?张永那么大一活人在那杵着,你当他死的,还是杨翰林是傻子?”这个刘瑾,就是呆得可笑,朱厚照瞥了他一眼,缓了神色,“还有什么点子,尽管说来。”
“那夏二姐,是为什么与殿下闹到这个地步,殿下心中也是有数的。”刘瑾也是有些窝火了,这明摆着的问题,太子不去寻思,也只好让他来捅破了。“如今,怕的就是杨家夏家一拍即合,殿下一面给杨翰林打了招呼,一面,也可以送封信给夏姑娘,好让夏姑娘知道,您心里还是有她的……”
“谁要写信给她!”没成想,太子爷又变了脸,刘瑾这下真的是不懂了,你说你想娶她,怎么连封信都不愿写?只是委屈地眨巴着眼睛望着朱厚照,朱厚照见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得挑明了道,“万一我信过去了,她连看都不看就给我退了回来,这又怎么说?”
刘瑾眼珠一转,低声道,“殿下为什么不让杨慎来传这封信呢……”饶是他满肚子坏水,也不由得在心中又是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让未来的未婚夫给准jian夫传信,这一招也太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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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凤年纪到底大了,支撑着到了乾清宫,奉上了那叠信件,朱佑樘便让他在一边坐着休息,自己捻起信,抽出来看时,厚厚的一叠纸张用的都是寻常的薛涛笺,也不曾熏香,也不曾把信纸叠成什么方胜、连珠,倒是十分的规矩,心下对乐琰就少了些不满,摊开来,见里头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的算式,内容艰深,竟连自己都看不懂,心下微惊,他也是生xing聪明的人,不由就拿起笔抄了下来。再看下一张,依然是一页算式,且还有许多英吉利文符号与各色圈、点,朱佑樘这下是真的吃惊了,问高凤道,“这……太子都看得懂?”
高凤凑上来看了一眼,肯定道,“这都是同窗时二姐随口教给太子的,太子常说这样写,看起来省事多了。”他是博学的人,回忆着给朱佑樘讲解了一遍,把朱佑樘镇得无言以对,又掀了一页,他又无语了起来,依然是满纸的数学符号,这厚厚一叠信纸中,绝大部分,竟全都是各色艰深的算学题!不过两张薄薄的信纸上,才写了些字,拿起来看时,却也有一半是在点拨算学思路,余下一半,说了些江南风物,又嘲笑太子爱玩乐的名声都传到了江南,便戛然而止。并无一语相思,半字涉私。朱佑樘连连拆看了好几封信,都是如此,顶多有些话,看得出是太子先写去引逗她的,譬如炫耀些京中美食之类的,夏二姐便也以牙还牙,说着平民小吃,又假惺惺地可惜朱厚照身为千金之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