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难搞_御井烹香【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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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太子爷夸奖!”
我的寝殿已经打扫完毕,我拎起裙角,起身告退。“太子爷安心看书,妾身就先告退了。”
才走一步,我的步子就迈不出去了。
姜良娣本来正含qíng脉脉地看着太子,忽然见我不动,她的目光,也跟着我往下溜。
我们两人的眼神,就一起汇聚到了山河地理裙下。
一只绣满银线云纹的黑顶云靴,稳稳地踩在金线绣作辉煌灿烂的裙角之上。
我们又不约而同,抬眼去看太子爷。
太子爷拿起书本,看得入神,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敲着小几,唇角含笑,像是完全沉浸在书中。
“太子,您踩着娘娘的裙摆了。”姜良娣好心提醒太子。
姜良娣啊姜良娣。
我在心底摇头叹息。
今晚侍寝的事,又huáng了不是?
太子爷轻咳一声,挪开眼神望向地面,做恍然大悟状。
“本王无心,耽搁爱妃脚步。”他向我致歉。
我只好笑,“太子爷说哪里话……”
然后我们三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太子爷的脚上。
这只脚一点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姜良娣再呆也知道自己闯祸了,顿时煞白了脸,“臣妾忽然有些不适……”就匆匆地跑走了。
太子这才收回云靴,又拿起书卷,邀我,“爱妃不再坐一会儿?”
我很想婉拒,但山河地理裙——它也是很贵的,以我太子妃之尊,一年四季也就是按季有两条更换,洗濯就相当费事。
唉,上峰真是不好伺候。
我只好委委屈屈地坐到太子身边,冲太子龇牙笑,“既然太子爷诚心相留,那妾身就再坐一会。”
太子也冲我亮出一口白牙。“爱妃体贴。”
没多久,马才人到了。
想必是听说姜良娣有抢她侍寝的意思,马才人是匆忙过来的。
多匆忙呢?匆忙到她只在贴ròu穿着的葱绿小坎肩外头,加了一条金线绣的披帛,虽说看着严实,但这一路走进来,苏胸弹跳间的风qíng,却是披帛挡不住的。她虽然长得不算好看,但谁都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看着……好可口。
我眼一眯,有了些磨牙的冲动,却还不急着发作,先看太子爷。
太子爷的眼神还胶着在那本书上,只是翻书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哼,男人!
说也奇怪,论美貌,马才人是拍马都赶不上姜良娣,论孤高,更是难及郑宝林万一,论闹腾——闹腾这两个字,根本是为李淑媛发明的。东宫四美里,就属马才人对我最恭敬,行动举止最谨慎……
我却偏偏最讨厌她。
不等马才人说话,我就对小白莲招了招手。
“柳昭训怎么不见?”
马才人脸色顿时一变。
除了姜良娣没有尝过柳昭训的厉害,东宫三美,谁都被柳昭训收拾过。
太子爷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他笑着睇了我一眼,书本一合,悠然起身。
“爱妃你坐,小王进寝殿读书去了——虽说吴先生告病,但功课可搁不下。”
又冲马才人点点头。“马才人来得好,陪太子妃拉几句家常。”
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进寝殿去了。
我和马才人一起目送太子爷进了寝殿,再回头对视一眼。
哼!
我忍住磨牙的冲动,起身掩袖一笑,“马才人慢慢坐,柳昭训就快到了。本宫今儿起得早,先回寝殿休息。”
马才人漾出一丝苦笑。
“娘娘慢走。”她礼数周全,给我行了参拜大礼。
这就露出了胸前深深的沟壑。
可恶!得意什么,挤一挤,我也有!
我不禁一挺胸,无声地再哼一声,仰首阔步,回了寝宫。
没多久,屋外就传来了柳昭训的声音。
“马才人!”柳昭训听着似乎十分惊讶。“您这是怎么回事?啧啧啧啧,身为东宫选侍,理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柳昭训学问很好,一说话就引经据典,马才人生下来长这么大,唯一读过的书本恐怕就是《素女心经》,怕还是只看了里头的cha画儿。一遇到柳昭训,就只堪堪有招架之力。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听屋外的动静,一边吃吃的笑。
小白莲却心疼得啧啧连声,抱着山河地理裙上的那一点污渍,简直要潸然泪下。“殿下也不是不知道,这泥污是最难洗的!这条裙子,难道又要废了吗?”
东宫财物一向不多,光凭太子的那点银米,根本不够开销,能支撑到九月就算不错了。
我叹了口气。
皇贵妃成天吃金屙银,我这个做太子妃的,手里却没有一点银子,真是恶贯满盈者,当为太子妃。
国朝对太子的限制一向严厉,太子爷等闲不能出宫,只在紫光阁读书,很少有接触朝臣的机会。我这个做太子妃的,当然也不能飞扬跋扈,只好安分守己,接受皇贵妃的统领。
皇贵妃心胸又不宽敞,对东宫的俸禄银子,常常克扣,我虽有陪嫁,但面对庞大支出,实属杯水车薪……
国朝多年,养出的皇子一个个都是一身的清贵气,太子爷既然是太子,那当然就是皇子中最清贵的一个。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是每天餐风饮露chuī箫引凤,白玉一样的容颜上,哪有一点会为银米cao心的伧俗?
也只有我这个太子妃劳碌命,要为他和一群小老婆张罗吃喝喽。
“走。”我换了一身便袍,招呼小白莲。“去找陈淑妃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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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表里不一 ...


皇上御宇多年,龙jīng虎猛,虽然眼看着就是花甲之年,但后宫女眷,依然是与日俱增,宫娥彩女,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乘着难得的好天气在太液池边玩耍,一路走来,处处都是莺声燕语,煞是热闹。
我一边看,一边和小白莲感慨,“还好太子爷xing格严谨,不然日日里和这一群青chūn少女相处——”
小白莲难得地白了我一眼,“娘娘!”
唉,此女虽然在我身边服侍不过一年,却也已经养成了颐指气使的脾气。我身边的下人到了最后,往往都忘了谁是主子,对我说话都不客气得很。
我只好黯然神伤,把没出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小白莲却还不放过我,絮絮叨叨地数落,“娘娘就是太没遮没拦了,有时候祸从口出,就好比那次赏月,您非得说皇贵妃‘面如满月,好像从盛唐走出来的美人’……”
皇贵妃年纪毕竟大了,面孔不如年轻的宫妃紧致是自然的,被我这么一说,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花容失色,摸着脸不肯说话,嘟了一个晚上的嘴巴。
“我这是实话实说嘛。”我也学着皇贵妃的样子咕嘟起嘴巴。“我们又不学宋人,啊,非得瘦得和小jī仔似的才好看,难道夸一句满月就错啦?”
“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小白莲气得蹦蹦跳。“皇贵妃年轻的时候,一张瓜子脸是有名的俏——”
“美人就是美人,胖了也是胖美人嘛。”我悠悠然负手,在太液池边散着步,逗着蹦蹦跳的小白莲。“难道胖了就不是美人了?”
小白莲果然被我逗得更活泼了,上窜下跳,好像是一头圆滚滚的小香猪跟在我后头,“娘娘!”
从前柳昭训还是我贴身丫鬟的时候,我才是被气得蹦蹦跳的那个,现在角色转换,叫我心qíng大好,背着手一脸俨然,看小白莲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感觉真好。
转过太液池,进了西六宫,小白莲忽然就不跳了。
不独如此,她还拍了拍身上的小袄,又端正了步伐,目不斜视做鹌鹑状碎步而行,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你做什么?”我问小白莲。
小白莲从嘴角嘘我。“娘娘请肃静!”
喝,要不是还记得叫我娘娘,我还真当小白莲这丫头失心疯了。
然后我一扭头,就看到瑞王从陈淑妃住的露华宫里缓步踱了出来。
我立马笑了:小白莲对瑞王的迷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瑞王是陈淑妃的儿子,太子爷的七弟,从小和太子爷一道玩大的好兄弟,见到他,我当然多了几分热络。
“七弟。”招呼。
“六嫂。”回礼。
然后……然后就没啦。
开玩笑,男女大防,我们又是叔嫂,难道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凑在一起说小话?再说,瑞王可不像那谁,人家是很用功的,给生母请过安,估计是又要回家去读书了。
瑞王冲我点了点头,就慢慢地往皇子住处的方向踱了过去。
小白莲于是转过身子,心醉神迷地目送瑞王的背影。搞得我也一脸迷惑地跟她一起赏鉴。
皇上的几个儿子都长得不错,就连今年才九岁的福王都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可以上年画。瑞王呢,生得也不错,虽然眉宇间过于柔和,没有太子爷恰到好处的凌厉……
错!
瑞王眉宇间温润如玉,有一股正人君子的气息,让人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感慨。要比某人眉宇间那股藏不住的杀伐之气,要好得多好得多!
他的背影正冲着阳光,热辣辣的日头洒在那一身淡青色的常服上,仿佛都要柔了下来。
唉,我不禁就轻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么个大好青年,却是个高低脚。
瑞王走起路来,虽然已经尽力遮掩,但还是能看得出来,他的右脚要比左脚短一截,走起路来,就有些轻微的趔趄。
只是要不是这高低脚,以瑞王的年纪和才华,太子爷能不能和他这么亲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伸手在小白莲眼前晃了晃,轻轻地咳嗽起来。
小白莲吓得一蹦三尺高,满脸一下就红透了,“娘、娘娘……”
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瑞王一眼,一转头就又成了那个蹦蹦跳的小丫头,“娘娘可别傻站着了,日头多毒啊!”
我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夸她,“好眼光,比皇贵妃身边的几个宫女qiáng得多。”
皇贵妃身边的那几个宫女,一个个都是姜良娣转世,见到太子爷,恨不得从眼睛里伸出手来,把太子爷脱光。
小白莲又被我逗得蹦蹦跳,“娘娘满口里跑马……”
我们就一边斗嘴,一边笑嘻嘻地进了露华宫。
陈淑妃正在泡茶,见到我们来了,只是沉眸一笑,也没有起身迎接。
“世暖来了。”
和陈淑妃坐在一起,不期然就总有一种如沐chūn风的感觉。瑞王要像她多过像皇上——绝对是多得多。
或者呢,也是因为我公公欣赏不了陈淑妃的这份优雅,自从她有了瑞王,陈淑妃就一直没有太得宠,这么多年来平平淡淡,在露华宫里打发日子,实在是紫禁城内第一个与世无争的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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