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豫立马抬起头盯着她。
宁珊抿了抿嘴,鼓足勇气说:“老师你可以住我哥哥那屋,明天雨就停了。再说你这些天一直接送我,我哥哥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呢。”
她见陈楼挑了下眉,眨了眨眼睛说:“但是他只有下班了才能有空打电话,我上次跟他说我模拟题考了八十分他一直不信,非要说亲口问问你……老师你能帮忙接个电话吗。”
陈楼讶异的看她一眼,笑了笑。小姑娘还真是聪明,知道用求助的方式留人了,如果换个时间,这样的邀请还真挺难拒绝。
关豫已经急眼了,冲人喊:“怎么哪都有你呢!烦不烦,快走快走!”
“你这人真讨厌,”宁珊竟也气哼哼的说,“你才烦,你居心不良!品行不端!装腔作势!为富不仁!”
关豫震惊了,一巴掌拍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怒道:“……我TM白拉你一路啊!”
“假仁假义!”宁珊立刻回道。
“这样,我把你送回家吧,”陈楼感觉像是看着两个小孩在吵架,有些好笑,对宁珊道:“你哥今天方便打电话吗?”
宁珊连忙点了点头。
“行,”陈楼拉开车门,跳了下去,“走,我跟他说一声,说完再回来。”
“我也跟着。”关豫说着话 就要开车门。
宁珊已经在下面撑开伞了,见状立刻堵住门:“我们家不欢迎你。”
——
被拒绝的关豫趴在车窗上看着陈楼和一瘸一拐的小姑娘越走越远,小姑娘取得阶段xing的胜利显然十分得意,仰着小脸和陈楼说话。陈楼撑着伞,大半边都稍稍向她那边倾斜着,自己露了个半肩膀在外面,没出两步就湿透了。
“……傻,”关豫心气不顺的盯着俩人还挺般配的背影,感觉被火拱地一下一下的难受,想了想不过瘾,又踹了一下前座,骂道:“傻bī!”
“那个人是谁啊,总爆粗口,”宁珊抬着脸看陈楼:“老师你要是遇到麻烦了你就说,我和嘉嘉姐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行,”陈楼笑了笑,看她进楼道后自己转过身收了伞,跟在后面往上走:“你们这是回迁户吗?”
“嗯。”宁珊按下电梯,看了看周围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我们家原本在这里是独家独院,住的挺好的。后来开放商过来,拿着政府的规划书,说的天花乱坠。我哥当时不同意拆迁,那会儿这里都已经涨到八千一平了,更何况我们这样的独院本就稀少,但是我妈听了人家的蛊惑,自己把合同签了。”
这一块是C城的市中心,虽然陈楼不是本地人,却也知道当时在这片能独家独院的,祖上多半是富室豪家。
“后来呢?”陈楼问。
“后来拆迁的时候,我们家原本有四百平,他们却只给我们算了七十平,就算了一间厢房的面积。”宁珊咬着嘴唇,“我妈后来知道上当了,跟人理论不成,又去市政府静坐了半个月,都没用。”
新小区渐渐落成,住进的是豪门新贵,原本的钟鸣鼎食之家彻底没落,连同着这片土地上的一点标志一块被埋到了地底下。宁珊从小被当做名门淑女教育,之前即便家里并不宽松,在那样的门院里成长,也自有一番气质。
只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她妈一趟趟的拦着各路领导往自己家里领,指着原来的旧照片哭诉求qíng,无奈有人看上的却是一旁的小姑娘。
当年宁珊才高二,被人在楼下拦住的时候慌不择路的逃走,一转弯就撞上了一辆疾驰的摩托车。后来她的一条腿跛掉,好歹也躲过了不怀好意的某领导。之后她哥哥发狂大怒,终于压住了那个贪财好利又掐尖要qiáng的妈。
宁珊错过高考,此后周围的同学相继考上天南海北的各个学校,也渐渐都没了联系。她越来越少出门,三年下来,身边连个说话的同龄人都少了。
“这次让我高考,是我哥的意思。”宁珊说完这些笑了笑,“他一开始说给我请家教的时候我还挺害怕的,怕我太笨,气走了老师。谁知道你这么好!”
她吐了下舌头,俏皮的去搬家里的电话。
陈楼一天听了两个人跟他讲过去,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教授,讲他的好友年轻时同样是高材生,谁知道仕途不顺壮志难酬,及到中年甚至要为了省一块钱的公jiāo车钱去挤超市班车,冬天在结冰的马路上摔出去好远。
另一个是刚刚成年的小姑娘,沉静从容的讲着看起来颇为不公的遭遇,言语之间却多是对兄长的感激。
这些话如果让二十来岁的自己听,难免会感到不可思议,故事脚本令人唏嘘或愤慨。如今以三十岁的阅历再回头看,却也只能笑笑。
这就是生活。
每一天你都不知道接下来一定会是什么样,但是不管是什么,明天都会避无可避的到来,而你只有去面对。
宁珊搬着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陈楼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听宁珊小声的跟他哥说:“……钱够,真的够呢。”
陈楼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走到窗户边,佯装没有听见。
宁珊断断续续的声音依稀能听出多是“不用买”“太贵了”“不要”“我不喜欢”之类的,这样过去了两分钟,他才听宁珊轻轻松了口气,说道:“陈老师在呢,你上次不是说要跟人聊聊吗?”
陈楼能听出宁珊的哥哥估计是个妹控,也忍不住想过他的样子和声音,然而真当宁珊把电话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被那声音撩了一下。
宁哥哥在那边说:“是陈老师吗?我是珊珊的哥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辛苦您了。”
陈楼笑了笑,说道:“这是应该的,宁珊很聪明,理解力和记忆力都很qiáng,我这个老师都要为她骄傲。”
“是吗?”宁哥哥低沉的声音微微扬起一点,像极了宁珊高兴时的语调,他在那边笑了下,说道:“以后还要多辛苦您……”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关豫感觉自己都要睡一觉了,才看见陈楼从远处的楼栋里出来。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表,竟然过去半个小时了。
“聊什么了?”关豫没等他上车就拉开车门喊:“这都半个小时了,聊啥了这么热乎?”
陈楼收起伞,看了他一眼上车。
关豫往里坐了坐,忍不住又喊:“半个小时呢!半个小时你……”
“刚刚的时间不算,现在重新计时。”陈楼捏了捏脖子,掏出手机来说:“之前的半个小时用来买你闭嘴的,少bībī。”
关豫:“……”
陈楼拿着手机,把刚刚打进来的一个号存下来,想了想,输入了“小宁”两个字。他和宁珊的哥哥不熟,第一次通话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俩人打了半个小时的官腔,不过感觉并不坏,最后还留了彼此的手机号。
关豫忍不住又凑过头,可惜什么都没看见,他忍不住问:“谁啊?”
“朋友。”陈楼把手机扔兜里,有些不耐烦的看着他:“能闭嘴到家再说吗?”
陈楼没去过关家,当年关豫出柜也是被关哥哥抓回去,按在家里揍了一顿并赶出家门了事。陈楼没来得及参与战斗,战事就宣告结束了,今天终于有幸得见,多少有些好奇。
司机把车开到地下车库,陈楼跟着关豫下了车,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换衣服,湿淋淋的裤子已经弄脏了车子的座椅,这会儿再去别人家里拜访,似乎有些不礼貌。
关豫却说:“一会儿直接去我卧室,这会儿还开不了饭。”
陈楼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就见他挥了挥手跟司机说:“于叔,你跟我爸妈说一声哈,我俩回屋换身衣服,半个小时后下来。”
司机连忙答应一声,去停车了。关豫乐颠颠地去按直通三楼卧室的电梯。
“等会儿,”陈楼问:“换衣服用得着半个小时?”
“……啊,这不事多嘛,你看你也湿的难受,不得洗刷洗刷,冬天衣服穿起来麻烦……再说了……”关豫张了张嘴,觉得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恼羞成怒的在三楼按键上猛拍了一下喊:“……不能先给个甜点吗?”
“……你怎么”陈楼震惊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的脸,已经湮没在历史cháo流里了,”关豫仰天长叹:“万万没想到,老天爷劈我一次,竟是要把我劈成个单身狗。”
第11章
关妈妈盼了一个月的儿子刚回来,愣是要求全家人都守着做好的饭菜等了半个小时,她自己则掐着表看着,二十八分的时候开始噔噔噔上楼梯了。
半个小时刚刚好的时候,关豫就听房门被拍的啪啪响。关妈妈在外面喊:“小豫啊!好了没呀!妈妈做好了菜等着你了哦!”
“妈——”关豫开口就有些不耐烦。
关妈妈立刻说道:“三十分钟了呀!一分都没有少哦!”
关豫:“……”
陈楼慢悠悠地chuī着头发,听着这母子俩的对话,回头戏谑地冲关豫笑了笑。
“……我这就下去”关豫冲门口喊了一声,听外面高兴的答应了又咚咚咚地往楼下走了,这才转过脸指着陈楼说:“你行!”
陈楼刚刚上来的时候抓着门框打了好几个喷嚏,关豫一时紧张,就赶紧去开热水器拿gān衣服了。他的卧室里面有个小浴室,原本是推拉门,后来他嫌自己洗澡的时候老哥总是直接拉开门问他事,于是qiáng烈要求换成了里面上锁的。
陈楼就这么在里面锁上了。
关豫心满意足的等在外面,还拿了一本杂志,后来又忽然想起上次她妈一时兴起买了几套chuáng上用品,其中有套淡紫色丝绸的,被他嫌弃太娘而扔进了衣柜里。淡紫色的chuáng品能助兴,丝绸的质感,滴滴答答美妙的雨夜……
关豫于是又翻箱倒柜的把那套chuáng品翻了出来,哼着歌换了上去。换完之后时间已经过去的十五分钟,而陈楼还在里面。
关豫忍不住去敲门催他,每次陈楼都立刻表示“快好了!”“马上了!”“再冲一遍就行了”……再然后,就是现在了——陈楼终于洗完,出来换上了新衣服。然后chuī风机的声音和关妈妈催门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甜点个屁,huáng花菜都凉了。
-
关妈妈心疼小儿子,饭桌上给关豫夹菜添饭忙不迭,又频频劝着陈楼吃这吃那。关爸爸则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一边笑呵呵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唯独关豫的哥哥关峰,目光有些奇怪,带着一点刻意的打量。
陈楼笑了笑,扭头就见关妈妈舀了一碗西红柿鱼汤给他,笑道:“来小陈,喝点鱼汤,这多宝鱼是野生的,鲜着呢,咱这都吃不着。”她把鱼汤往陈楼这里推了推,抽回胳膊的时候忽然哎吆了一声。
52书库推荐浏览: 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