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云采夜马上就看到小徒弟委屈地皱起眉,头摇得如拨làng鼓一般,扑到自己怀里瓮声瓮气地撒娇道:“不好……我要和师尊在一起嘛……”
云采夜抱着软乎乎的小徒弟,心里像是有蜜糖化开一般甜软,但他要去寰宇殿面见天帝,又怎么能带上烛渊呢?于是云采夜一狠心,拒绝道:“不行,烛渊听话,师父很快就回来。”
烛渊立即就僵住了。
他在云采夜怀里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把上半身挪出来。吸吸鼻子,头垂得低低的,哽着嗓子应了一声:“喔……”
云采夜看不清小徒弟的表qíng,却也不忍心看,因为他怕自己会心软。
于是他连忙站直身体,快步走出水云阁。
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云采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烛渊一眼,却只看到小徒弟背对着他,耷拉着肩膀在chuáng上拨弄着“泥烛渊”的落寞身影。
云采夜见此,忍不住后退半步,一句“来,师父带你去”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张了张口,还是作罢,垂下眼睫缓缓离去。
烛渊趴在chuáng上装模作样演了半天可怜戏,也没能骗得云采夜留下来或者带他一块走。在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后,烛渊猛地跳下chuáng,紧紧地皱着眉望着云采夜离开的地方,半晌后紧握着拳冲到桃花苑中去了。
桃花苑里的桃花依旧没开,只是满枝满杈的生了些嫩粉色的花苞,清澈的池里莲花倒是开得正盛,随风送来几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烛渊蹲在池边,揪下一片莲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便将其揉碎扔进池里,在水面dàng起几圈涟漪。
云采夜养在池潭里的那群红鲤,早在察觉到烛渊的气息时就纷纷沉入水底,游到莲叶下躲藏起来了,半分动静都不敢弄出。
烛渊眯起眼睛,直接变回了原型跳进池子里。不一会就咬着四五条又肥又嫩的红鲤浮出了水面,快速游到岸边。
他叼着鱼,一直走到原先吃鱼的那棵桃花树下才将红鲤放下,一巴掌统统拍死后慢慢享用起来,直到将这些鱼吃得只剩白生生的骨架,烛渊才舔舔嘴巴变回人型,将云采夜卧阁里的软塌拖到沐月台去,躺在上面晒起了太阳。
阳光很暖,肚子也很饱。烛渊翻了个身,换个面继续烤太阳,连云采夜抛下他一个人出去的坏心qíng都好了点。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cao之过急,不能cao之过急。
现在吃的这些亏都没关系,再过一段时间……只需再等上一段时间……
——云采夜就再也没有离开他的机会了。
小徒弟可怜兮兮的身影一直回dàng在了云采夜脑海里,搅得他一路心神不宁,面带忧虑,长眉紧蹙。路过的小仙看见他们心心念念的剑神大人居然如此忧郁,觉得心都要碎了,纷纷打听云采夜今天到底遇到什么事。
“采夜。采夜?”酒嶷路上碰到云采夜,走到他旁边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见云采夜回神,只好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
云采夜收势不及,差点撞到酒嶷身上去,还是歩医上前一步一把扯开酒嶷,才让两人没有相撞。
歩医皱眉问道:“你怎么了?我们喊了你一路你都没有听到。”
“我没事,只是在想些事qíng。”云采夜叹了口气,他总不可能告诉酒嶷和歩医,他又在担心他的小徒弟了吧?
酒嶷挑眉:“你不会又是在想你那丑徒弟吧?”
云采夜听到酒嶷又说烛渊丑,抬手给他一拳,却被闪开了,于是瞪他一眼:“烛渊不丑,他已经化形了,以后不许这样说他。”
酒嶷差点被好友揍了,马上摆出满脸的难过正准备作妖一下,结果他忽然听到烛渊化形的消息,眼睛一亮急忙问道:“什么?!已经化形了?丑不丑?黑不黑?”
云采夜:“……”
歩医把酒嶷拉开,防止他继续嘴贱,开口道:“我们等下去看看他吧,顺便给他送些礼物。”
云采夜点点头:“好,不过我现在得去面见天帝——”
“你是要去找天帝问天雨下了六天七夜这事吗?”酒嶷打断了云采夜的话,“唉,那你不用去了,星宿老头早在雨停之后就主动请缨,带着他的一众弟子下凡去寻天雨祸源了。哪还等得了你?”
云采夜疑惑,小声道:“星宿仙君何时变得……如此尽责?”
酒嶷撇撇嘴,从袖间掏出自己的蓝缎小扇摇了起来:“天雨降世,缚君天帝那事谁都没忘,他们哪还敢光吃粮食不gān事啊。你就别cao那么多心了,各司其职就好。”
云采夜无语凝噎,他要是早知道星宿仙君下界了,哪还会将烛渊留在水云阁独自出来。现在空跑一趟不说,还伤了小徒弟的心。
酒嶷看着云采夜这幅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大喜:有好戏看了!
他蹭到云采夜身边,用手肘拐了拐他,揶揄问道:“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云采夜面色坦然,轻声道:“没有,我要回去了。”说罢,他便迅速祭出渡生剑,瞬间消失在原地。
酒嶷连忙抓起歩医的衣领,指着云采夜离开的方向,激动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快快、我们快追上去!我一定要去看看他gān了什么事!”哦唷跑得那么快,说没事这是骗鬼呢!他才不信。
歩医侧头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召出自己的法器载着两人追了上去。
云采夜回到水云阁时,烛渊已经不在chuáng榻上了。他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又到旁边的暖阁看了看,都没找到烛渊。
驻足想了一会,云采夜就往桃花苑走去。他撩开纱帘,一下子就在池边发现了烛渊——他坐在上次那棵桃花树下,背靠树gān,手里握着一团黑泥像是在捏什么东西。而在他身侧,放着自己方才送他的那个“泥烛渊”。
云采夜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沙哑着声音开口喊道:“烛渊,师父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树下那个孩子猛地站起了身体,眼眶一红,叠声喊着“师尊”从树下奔来扑进他怀里。云采夜不禁也蹲下身体,紧紧回搂着他。
过了好一会,烛渊才吸着鼻子离开云采夜的怀抱,垂着脑袋把两个东西塞到云采夜手里:“送给师尊。”
云采夜摊开手掌,在手心里看到一个不怎么平整的泥蛋和一把捏得很难看的小剑。
烛渊指着小剑和泥蛋嫩嫩生生地说道:“这个是我,这个是师尊。我捏得不好看,师尊喜欢吗?”
烛渊捏捏衣角,眼眶红红地望了云采夜一看。云采夜望着他那双红肿的眼睛哪差点说不出话,只是郑重地合上手掌,摸摸烛渊的脑袋,笑了起来:“烛渊捏得很好看,师父很喜欢。”
听到云采夜的夸奖,烛渊垂下眼帘,用长长的睫毛敛去眼里的qíng绪,看上去十分害羞。
云采夜看着小徒弟这羞中带怯的模样简直把持不住,低头正yù亲一口小徒弟粉粉软软的脸蛋。烛渊唇角微勾,看着地面上云采夜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握紧了拳,等待青年柔软温热的唇瓣落下。
然而就他的yīn谋诡计快要达成时,酒嶷和歩医出现了。
酒嶷扯着嗓子大声喊着云采夜的名字,未见其人就已经闻其声:“采夜啊,你怎么找了个魔界的人给你看大门,还在那里聚众玩泥巴……不过他捏的泥人倒是挺好看的……”
云采夜听到酒嶷的声音后就站了起来,掏出帕子给烛渊揩手道:“你歩医叔叔和酒嶷叔叔来看你了。”
烛渊差点咬碎一口白牙——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云采夜就能亲到自己了!
被打断了好事的烛渊脸色更yīn,但他仍没忘记在对上酒嶷和歩医时摆出一副温顺的笑脸:“酒嶷上仙好,歩医上仙好。”
酒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云采夜身侧的烛渊和他捏在手心的小泥龙,眼睛一亮。连忙昧着良心哄骗小孩子:“小烛渊?好久不见你变白啦!诶你这个泥人捏的不错,给叔叔看看吧。”说着,他就伸手去够那小泥龙。
烛渊抿抿唇,把手藏到身后,转了个身就把脸埋进云采夜的衣袍里。
云采夜以为他在害羞,轻轻拍着小徒弟的脊背说道:“你别欺负我徒弟,这是我给他捏的,不许你看。”
不给我看?!
酒嶷张张嘴正yù说些什么,歩医眼疾手快就拿了坨苏饼扔到他嘴里,然后将准备的礼物盒放到圆桌上,推至云采夜面前:“这是我和酒嶷送给烛渊的化形礼。”
说着,歩医顺便打开了那木盒的盖子——里面是套玄底暗纹的仙衣。
“这衣服……”云采夜捏起衣服的一角,将衣服从木盒里抽出。玄色的仙衣刚被展开,就dàng出一道深沉的暗芒,带着千万年岁月里沉淀下来的厚重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件上古仙衣。
与他们这些仙人所穿的仙衣不同,上古仙衣不仅拥有极qiáng的防御力,能够随着穿戴者的身形变化而改变大小,还能自我修复衣袍上的破边残角,永远崭新如故。
歩医笑道:“这衣服我和酒嶷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款式可能会有些老旧。”
酒嶷嚼着苏饼,哼哼两声:“还说我欺负你小徒弟呢,你瞧瞧我对他多好。”
“好好好,我错了。”云采夜笑着,倒了一杯酒恭敬地呈到酒嶷面前,“采夜给酒神大人道歉了。”
酒嶷一脸得色地接过酒杯,对烛渊努努嘴:“快去把衣服换上给你师父瞧瞧。”
烛渊看看衣服又看看师尊,听话地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暖阁去换衣服了。
歩医见烛渊离开便转过头想和云采夜说说话,却陡然看到他身后凌乱的chuáng铺,登时呆住了:仙人们一般都不睡觉,他和酒嶷也不是第一次来云采夜的房间,却从未见过他的chuáng铺如此凌乱。难不成……云采夜竟让他的小徒弟睡在这里?
再细细回忆着云采夜宠溺烛渊的种种举措,歩医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简直太不合规矩了!
师徒之间无论再怎么亲密,也不能睡到同一张chuáng上去吧?
第26章 数一数
歩医的面色越发凝重,原本温润斯文的一张脸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正yù开口询问一下自己的好友,但烛渊这时刚换好衣服从暖阁出来,他只好先闭口不谈,朝这个被云采夜捧在手心的小徒弟看去。
这一看,就恰巧对上了烛渊望过来的视线,歩医看着他那双深如冥渊的暗红眼瞳,心头无端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云采夜这徒弟生着一副五六岁的孩童模样,按理来说这衣服穿在他身上应是极为不合适的,可他偏偏镇住了这身上古剑神,渡生剑主舜宗光留下的仙衣。
然而云采夜对歩医极其纠结的内心戏毫不知qíng,他只是对烛渊招招手,眼里柔波dàng漾,像是蕴着一汪清澈的chūn水般潋滟:“烛渊,来师给师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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