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助理看出他的胆怯,开口解围:“老大,路经理少说有一米七八,这具尸体我目测只有一米六上下,而且头发也比路经理长。”
“是吗?”他倏地转过头来盯着助理,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之后,抬手将那个垂下的脑袋慢慢的扶了起来。
内心着实松了口气,唐开翰听到自己心中雀跃的声音,却又瞬间被压制了下去。
他已经看到了两具尸体,路文良不在这儿,不代表他是安全的。
转身朝着地窖口走,唐开翰收拾起自己肆意蔓延开那瞬间的软弱,“所有人沿着厂区去找,注意行踪不要太显眼,陈荣西那边通知了吗?”
“通知了。”
“那好,”唐开翰狰狞的神色扫过那个移jiāo在手下手里,已经吓的尿了裤子的男人,冷笑一声,“在他来之前我们离开这里,把这个家伙留下,让他告诉陈荣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qíng。”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郑潘云杀了陈秋实,然后又把你们留在这里看守,”唐开翰蛊惑般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会留下人在这里保护你,而你,只需要把这些告诉一个老头子。放心吧,我会救你出来。”
已经吓的六神无主的男人喘息着浑身微微颤抖一阵。像是被催眠般,毫无退路的他抓住唐开翰给他最后一个承诺,胆战心惊的点了点头。
“走吧!”叫来助理和兄弟走出厂区后,唐开翰小声侧头吩咐,“留一个身手好的埋伏在厂房顶,他说完了就解决掉。”
“是!”
等我!
唐开翰脚步越来越快,拳头捏的咯咯直响,他双眼直视前方,内心只剩下最后一个信念——
——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都怪唐爸爸不提前通气儿……出误会了吧?
不过还是提醒大家,在确定有人被绑架之后,千万不要给被绑者打电话哟,说不定人家在用电话自救,只要一个铃声,他的一切努力就被全部——毁掉了。
第83章
急诊室的红灯转绿,唐妈妈倏地站起身来,从门内走出一个穿长袍的大夫,神qíng疲倦的摘下自己的口罩。
“失血过多,体内有药物残留,肩膀上会留下疤痕,但所幸没有生命危险。不用担心。”
唐妈妈松了口气,道谢过后,看到路文良正沉睡着被缓缓推了出来。
医生跟到病房,查看了一下生命体征,然后叮嘱了两句他需要充足睡眠之类的话,才匆匆离开。
唐妈妈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捂着胸口顺了好几口气,才想起自己为了等待手术还没有吃午饭。
护工是不敢请的,非常时期对什么事qíng都要小心翼翼,就连病患登记都用的是她的身份证。好在唐爸爸另外的担忧并没有实现,海川市的社会秩序还没有跟进到医院会介入刑事案件的程度,并没有警察来增加烦恼。这使得唐妈妈过于紧绷的神经不至于被更大的压力撑坏。
特殊病房二十四小时供应食品,但也十分简陋。不想引人注目的唐妈妈将就着吃了一包不太热的开水泡的泡面,填饱肚子之后,就惆怅的坐在chuáng头盯着路文良的睡脸。
他脸上密布纵横着细小的伤口,有一些包扎的纱布下还在缓缓渗出血液。上半身没有穿衣服,肩膀和臂膀那一段有块ròu几乎被整道割下,加上割伤他的凶器锈迹斑斑,不能排除败血症的风险,唐妈妈一颗心提在半空无法放松。
对路文良,虽说有了唐开翰之后的事qíng令她没有初见时那么亲切了,但对于这样年纪的孩子,稍微出色的唐妈妈终归满心欣赏,又何况路文良这样的呢?
都是大儿子连累了他……
唐妈妈心中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越发纠结痛苦。
曾几何时,她也曾像chuáng上这个年轻人一样胆战心惊。丈夫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两个孩子幼小无依要她悉心抚育,虽然家境优渥,但连一个足够安全的容身之地都无法找到,唐妈妈带着两个孩子,为了躲避丈夫事业上的仇敌而颠沛流离,她不是不痛苦的。
无数次想要放弃和丈夫的感qíng,却又为了幼小的孩子和丈夫的恳求而回头,到如今苦尽甘来,简直恍如隔世。
如果可以,她又何尝想让儿子接手丈夫这一事业?十来岁的半大少年挺直了脊背面色沉静的模样无数次徘徊在她的梦境里,汉楼这样大的一个基业,他瘦弱的肩膀是怎么承担起来的?
现在她所看到的意外,是否对儿子来说,已经不双是意外了呢?
一无所知的唐妈妈内心纠结痛苦几乎无以言表,她唯有将满腔的酸楚和愧疚咽回肚子里去,然后拧了根毛巾缓缓擦拭路文良的额头。
……
宁可信其有,陈荣西接到了汉楼泄露给他的消息后立刻带着人马赶到了消息中所在的地点,他心急如焚面无人色,一路上只念着阿弥陀佛,希望自己接到的是个假消息。
另一边唐爸爸朝着另一个厂房赶,淮海工业区印刷厂还是很有名的,虽然规模小,却是海川曾经为数不多的出版社厂之一,虽然后来倒闭了分文不值,但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曾经是海川主流媒体引用于文化功绩的一大产业。
本地的司机胆子大,一大帮老部下只是集合花费了一点功夫,赶到目的地不过五分钟时间,然而当他们赶到现场时,却发现qíng况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十来个人躺的躺坐的坐,都被人用麻绳绑在沉重的物体上,正门口一个人四仰八叉的昏死在路中央。看到有人来了,除了一个抱着膝盖正在哀嚎的伤员外,所有身体健全的人竟然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唐爸爸一行人全副武装到牙齿,防弹衣、冲锋枪、少数几个肩膀和腰上还背着闪瞎人的子弹。这种阵仗哪里是在盘龙会混日子的瘪三们见识过的?
没吓得尿裤子已然不错,眼见一大群武装分子一拥而上抵着脑袋作势要扣动扳机,那伙人吓得恨不得跪地求饶:“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
挨个儿揍了一顿,忧心儿子的唐爸爸只得放过了他们,不过随口一问,这群人把祖宗十八代都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高速口汽修厂?”
唐爸爸沉吟片刻,冷笑一声:“这群人绑好了找人送到派出所,盯着他们备案!我们走!”
另一头的陈荣西在还未和郑潘云碰面的qíng况下,带人赶到了汽修厂。
进门就押住了那个看场子的人,来不及审问他,陈荣西哆嗦着一双老手蹒跚的下了大开的地窖门。
墙壁上的那个人,墨绿的衣服早已被染红,她痛苦的被吊绑在墙壁上,几乎不用看第二眼,他轻易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与对方对上了号。
“秋儿……”声音小的像猫叫,陈荣西连站立的力气也失去了,靠着身边人的搀扶才不至于跌倒在地。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去,指尖碰到了对方的肩膀,却又猛然缩了回来。
“……秋儿……秋儿!!!”他扑上前去不顾血污抱住了女儿,抱着女儿的头扶正,一下又一下的摩擦着手心那冰凉的皮肤,一声比一声尖锐,也一声比一声苍凉。
然而那个会哭、会闹、会跳,会任xing发脾气的乖女儿,已经和他天人永隔。
铁链被拉动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陈荣西一把拽住那两指粗的链条,疯狂的扯动着:“爸带你回家!!!爸带你回家啊!!!!”
陈秋实从未这样乖巧,蜷缩在他的怀里,像世界上最文静、最柔弱的女儿们那样,任由他动作。
然而最终,老迈的陈荣西还是抵不过冰冷的铁索,他哀嚎着像一个天底下最为普通的父亲,悲痛yù绝。
他几近崩溃的模样吓坏了所有人,陈秋实在帮内的人缘并不好。她的死亡虽然出人意料,但同出任务的弟兄们并不觉得很难接受,于是纷纷上前扶住陈荣西摇摇yù坠的身体,小声安慰着。
“老大!这里问出了一点东西!”地窖口探进一个脑袋,神qíng严肃。
陈荣西骤然停住哭声扭过脑袋,脸上竟一丝眼泪也没有,神qíng却好像瞬间老了十岁那般。
他盯着地窖口的亮光怔愣了许久,眼神逐渐yīn郁,缓慢的松开了抱紧女儿的双手。
这是自己的疏忽……女儿会死,全因为他自己的疏忽!
除了报仇,被丧女之痛笼罩的老人,找不到任何支撑他站在这里的理由。
唐爸爸荷枪实弹的踢开汽修厂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荣西用手枪抵住一个男人的下颚目眦yù裂的正在怒吼。
“全都不要动!!!”数十个黑dòngdòng的枪口对准了厂区内的所有人,唐爸爸将他们错认为了盘龙会的帮众,没好气的大声警告:“武器全部放在脚边!!!”
以为是警察,厂区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有几个人的武器直接掉到了地上。
陈荣西毕竟见多了大风大làng,最为镇定,他高举起手枪缓缓的转过头来,盯着唐爸爸yīn郁的开口:“警察?”
唐爸爸从队伍里站出一步,枪口对准了陈荣西的眉心:“郑潘云?”
高挑起眉头,陈荣西摇摇头:“盘龙会的人在这儿,”他指指被绑在椅子上刚刚还被用手枪威胁的男人,忽然伸手扇了对方一个耳光:“再说一遍。”
“……我……我是盘龙会市场部的……老大让我们守在这里的!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道!!饶命啊!饶命!!!!”
唐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认出了陈荣西标志xing的白发,他皱着眉头一挥手让人收起枪,表qíng仍旧不好:“我儿子在哪里?”
见陈荣西不说话,他又加上一句:“唐开翰,他是我儿子,你应该认得他。”
这一切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陈荣西的预料,混乱的场面毫无头绪的越收越紧,他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又朝着唐爸爸的方向看了许久之后,终于惨然一笑:“我不知道……我宁愿今天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他说完,转身招呼着几个兄弟去把陈秋实的遗体从地窖里带出来,然后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看不出悲伤的,挺胸阔步的离开了厂区。
唐爸爸握着拳头朝天骂了一句脏话,唐开翰到底去了哪里!?
而刚出地窖,陈荣西口袋里的手机就响起来电铃声了。
他整合了自己的qíng绪,连笑容也和从前没什么不同,轻声开口:“你好?”
对面熟悉的声音让他眼中的疯狂一丝一丝的从理智里剥离。
“是吗?汉楼?”他轻笑一声,胸腔内回dàng起悠长的振动,“你是说,我女儿是被汉楼的人绑架的?你从哪里知道?”
他顿了顿,又和颜悦色的说:“我现在在外面吃饭,没工夫和你闲扯那么多。你去找我秘书,到公司里等我十分钟,我忙完了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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