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风刚刚抬起拳头想要揍人的时候路文良一锅铲就挥上去了,他这锅铲是特制的,平时要铲贴在铁锅上焦香粘人的土豆锅巴,所以普通的钝面根本不好用,要专门送到铁匠铺给敲成锋利如同刀刃那样薄的厚度,这样才好一气将于锅面依依不舍的土豆敲下,所以这一铲子划过去的效果可和刀子比起丝毫不差,路文良吃准了刘长风不敢将事qíng闹大。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毕竟上辈子和他刘长风打jiāo道不多,也不敢笃定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但刚刚两句话之间,路文良心里就已经垫下一个底了。
面多十来个人的bī迫他还这样寸步不让,真有底气的人早就大拳头挥过来了,他们十来个人还怕打不过路文良一个?可刘长风还真就只敢色厉内荏的撑着鼻孔喘粗气,路文良不敢先动手,多讲了几句,这傻孩子还真就赤手空拳的打上来,一群小弟们就站在一边儿围观。
见了血之后刘长风有点癫狂,路文良也不敢小觑他,还很提防的做好了一场硬仗的准备,没想到还不见刘长风动手,后面看热闹的一群兄弟就抢先把人架着走了。
他jī血上头,带来人里却有理智的,都是一个帮里兄弟,为了顿饭出来撑下场面的,谁还真的做好了吃挂落的准备?要闹到了派出所,那盘龙会那里肯定是瞒不过去了,最怕的就是西建帮的人借题发挥坑他们一笔,那即便是逃脱了牢狱之灾,出来之后他们也得被郑潘云狠狠的教训一顿。
路文良攥着沾血的锅铲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就蹲下来收拾东西,两个锅子被砸的稀巴烂,煤炉也破了,调味料撒了一地混合着烂菜叶子一片láng藉,他边打扫着边就有点憋屈,要早知道自己会和刘长风来这么一场,上辈子他真就该抓紧了机会狠狠的教训这小子一顿。
市场里的老人家同qíng他又不想惹麻烦,刚刚那么长一段时间的争执全都在袖手旁观,现在人走了,众人就有些羞愧,不论再怎么qiáng横的人,他们这些看热闹的一拥而上总没有收拾不了的道理,但刚刚还真的就只有路文良一个小孩子受欺负。
众人上来搭手替他打扫,路文良的扫帚被夺了,一老爷子一面推他进单元楼一面唠叨:“去……去洗个澡啊,这儿叔来,唉,你咋惹上了这么个麻烦呢……”
路文良轻声道了谢,拎着之前藏在楼梯下的土豆和汤锅煤球上楼去洗漱了一把。
……
唐开瀚心里揪得慌,地上那一小摊血红殷殷的刺目,扎的他眼眶生疼,就像是两个眼珠子里被塞进了对带刺的异物,涨得难受。
“他人呢!”声音有些压抑。
打扫的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大家都很是羞惭,刚刚明明不该袖手旁观的。
唐开瀚额头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他在怎么稳重成熟,到底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已经很不容易,但现在胸前鼓雷似地心跳令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是否还没有修炼到家。
只不过是一个稍微上眼些的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加在一起没有说足二十句话……
伸手把口罩扯了下来,唐开瀚一脸惨白。
“小伙子啊……”有大妈看不下去了,这人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你找的是哪个啊?被打的还是打人的?打人的已经走了,被打的在楼上,你去找他吧。”
唐开瀚忽然回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的大妈冷汗如浆,然后他若无其事的一板脸,戴上口罩推开单元门上去了。
“哎哟哎哟……”看他走了,好几个人丢开扫把拍着胸口惶惶,“吓死人了,这是来讨债哦……”
……
路文良捏着笔在台灯下写着什么东西,厚厚的一叠子,偶尔回过头在前面改个错字,再咬着笔杆子思考一会儿,要如何将语句写的不带个人qíng感色彩。
刘长风他们既然没打算给他留活路,那么路文良也没必要一直假惺惺瞎客气了,在盘龙会呆了那么多年,别的不说,盘龙会的业务他还有不清楚的吗?不说名面儿上的两家酒吧和一间后来开业的咖啡馆,私底下,盘龙会来钱的渠道可真不多。
其中占小头的就是社会上的私人业务,比如说寻仇啊、讨债,盘龙会比较没下限,打民工和倒卖黑车也略有涉及,这样没品位的事qíng路文良上台就给禁了,但在那之前,可是所有帮里人都不陌生的工作。
而占大头的……
那就不是市场部的事qíng了,自有郑潘云的心腹负责。
其中一个,就是统计部的部长,刘长风的表叔,他主要负责和中缅货商接头取货,再分批让底下人在盘龙会辖区内的酒吧里兜售,另外在北方那边小额的偷些石油,别看这些东西利润大,实际上郑潘云的路子并不宽,能抢到的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货,数量则更少,生意兴隆的时候,也不过堪堪维持他在帮派里的奢侈生活。
没看帮里多少年都不发奖金的吗。
刘长风的表叔大概是比较想要培养自己这个侄儿的,许多生意也听闻在扶持侄儿接手,刘长风拿半个人的工资gān两个人的活儿,郑潘云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现在这种qíng况,反倒刚好给了路文良一个对付刘长风的馊主意。
算算时候,放在上辈子,这时候的路文良在百般辛劳的生计压力下已经开始或多或少接触到盘龙会了,盘龙会在这时候的重心,文件里曾经纤细记录过……
恰好该是郑潘云从金山角毒枭那儿订来的那二十五千克货,路文良连在哪个码头收货都能记起来,白纸黑字的,无比清楚。
刘长风表叔跟了郑潘云将近二十年,没道理现在的事qíng不让他负责,那么作为已经荣升主管的刘长风,又怎么能听不到一点风声呢?
详细的将取货的地点、数量、参与领导以及销售渠道记录下来,又想了想,回忆起一些在下线发展销售渠道的负责人,路文良一一记下,又重头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疏漏的了,叠好纸塞在裤兜里,他打算去趟网吧,把这些东西打成电子档存好,再去一趟临市打印。
房门忽然有序的响了三声。
他瞬间神经紧绷起来,扭头看向屋外,漆黑的走道常年不见光,此刻仍旧是黑dòngdòng的。
亲手将桌椅放好,摸到厨房捏住把菜刀,又翻出枚锋利的水果刀cha在皮带上,路文良缓慢的靠近大门,贴在房门上听着屋外的动静:“谁!”
无人应声,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路文良一咬牙,握紧菜刀,毅然的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屋外如果是来找麻烦的,先吃他一刀再说!就算是死也必须要拉个垫背的!
打开门的同时路文良迅捷的闪身后退了五六步,整个身子贴在墙上,唯有手上锋利的菜刀闪闪发光。
借着门外的光线,路文良看到站在门口高大的男人。
他一时竟然也没能认出来,毕竟唐开瀚此刻穿的并不像他,外套搭在手上皱巴巴的,衬衫也解开了两个扣子显得随意,脚上还有楼下踩到的烂泥,裤腿上斑斑点点,唯一令路文良熟悉的,也只有那个一如既然沉闷的大背头。
这发际线……
路文良挑眉,不敢置信的开口:“唐先生!?”
唐开瀚不请自入,还锁好了门,在墙壁上摸到灯开关之后按下。
看他戴着口罩活像007出巡的蠢样,路文良很惊愕,唐开瀚gān嘛无缘无故打扮成这样子来找他?
“……唐先生……”眼见唐开瀚旁若无人的打开房间门把外套丢了进去,然后慢吞吞的摘了口罩到厨房去洗手,路文良忍无可忍的开口,“您不想解释一下您想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我一个月付了二百房租,这里是我的地方!”
唐开瀚洗gān净手,对路文良厨房里的高压水喉稍微有点不满,他转了一圈没找到擦手的地方,又绕过屋子的主人跑到卫生间去抽了两张纸。
路文良被他搞得没脾气了。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真的发大火,唐开瀚这人他惹不起,顶多只能劝他离自己远一点,越远越好。
低头擦手的唐开瀚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围着路文良绕了那么几圈,看他说话中气十足站姿也没有不自然的模样,应该没有受伤,他可算是放心了一点,慢吞吞说:“你怎么撞到盘龙会的人手上去了?”
路文良皱眉,唐开瀚的手伸好快,刘长风到这里找麻烦直至离开,也不到一个小时,他现在居然就有了最jīng确的消息。
现在找上自己,他有什么企图?想摸一摸自己是否和盘龙会西建帮有渊源?想看看自己手上有没有动摇盘龙会根基的短处?或者想找个突破口拿下刘长风做些小动作?
路文良没法儿不多想,汉楼是什么地方,华中第一大黑帮可不是吃素的,和他们打jiāo道得先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否则一个不小心估计就会被弄丢了。
更何况,不论是上述的哪一种原因,也轮不到唐开瀚亲自赶来现场,然而现在他不光到了,而且还到的迅速到的一身láng狈,这里有什么他很重视的东西么?难道从那么早之前开始汉楼就在打盘龙会的主意了?
面无表qíng的盯着唐开瀚,路文良想要从他的表qíng里读出一些什么,但遗憾的是唐开瀚除了面瘫什么表qíng都没有,自然也是什么qíng绪都读不出来。
第24章
看唐开瀚似乎是想留下来吃晚饭的样子,路文良无奈了,他本以为之前几次和这位唐先生的相遇都是偶然,虽然任xing到在街上碰到一个合眼缘的陌生人就qiáng拉硬拽要去吃饭的事qíng路文良从未听闻,但保不齐这世界上还真就有这样的二缺,但这一回人家是光明正大找到家里来了,路文良即便是想忽略也无从做起。
唐开瀚这人得罪不起,路文良却也不像和他周旋,眼见这人大马金刀坐在自己房间里似乎不愿走了,他惹不起躲得起,拎着自己的小布袋打算先走。
唐开瀚盯着他:“你去哪里?”
路文良当做没听到。这神经病,蹬鼻子上脸的,跟他再说几句话还不定出什么坏事儿呢。
才把门拉出条fèng后背就袭来一股风,唐开瀚大手将房门给按上,又一次落下反锁,皱着眉似乎觉得路文良很不可理喻:“你还要出门?你在老校区盘龙会的人动不了你,可你要是走出两条街以外,那就进了盘龙会的管辖了,你和刘长风到底有什么矛盾?”
路文良也知道自己这样冒险,刘长风吃了他的亏,是断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下的。
但打从一开始这事儿就不可能善了,赵婷婷多少年没见过了,第一面就要夺他的房子,如果还是那和和睦睦的一家人,身为弟弟,路文良白送她一套也绝没二话,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如今的关系就是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比不上了,刘长风能来大张旗鼓的威胁路文良,后面没有赵婷婷的手笔,说出去谁都不会信,赵婷婷能这样bī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踟蹰不前,当断不断,早晚要被生吞活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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