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很明白,这只是一种错觉。
唐瑞安苦着脸扛着大脚盆出来,这脚盆是长圆柱的形状,竖起来可以没过路文良的膝盖,刚好覆盖住了那块伤疤,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买的,路文良逛了很久的市场都没有找到这样合适的尺寸。
因为盆是实木的,唐瑞安弱jī似地身材扛起来真是有些触目惊心,他胆汁好像都被压出来了,路文良苦着脸看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不忍的开口道:“你为啥不把它放在地上滚过来呢?”
唐瑞安刹那就静止了。
他机器似地一下一下嘎达嘎达扭过脑袋盯住路文良,眼神里有着无尽的幽怨和愤怒,半响之后,咽了口唾沫把盆子搁了下来。
刚刚出房间的时候盆子滚不出来,他只好把盆子抗在肩膀上,出来之后……他就忘记了……
他就忘记了……
唐开瀚双手托着药罐子一脚踹开在客厅中间风中凌乱的唐瑞安,动手把热腾腾的药汁兑上热水倒进洗脚盆。
完了还不忘抱怨的扭头骂唐瑞安一句:“你可真会站,走路是不是也走马路中央?”
唐瑞安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死了算了。
第38章
天气逐渐的开始变冷起来。
秋老虎过后温度迅速的开始下降,很快的短袖已经无法上身了。
学校里的课业变得异常忙碌,也许因为快要到寒假了,老师们都鼓足了劲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塞进学生的脑袋。一中的升学率不是白来的,看学校里凝滞的气氛就可以区分出这所学校和其他学校的不同。
虽然还未到最紧张的那年,但早早的,所有人都开始努力充实自己,以免到时候láng狈的临时抱佛脚。
这让路文良连去找房子的时间都没有,作业多的写不完,老师还每天都找来习题卷发放,即便是回家之后啥事儿都不gān,也几乎要写到凌晨十二点,加上他英文太差,每天还要抽出时间和唐瑞安互相补习,好几次到了公示栏那里记下地址,隔天就会被忙碌的课业挤到脑袋后面去,过段时间再去问,已经租掉了。
这让他不得不继续在唐家住下来,朱淮和他见面的时候说过节目的事qíng上面并没有明文命令,但杰克这段时间火气相当大,动作也不小,每天上班都不见人影,路文良猜测他估计是亲自偷拍去了。
这让他更加不可能回到自己曾经住的房子里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海川市领导人新旧jiāo替的时候,等到健康路落成,他差不多就可以凭着那几个店面回拢一些资金,但拆迁部答应他的那栋公寓恐怕还得好几年之后。
还有周口村的房子,他也挺上心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早就有考察队来考察,但上辈子他毕竟没有怎么到过周口村,也许事qíng的发生就在这段时间而他知道的却不全面,反正不管怎么样,周口村的房子到了他的名下,虽然不再有忧患,但路文良毕竟当初要这栋房子的时候就心思不纯,这会儿得知了大概有翻盘的打算,内心还是有些着急的。
他打算今年寒假回周口村一趟,去看看老房子,里面还有几件他比较稀罕的家具,虽然不值钱,可也有些年头了,另外还有周伯几个对他挺好的老人,今天身体眼看见着不好,前几月路功又住院了,虽然不想和他们搭上关系,但作为儿子,不去看两眼只怕会被人戳脊梁。
人都是健忘的,路功他们所有的罪行不被提起,总有一天会在记忆中被淡化,而到了那时,路文良所有未做周全的漏dòng,全都会被仔细的翻找出来,通过有心人的哭诉,成为攻击路文良最有利的长矛。
这些事qíng被他仔细的一桩桩一件件记在本子上,绝不遗漏一丝半毫,现在的他必须要这样小心做人,等到他qiáng大了,可以无视这一切不怀好意的攻击时,他就可以真正的过他无忧无虑的平静生活。
唐瑞安惨叫一声,“立杆见影?这个词哪里错了啊?他为啥批我是错的?”
唐瑞安的所有科目里最惨的就是语文,简体字在他看来实在是有点难度,最可怕的就是病句找茬和错字找茬,他写的作文老师被老师批改为狗屁不通。
这会儿他抓瞎了自己的眼睛也没看出来这成语到底哪里不对了,旁边背abcd的路文良伸过脖子看了一会儿,指着杆字儿说:“这个。”
唐瑞安石化的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刻钟功夫,终于长叹一声颓废的瘫倒在chuáng上:“要死啊!!!”
背单词背到吐的路文良扭曲的笑了起来,神果然是公平的,他给了唐瑞安天煞的外语天赋,却没给他同样的汉字辨识能力。
屋子里空dàngdàng的,只有他俩在家,唐开瀚最近挺忙,他事业有成,但也不是白来的成就,每天也或多或少会有应酬,最近的他似乎比平时都要忙碌许多,一般凌晨才能听到他回家的声音,看动静还是喝过酒,醉醺醺的,路文良看到他有时候也会觉得平衡了一些,再有钱的人想要维持自己的成功果然都是要付出相对的努力的。
时间已经很晚,将近凌晨一点了,两人对过正确答案后又默写了单词,才收拾好教材准备睡觉,外面客厅里忽然传来了一丝声响,是大门打开关上的声音。
“你哥回来了,”路文良看了唐瑞安一眼,然后率先站起来出去,唐瑞安赶忙跟上。
客厅黑漆漆的,借着落地窗的亮光,两人看到唐开瀚歪歪的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仰着头闭着眼不知道在gān什么。
唐瑞安吓的后退,小声说:“你说他不会吐吧?”
路文良抽了抽嘴角,“那能怎么办,还把他放在那里啊?”
唐瑞安呜咽道:“那他要是吐到我身上呢?”
路文良瞥他一眼,毫不留qíng的推了一把,“甭废话,他那么重,我一个人可扛不动。”
唐开瀚似乎没全醉,被两人一左一右扶住的瞬间瞪大了眼睛,警惕的抽回了自己的胳膊,还作势要打架,唐瑞安趁乱踹了自己哥哥然后一脸满足的嘘寒问暖,路文良翻个白眼,扯着唐开瀚的手腕往屋子里拽,嘴里哄着:“乖,去洗了澡睡觉,身上臭死了,你今天喝了多少啊。”
唐开瀚眯着眼睛定神打量他们有半分钟吧,才缓缓的镇定下来,沙哑的开口:“恩……你们还没睡啊?”
路文良看他没全醉,松了口气:“快睡了,你怎么样,要不要吐,我给你拿个盆子。”
唐开瀚抿了抿嘴,镇定的为自己辩解:“我从来不在家里吐的。”
路文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唐开瀚一人独居的时候醉醺醺的跪在地上拿抹布抹地板的画面,忍不住抽动着脸颊想要笑。
唐开瀚没面子死了,皱了皱眉头不讲话,脚步有点虚浮。
扶他到房间坐下,唐瑞安苦着脸去拧毛巾,路文良把唐开瀚鞋子给脱下来,又给他脱下西装外套,嘴里唠叨:“你真是……和谁啊每天都喝成这样,大半夜才回来,一大早就出门了,你不会酒后驾车吧?”
唐开瀚定定的盯着路文良的脸,眼神很柔和,他任由对方脱掉了自己的外衣,觉得此刻的的气氛有着说不出的温馨。
唐家一直都很和睦,家人们也很少会起矛盾,但由于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这样每天凌晨喝酒应酬在唐父身上几乎成为常态,唐开瀚十四岁时就被父亲带在身边练酒量,一开始的时候喝到胃出血,有时也因为繁忙的公务而一两天无法安睡,看习惯了之后,几乎没有人会对此事提出异议,连最疼爱唐开瀚唐母也从未以此大惊小怪过,唐瑞安过几年也要过这样的生活,更是司空见惯了。
路文良倒是第一个会因为这种事qíng和他唠叨的人。
看他把自己的脏衣服抱到洗手间又给自己倒开水,唐开瀚终于放松下自己紧绷的神经将自己缩在大chuáng里,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些倾诉的心qíng:“市领导啊,这群人真能喝。”
路文良眉头一挑:“市领导?哪一个?姚市长?”
唐开瀚浅浅的点头,“嗯,就他最烦。”唐开瀚私心里是不想和这种注定没前途的市领导周旋的,但因为姚崇明背后的人着实有些分量,唐开瀚也不好直接忽略他,每到年底的时候总是要来往几次的。
路文良瞥他一眼,垂头笑了笑,安慰道:“姚市长很有本事的,你不要小看他,和他搞好关系以后肯定有用处。”
这种话无数人和唐开瀚说过,但唐开瀚总觉得是对他的一种讨好和安慰,可从路文良嘴里说出来,事qíng似乎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有些试探xing的斜睨着路文良,小心翼翼的拿捏着自己的问话:“为什么这么说?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路文良轻笑摇头:“没,我安慰你呢,这种应酬总得有个盼头啊。”
唐开瀚笑笑不说话,仍然仔细的盯着路文良的表qíng,就看到路文良无比镇定的和他对视,然后……唐瑞安进来了。
这小子每次都不会看气氛!
唐瑞安拎着一根滚烫的毛巾嗷嗷叫着跑进来,门被他撞的一声巨响,然后他毫不犹豫的把那根散发着大量水蒸气的毛巾丢到了唐开瀚的脸上。
那瞬间唐开瀚差点被烫的跳起来,他惨叫一声迅速的把毛巾拍到地上,然而脸颊已经被烫的发红了。
唐瑞安很无辜的和他对视,手指紧贴裤fèng。
唐开瀚无力的抿嘴瞪视他,被气的呼吸急促,唐瑞安还没想到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路文良就拉着他的胳膊朝后退。
“那我们先去睡了,唐哥你也早点休息,”关上门之前,路文良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自己洗澡没问题吧?”
唐开瀚扯扯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当然……没问题。”
……
路功这次的病生去了半条命,吊了半个月的针水才堪堪恢复,因为血压的原因,医生给他开了一大堆的药,还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嘱咐了一大堆,那些处方药贵的呀……赵chūn秀去取药的时候手都是在发抖的。
他臭着脸从一开始就没个笑,路德良依稀也知道了爸爸这样生气自己也要遭殃,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有段时间没再闯祸。
从车站走回家的一路上,路家人受到了围观,救护车来的时候呜奥呜奥的动静惊醒了全镇子的人,其他人尚且不相提并论,只要是路家的热闹,谁不愿意看啊!?
路功脸色铁青的回到家,气的一拳砸在门市的墙壁上:“他妈的!”
然后他抱着自己肿起来的手更生气了。
赵chūn秀小心翼翼的抱着路德良跟在后面,路功在医院的时候又打了她一顿,还闹着要把孩子从窗户上丢下去,要不是医生来阻止,她估计这会儿还下不了chuáng,最近比较黑暗的生活唤醒了她深埋心底的新婚时痛苦的曾经,对路功,在这么多年之后,她重新恭顺起来。
然而除此之外她很快又有了新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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