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安都快哭了,这个让他生出既生瑜何生亮感慨的人物……居然是杜撰的!
眼见老妈要逃跑,他啥都不怕了,抱着兴师问罪的心思紧紧的跟了上去,唐母朝唐开瀚递去求救的眼神,唐开瀚恍若未闻。
他以前……也是被这样骗大的。
……
唐家兄弟回到海川不久,学校就放假了。
期末考的成绩出来了,路文良抱着自己仍然不见大成效的英语卷子愁眉苦脸,唐瑞安抱着自己只拿了115分(满分一百五)的语文卷子被他哥横眉冷对,两人特别自觉的自罚了一整本习题册,路文良也开始准备回家的行李了。
唐开瀚得知他要回老家的消息时并没有很吃惊,某天回家的时候还拎了几袋子补品让他拿回去送人,说是酒店过年时收到的供货商的孝敬。
路文良却之不恭,只好收下,唐开瀚见他东西多,还说要送他回镇上。
路文良立刻就拒绝了,开玩笑,在周口镇那种地方,来个外乡人都会引起热议,他路文良苦兮兮的出门然后风光满面的坐着轿车回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啊?衣锦还乡?不,绝对是冤大头附身的前奏。
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唐开瀚也表示了理解,但唐瑞安却起了兴趣,一定要跟去看上几眼。
他从他哥嘴里听到路文良身世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在听书呢,他哥显然不是那种胡编乱造夸大其词的人,那就代表路文良确实有这么个悲剧的背景,天哪,这是多么少见的一个倒霉蛋,还有故事里的爹妈,这得多黑心啊才能做到这个程度,可不得长得面目狰狞么?
唐瑞安对看热闹最有心得了,当即就决定了要去围观一下路家夫妇,路文良一开始本来想要拒绝的,但后来想想,这次chūn节回去他还要搞定老房子的事qíng,有个见多识广的唐瑞安在身边帮衬,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助力。
两人用一个半星期的时间赶完了一大堆的寒假作业,然后在某天清晨,收拾了两大皮箱的东西,施施然坐上了到县里的中巴车。
唐瑞安吐了个七荤八素,此刻虽然是冬天,但车厢里仍旧闷热难耐,烟味酒味屁味汗味,还有人在里面泡了一包红烧牛ròu面,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简直让人作呕。
唐瑞安饶是开着窗户把自己的脸冻裂了,也还是无法逃脱这一大劫,等到吐完站起身,脚都在发软。
没办法,路文良只好找一辆脚踏三轮车,送自己和唐瑞安回周口村去。
县城的变化不大,仍旧是自己离开时的那个样子,水泥马路旁热火朝天的冬装店生意不错,老板娘的吼声、卖年货的摊位、还有街边无人管辖油腻腻脏兮兮的小吃摊,这是市里所不能看到的另一种风景。
远远的看到盘山马路边露出个朝内走的小坡,路文良松口气,满眼怀念的看着山上依稀可见的老房子,眼中溢满了松快和惬意。
因为两大包行李,路文良还得多给两块钱车费,chuī着山风唐瑞安也好歹恢复了一些jīng神,自己拖着自己那堆行李费力的朝着山上走。
“路哥,你家怎么住在山上啊?”
“这里是老房子,”路文良憋着口劲拖着行李简单的回答,忽然眼睛一亮,朝着山上挥手大喊:“周伯!周伯!”
山上有个裹着黑棉袄扛着锄头的老汉,大概是听到声音,眯着眼朝村外看了一会儿,也颇为惊喜:“良子!!!”
“周伯!”路文良轻快的打招呼,“我回来了!”
周伯脚程挺快,没一会儿跑了下来把路文良手上的行李夺过自己拉着,别看他年纪大,力气却比小辈要大的多,拿起一个箱子居然毫不费力。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周伯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于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外头还好吧。”
“挺好,”路文良笑着回答,然后一指站在自己身边的唐瑞安,“周伯,他是我同学唐瑞安。”
“哦小安啊,”周伯看着唐瑞安一身光鲜,气质不凡,有些局促的搓搓手,“你好你好。”
唐瑞安也有点尴尬,礼貌的点了点头:“周伯你好。”
“别说这些了,”看出两个人气场不合,路文良立刻cha话,扶着周伯的胳膊招呼唐瑞安山上,“好长时间没见了,您身体还好?我王婶儿刘阿姨呢?”
周伯心qíng颇好的哈哈笑:“我好着呢,一拳能打死牛。你王婶和她家姑娘一块住在镇上的卤味店了,最近都没咋见她,你刘阿姨……我早上还看到她在白菜地里呢,这会儿估计回去做饭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老宅,唐瑞安特稀罕的摸着门口两个狮子研究了半天,完了又去摸铜门,摸完了又去研究屋檐上房梁上jīng美的雕花,嘴里啧啧赞叹。
路文良把自己那箱行李打开,从里头拎出两个放了棉被的压缩袋,丢到一边,然后拿出放在棉被里的几袋子东西。
“周伯,我在市里给你们买的年货,新年快乐。”
周伯低头一瞧,两个纸袋子里一瓶剑南chūn,一件鼓囊囊的羽绒服,另一个袋子里大盒子抽出来一看,好嘛!燕窝!
“这不行这不行!!!”周伯又吓又气,恼怒的去拍路文良脑袋,“你这小子,这东西怎么能瞎买呢?你才多少钱啊?以后不要过日子了?快拿去退了退了!你周伯老骨头一把还吃燕窝,吃个死哦!”
路文良知道他不肯收,轻笑一下按住他的手:“周伯,你就收下吧,这都是小安他哥卖的,给我进货价,没有你想的那么贵。”
周伯好说歹说总算没有再责怪他乱花钱。
没一会儿刘阿姨听说路文良来了,也拎着自家的两条腊ròu和一根香肠赶了过来,菜篮子里放了两个鲜嫩雪白的大白菜,见到路文良时,她眼睛都红了,扑上去抱住小孩就叹息:“造孽哦!那么小的娃一个人在外头上学!你瞧瘦的没人样了!”
路文良想到自己最近似乎才胖了三斤,但目前的气氛这样煽qíng,他也不太想煞风景,于是只好温言相劝,哄刘阿姨开怀。
刘阿姨的礼物是一条大红色的羊毛围巾,一双羊皮手套,然后一袋子即食虫糙。
这年头大红色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尤其是昂贵的羊毛围巾版型硬挺大方,围上后温暖如同chūn来雪融,刘阿姨美的对着镜子转来转去,还说今年过冬要买件白色的棉袄来配着才好看。
路文良叮嘱他们不要把礼物的事qíng对外人说,又托他们把王婶儿的那份带到镇上,天色已经不早,刘阿姨gān脆从自家里把饭菜端了过来,周伯也送过来一大堆饺子,和唐瑞安一起,四个人吃了一身的汗,其乐融融,又约好了第二天到镇上王婶儿家去会合,商讨一下周口村房子的事儿。
晚上唐瑞安没处睡,只能和路文良挤一张chuáng,屋里升了暖融融的炭盆,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底下垫着软软的陈年棉被,这种感觉又和在唐家时睡着柔软的席梦思不同,是另一种享受了。
从到了周口村之后唐瑞安就很少讲话。
晚上两个小孩洗好脚缩在被子里哆哆嗦嗦的暖和起来之后。
趁着睡意,唐瑞安无比纠结的感叹了一句:“路哥,你家真破。”
路文良想揍他,但也许是白天太疲劳了,也有可能是柔软的被子太温暖,他始终提不起力气来。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对去镇里还要等车这件事qíng唐瑞安表示极度的不理解,他好日子过惯了,哪里知道乡下的jiāo通是多么的不便利,两人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在车站旁边顶着寒风等了一个来小时,才堪堪等来车子。
路文良给周伯他们几个准备的礼物虽然小件儿,但统统价值不菲。然而给路功准备的,自然就不会那么珍贵,可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他得让所有人都看见,都看见他带着年礼去给路功拜年,那么手上就绝对不能拎不起眼的东西,相反,送的礼物价值还两说,体积却决不能小!
而且路文良也绝没有让他们知道自己财力的心思,他自己在做生意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这生意赚不赚钱那就只有他心里有数了,他说自己穷,也是的确穷,并且无时不刻不穷,路功他们能怎么办?
唐瑞安提着两箱伊利纯牛奶,路文良抱着两chuáng松开了真空压缩后体积惊人的大棉被,挤上了车子。
镇上的人都认得他,车里回去过年的好几个小年轻也想起了他是谁,路文良在镇上可是有点名气的,大家纷纷和他问好。
路文良虽然不记得他们是谁,但也都一一的点头和他们礼貌的问好。
八卦是不分年龄的,小年轻们看着他提着大包小包的心里也觉得好奇,于是难免就问起了路文良去镇上的原因。
路文良一脸的无辜纯孝,特别单纯的说,“我爸之前说是给我弟气的住院了,那时候我上学没来得及去医院看他,现在过年了,我就攒了点钱给他买点礼物,去看看他。”
大家的眼神都有点奇怪。
路功对路文良做的那些事qíng,镇上几乎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的。
要是他们是路文良,早就老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现在路文良居然还上门来送年礼?他也太好欺负了吧?
有人看不过眼了,替他打抱不平:“你小妈和你爸那种人,你一辈子不去看他们都在理,你居然还买东西去看他们?你傻不傻啊!”
路文良听到他的话,心中嘲讽一笑,在理?在周口镇,从来都不是讲理的。
他不想再说,佯装受伤低下头去眼神黯然。
刚刚说话那男孩的同伴捅了捅他,丢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这人说话太直了,路文良心肠好被欺负已经是够倒霉的了,这人说这话不是更让他难堪么?
唐瑞安脸朝窗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上的倒影,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家纯良温顺的路哥演大戏。
路文良抱着棉被,一身旧衣,眯着眼睛站在周口镇的车站里,顺着遥遥的大马路盯着在街尾处的哪一栋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房子。
没有去管身边的窃窃私语,他神色坚定,眼带笑意,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
cao蛋的周口镇,老子又回来了!
第40章
唐瑞安一路佯装路人也从乘客嘴里听到不少八卦,对路文良一家人的事qíng短短几分钟之内又有了新的认知。
唐瑞安抱着牛奶有些犹豫。
他想起父亲在很早很早之前曾经教给他的一个道理。
那时候的他年纪还不大,那时候的香港正因为因为商议回归使得商业圈异常动dàng,英国佬使尽千方百计想阻止中国统一,撒切尔三天两头放出烟雾弹来动dàng商圈,所有人的前路都是迷惘的,即将到来的不同政策让香港金融圈十分不安。
唐父那时候根基未稳,大部分的实力还保留在内陆,为了在香港闯出名堂,唐瑞安亲眼见证了自己曾经不可一世的父亲是如何低声下气的去请人帮忙,去应酬吃饭,甚至在凛冽寒风中抱着巨款等待在商会主席家门口,然后一步一步的,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才能默不作声的让唐家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52书库推荐浏览: 缘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