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温乐毫不客气的yīn下脸,冷冰冰的问了一句:“大舅舅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刚刚过世,韦家便不留qíng面的要脱离gān系,这难不成还是温家的错了?温家错在何处?大舅舅您倒是给侄儿说说,是错在了父亲替四舅舅安排的差事,还是错在了父亲替三舅舅揽下的官司?城郊的田庄不够大么?还是庄户们jiāo的课税不够高?”
此言一出,莫说韦大老爷,就连韦老太爷的脸上,也是霎时青白一片。
若说韦家对退亲一事有什么愧对良心的,温三老爷曾经帮助韦家子弟的那些个事儿便要算上一样。
韦家的几位老爷如出一辙的无所事事胆小如鼠,虽有几个读出了功名,却也只有二老爷靠自己在大都领了个无足轻重的八品官。若没有温父在其中调停,其他几位只怕一辈子都于权势无缘了。
加上大都地域本就不大,韦老太爷在朝中没有实权,想做个大点的生意实在是难如登天。韦家的田庄、别苑、乃至于田庄内佃户的高额税银,上下温父出的力气只怕占了九成。
然而温父一死,这些恩qíng便等同过往云烟。韦家如今得势发达了,这便是一层抹不去的污点。他们明哲保身尚且不够,如今被主动提及了,便觉得自己被赤身luǒ体剥开了公诸于众,哪儿还有半丝颜面用作遮羞?
老人越老便越要脸面,温乐这一巴掌直接抽掉了韦老太爷用作伪装的大度,他冷哼一声,重重的跺下拐杖:“牙尖嘴利!我本还怜惜你们三房孤寡不易,想要给你们留些余地。谁知道你们竟穷追不舍咄咄bī人,那好!话便摊开了说!你们祖父与我同僚,原本jīng神矍铄生龙活虎,如今忽然毫无预兆的去了,我本就狐疑。于是请了先生重新算了润儿生辰。那先生之前断言润儿命中含戾,与亲近之人不利。我本还不相信,未料到你们父亲却又不明不白的去了,如今温家已有两门丧事,莫不是叫你们表妹嫁过去再添一场吗!?”
一旁原本并不属意的温润闻言心中一顿,猛然涌上千般怒火来。
这老匹夫!竟信口雌huáng鲜廉寡耻至此?非但悔婚悔的理直气壮,还要放出谣言,坏了他的名誉么!?
他冷笑一声,才想说话,刚张开嘴,却见到站在桌边的二弟脸上比他还要难看。
他愣了一下,心中思索自己何时和他关系这样亲密了。又不由得回忆起曾经对温乐的印象来,记忆中那个畏缩无能的小胖子竟还有这样的赤子之心,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暖心。
不论如何,他虽然惯来对温家的家人们不亲密,但有个能事事为他着想出头的弟弟,还是异常幸运的。
他就愣了那么一会儿功夫,温乐已经机关枪般反击起来了:“外祖父请的是哪个道观的师傅,真该介绍给我,叫我会会他才好!”
韦老太爷张了张嘴,才轻哼:“那道长仙风道骨,从来不问俗世,我也是偶然间遇上他,花了重金才请他出山,现下告诉了你,也无济于事。”
温乐风光霁月的微笑着:“那就是无处寻觅、死无对证了?说来巧的很,我前些日子也碰上这么位道长,也替我大哥算了这样一卦。卦象与祖父得的亦是异曲同工,但我想到家里还是一团和气为好,最终还是忍下此事不言,甚至将那位道长看做骗子,还哄了出去,眼下看来,那位先生的卦象也不算空xué来风,我倒是冤枉他了。”
他说完这话温老太爷就觉得不妙,也不接嘴,温乐见状轻笑一声,却回头对温润道:“大哥哥,弟弟在这儿与你赔罪。之前实在是没有想到如此多的利害关系,不过如今说来,你与表小姐的婚事huáng了也未必不是好事。那道长本就说表小姐八字硬得很,克夫家克的厉害,我还未当一回事,谁知道哥哥活了近二十年温府也是和乐融融的,表小姐才与你订婚几年,便克死了父亲与祖父。我那时实在是惶恐不敢开口,如今看到外祖父这样颠倒黑白,实在忍不下了,回府我便和祖母请罪,求她责罚。”
“傻子,这哪儿能怪到你?”温润与他一唱一和,还摸摸他脑袋,柔声道,“真要怪,也得怪那始作俑者。真要说起来,大哥亦是有份责任的。”
温乐一脸难过的靠在他怀里,兄弟俩哀伤了一会儿。
被绑在椅子上的温贤炼看到眼睛发直,他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温乐话中有话了,看韦家那两个老东西气的怒发冲冠几乎呕血的模样,他简直对自家一鸣惊人的二哥崇拜的五体投地。
两个哥哥这样努力了,他也用心的配合大吼:“大哥二哥你们就是太好欺负了!韦家竟然把这样的小姐与大哥做媒,大都里还沸沸扬扬的传闻大哥与表小姐不般配,如今看来,果然反常必妖,这背后竟是这样的险恶用心!”
韦老太爷没想到被反咬一口,气的眼珠子都赤红一片,他挥着拐杖就要来打,嘴里喝骂:“狗东西!莫要信口雌huáng!!!!”
谁知道才迈出一步,却脑子嗡响一声,倒头栽下。
韦大老爷吓得一声惊喝跑上前去搀扶,温乐趁机给几个小厮使了眼色,几个人抬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温贤炼迅速朝外跑去。这样的光景,韦家上下竟没有一个人想到阻拦。
温乐路上说了几句自己的计划,温润便啪啪扇了老三两个巴掌,老三也争气,出了韦家大门后就一脸半死不活的哀嚎。浩浩dàngdàng十来个人狂奔在大都的街上,就连风度翩翩的温润也不得不唱作俱佳的扮着láng狈,简直吸引了无限的眼球。
跑出几段路,一行人冲进温家的大门,迎面的仆役都被吓得纷纷闪避。温乐作势凶恶的怒吼:“都瞎了眼么!去请大夫来!三爷在韦家受了大刑,让人带着伤药!快些到,再晚来不及了!要死人了!!”
三房虽然不受重视,但到底是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儿简直天都要塌下来了。府里登时乱哄哄急成一团,几个仆役涌出府内,大都有些名声的医馆一个个请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温家的三少爷被韦府用私刑快要死了的事儿了。
大都自温家三老爷过世后已经许久未曾出现新的八卦,这一消息如同鱼雷如水,轰然便响彻了半边天。
温家正房唱经念佛的老太太听闻此消息,骇的连手上的楠木珠都握不稳了。她本就是不大有手段的女人,现下没了丈夫,更是惶惶不安。韦家送她两千两银票要悔婚,为了有银钱傍生,她也应了。没料到韦家居然会这样猖狂,本就不占道理,还敢妄用私刑!
她虽非大度慈母,却也不是坏人。对三房不亲近到是真的,但如今是自己收了钱要对他们不利,她本就心生有愧。这一出一唱,她心跳的比击鼓还要轰烈,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不成!”在佛堂内战战兢兢的转了近半刻钟,她还是坐不住了,一拍供桌朝着屋外喊道自家丫鬟:“腊梅,快去备些药材,与我去一道节气堂!”
节气堂就是三房的院子。不说老太太,就是温家的其他主人,也开始活络着来探望了。
第6章
“这凳子还是huáng花梨木呢,纹路清晰流畅,样式也好看,”温乐赞不绝口的抚摸着被他们从韦家抬出来的那把绑了温贤炼的椅子,一边摸一边凑上去嗅,更是一脸陶醉,“真香!”
他圆胖白嫩的脸蛋做出一副风流的模样,猥琐到在一旁看热闹的温润都不自觉微笑起来:“我记得韦老太爷过寿那天,文亲王曾经赐了他一套上好的桌椅。韦家也不算多么富裕,老人家要面子疯魔的很,只怕都摆在了堂屋。我瞧着,这便是其中一把了。”
温乐轻笑:“大哥你识货,方才怎么不提醒我,我叫人都搬来了才好。”
正在屋内燃香的天玑苦着脸道:“大人您可别,这椅子实在是沉的要命,小的方才和苍术他们四个搬着跑过几条街,命都去了大半。”
温乐瞥了眼他:“瞎说,宝贝哪儿有不重的,但搬着从未听人念叨沉。叫你们去了半条命的是你们三爷,他再不减肥,还有你们的苦头吃。”
天玑瞠目,却又下意识的拿眼睛去瞄躺在chuáng上装死的温贤炼。
温贤炼一脸苦闷的说:“真是丢死人,我叫鬼迷了心窍,这下全城人都瞧见我唉唉叫的模样了。”
温乐给天玑一个眼色:“去瞧瞧苍术的药熬好了没有。你们四个带着我房里的和我大哥底下的丫头,晚些去账房一人领一贯赏钱。”
天玑纵然高兴,也异常沉稳的行了礼才告退,和温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慢吞吞步伐。
温乐坐在chuáng边,给了温贤炼一下:“傻子,你丢了人,哥哥们就有面子么?不过你放下心来吧,不出三天,韦家人要登门和你道歉。”
温贤炼却半信半疑:“当真?”
温乐但笑不语,一旁的温润却说:“可眼下当务之急是炼儿的伤势。我们既然放了那样的话,大夫们肯定会来面诊,若到时候圆不过去,三房的立场估计要更加艰难。”
他虽然说的是令人发愁的话,眉宇间却并不见苦闷,估计事qíng败露了也有用作添补的后手:“晚些你闭好了房门莫让任何人进来,大哥出去一趟,寻人帮忙将这事儿压下来。”他说着,瞪了温贤炼一眼,“你下次再这样冲动行事,便自求多福吧!”
温贤炼嘴巴一瘪,手上抓着自己的一个木簪子翻来覆去的玩,手劲一大便将簪子掰成两半,再把那小木条儿掰成更小的木块来。
温乐见状眼睛眯了一下,这弟弟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力气却真是大。
他按了下温润的手:“大哥放心,弟弟既然想到了这个法子,自然不会叫人看出破绽来。”
温贤炼到底小孩儿心xing,见温乐替他说话,对自己又温柔亲密,虽然曾经比较疏离,可还是凑上来撒娇:“二哥,难不成真的打我一顿?”他一闭眼,视死如归的仰头道:“只要能让韦家受苦头,被打一打也没什么,来罢!”
温乐掐他一把,见他睁开眼睛,神色惶惶,又觉得可爱。于是低头在他脸上香香的亲了一下,啵了一大声。
温贤炼诧异的睁大眼,脸渐渐红了。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直白表达喜欢的法子?一旁的温润看着也稀奇,眼睛眯成了一条fèng,喜怒不辨。
苍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原来药已经煎好。
温乐拦住了要去开门的温润,亲自到门口去接。趁着机会将刚刚在商城买到的一粒恶作剧药丸丢在药汤里。这是他让苍术去熬的一锅huáng连水,里头放了他随便琢磨的一道清火的药方,刚刚丢进去的药丸却是商城上售价高达一百元的某种恶作剧产品。
温润虽然不解,但看温乐信心十足的模样,还是bī迫温贤炼将一碗苦掉了牙的药水给灌下去了。这小子行事全无章法,冲动易怒还险些被人算计,不给点教训也不行。
眼见放下碗不久,温贤炼便喊着自己全身发胀,温润也有些紧张。温乐却权当没事儿人似的把他上衣被扒了下来,手指在他背上照着木棍的形状刮了两道。立刻的,一块块可见的长条红斑从麦色肌肤下透了出来,在温润诧异的目光下慢慢的变肿变大,最后泛出丝丝叫人牙酸的乌青来。这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ròu。方才被打了两个耳光的脸颊,也照着手掌的淤印子肿起好大一块。简直不像是被动了家法,而是被赏了军棍一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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