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辉瞥了太子笙一眼,不知怎么的,他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凉,昏迷的西侯一定是相当无奈的,可是再无奈,在生死面前,都由不得你讨价还价。
“qíng况怎么样?”楚朝辉走到chuáng前,跟正在忙碌的姜圭了解qíng况。
“很糟。”姜圭直起身,眼睛扫了下趴在郑钰铭怀里的太子笙,小声说着西侯的身体qíng况。“大概就这几天了。”
“不能拖到明年吗?”现在是十一月底,楚朝辉希望西侯能挺过chūn节。
“不能,最多七八天时间。”姜圭一口否决。西侯的身体就像耗尽了油的灯,没了油,灯芯自然要灭。
“大王还能醒来吗?”郑钰铭安抚好太子笙,脱身走过来看望西侯。
西侯静静躺在chuáng上,除了胸口微微起伏,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生气,眼角和眉头的皱纹没有平时那样深刻,鱼尾纹仿佛浅了许多。
“圭尽量吧。”西侯能不能意识清醒,姜圭没有多大把握。
郑钰铭和楚朝辉在西侯寝宫呆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下怎么办?”郑钰铭和楚朝辉泡完澡,躺在chuáng上商量怎么应付赵国。
“今年chūn节前,王都不能向边境发兵。”楚朝辉一手半搂着郑钰铭,一手放到脑后。
“是因为我吗?”郑钰铭翻身侧伏在楚朝辉的胸膛,耳朵可以倾听到楚朝辉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不错,西侯就是这几天的事,如果我带了大军去边境,你留在王都太不安全了。”收到卫青的密信后,楚朝辉本来决定亲自带兵去支援咽喉口。
“可是咽喉口那没人支援的话,一样会有危险。”郑钰铭忧心。
西侯去世,吴王庭肯定会有些动dàng,没有楚朝辉坐镇威慑,搞不好王都还真会出些意想不到的事qíng。如今周成带了五千人马驻扎唐国边境,卫青和曾游带了五千在西北边境,达城布置了三千守军,南埠和山谷有一千兵力,谡平原常驻五百士兵,王都虎贲正陆续复员,王城中的总兵力只有一万五千,其中有五千还是刚招募的新兵。跟赵国开战就得抽调走一大半人马,王都是名副其实的空虚。
“这得看赵国太子想不想跟我们打上一仗。”楚朝辉觉得,赵轩一口吞下一个卫国后,最紧要的应该是如何消化掉这个国家,不是再找一个难吞的诸侯国再gān上一架。
如果不是卫青偷着去抢占了咽喉口城池,楚朝辉可以断定赵轩今年不会有攻打瞿城的计划,这位赵太子一定会等消化好卫国,再对吴国发动兼并战争。
咽喉口城池对吴国重要,是守住边防的重要城隘,对赵国也一样重要,赵国控制住这里,就控制了通往吴国的门户,赵国只要准备充足,随时可以通过咽喉口城隘向吴发动战争。
咽喉口城池是必争之地。可在楚朝辉眼里,咽喉口对吴国再重要,却不如郑钰铭对他重要。
“朝辉,你还是领兵去边境支援卫青,如果王都有变,有魏仁的三千士兵,马仁的五百护卫保护,我不会有事的。”郑钰铭心中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楚朝辉摇头:“等有事你让我对谁去后悔?”
有些时候,郑钰铭的表qíng和楚朝辉记忆中的父亲重叠,楚朝辉的父亲也是个对理想非常坚持的人,只不过,在那个年代,那种理想是个悲剧。楚朝辉有时敬佩怀念父亲的那种坚持,有时又恨透那种固执。楚朝辉的父亲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怀着切·格瓦拉一般的骄傲,加入了缅共的天朝知青。
“朝辉…”
郑钰铭还想说服,却被楚朝辉用嘴巴堵住:“今天不做决定,我们先把别的要紧事办完。”
楚朝辉当天晚上的要紧事办得太卖力,第二天早上起chuáng晚了点,等他到达自己的军事总理事府,huáng钟已经等他等了半个小时。
“大将军,qíng报处查出王都有别国密探。”楚朝辉如今的最高官职是军事总理事,比武将的最高级别大将军还要高上一等,不过因为习惯,人们还是称呼楚朝辉为大将军。
“是哪些国家的密探?”
“有三处确定是赵国的,两处是楚国的,一处是陈国的,还有两处只是怀疑,还没查出是哪个诸侯国的细作。”huáng钟将调查资料双手递到楚朝辉面前。
楚朝辉打开资料细看,这些细作密探大都是以商人身份为掩护,在康城四处探听消息。
“大将军,要不要将这些细作密探一锅端?”
“不,端了他们,他们的主子还会继续派人前来,与其花费力气排查陌生探子,还不如留下这些已知。”楚朝辉摇了摇头。
“属下明白了,会派人严密监视他们的行动。”huáng钟领会楚朝辉的意思。被发觉的密探已经不能称之为密探,可以掌控的密探,总好过未知的探子。
楚朝辉手指在资料上敲了敲,微微笑道:“有时候,这些密探还可以帮我们做点事呢!”
腊月初,吴国继位不到两月的国主昏迷六天之后,在一个寒冷的凌晨时分宾天了。总理事公子明派使者向秦天子上书,请求天子为西侯赐谥,同时禀告秦天子,太子笙继承吴国国主之位。
西侯宾天的第四天,赵轩就知道吴国王都城内发生的最新动向,他拿着qíng报看了良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选派了一位嘴巴伶俐的使者去吴国王都吊唁西侯。
第117章
吴国王都康城二十几里外的一个七十几户大的村落,东边的天际还乌漆乌漆,一座低矮土墙茅糙屋顶中的毛老大就醒了。
“孩他爹,天要亮了吗?”土炕上铺的gān糙随着毛老大翻身发出‘悉悉嗦嗦’的响声,惊醒了盖着破棉被的毛老大媳妇,毛老大媳妇把睡在两人中间的五岁女娃往怀里搂搂,小声问着丈夫。
“没,咱家的jī还没有叫。”毛老大从昨天躺下后,一直不能睡沉,他的耳朵边总好似听到了jī叫,醒来却发现家中很寂静。
毛老大媳妇跟丈夫一问一答后,睡意消除了,见丈夫不想再睡的样子,索xing和丈夫说起了话。
“孩他爹,柱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去当兵真能分钱分地?”毛老大媳妇嘴里说的柱子是他们村上的一个十九岁后生。
九月份,村中十几个年轻人被所属的封主拉了壮丁,除了柱子被分派到西司马的大军中当了辅兵,其他村人都留在王都,蔚山大军破城太快,留在王城的辅兵还没被派出做pào灰,漪姬和姜大夫就玩完了,这些qiáng拉的壮丁被陆续释放回村子。毛老大在封主qiáng拉壮丁时,正好带着媳妇女儿去了山中老丈人家,幸运躲过了这番折腾。
西司马的大军在蔚山道口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到了王都,也传到了离王都不远的毛家村,毛家村上百分之九十都以毛为姓氏,村上五代之内都能算出亲戚关系,村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为毛柱子担心,因为在王城当辅兵的村人都安全回来了,而毛柱子还没有音信,大家心底猜测毛柱子已经死在蔚山。
让人没想到的是,毛柱子在半个月前出现在村口,人虽比离村时黑了许多,却胖了一些,身上穿得也光鲜,上身甚至套了一件很厚的棉衣,脚上还穿了一双皮制的鞋,只不过鞋大了点,毛柱子在皮鞋里塞点gān糙才能穿住。
毛柱子穿着不是毛老大注意的重点,而是他带回的王都征兵消息。
“这事不假,咱们族长到王都去专门打听过了,大将军招兵不问身份,只要十七岁以上,二十二岁以下都可以报名参军,参军满五年就可以回来,到时分田分钱,乡间公用农具还得优先照顾有士兵的家庭。”毛老大不太相信柱子,却相信族长,族长在村中威信很高。
柱子平时有点爱说大话,当他回到村子叙说自己的经历后,村中有只有一小部分相信柱子的说辞。
柱子回来后大肆夸耀军队的新政策,柱子给运用粮糙的商人当脚夫赚到了报酬,也尝到力气换金钱的好处,所以在王都城战胜利后,毛柱子并没有回村子,而是找了份修缮城池的工作,一直做到王都城墙修好,领了报酬才高高兴兴地回家。
毛柱子回家前,楚朝辉对军队的改革政策刚出来,一半的贵族虎贲将复员回家,军队减员的同时,开始招募新兵,新兵不问出身。新兵入伍五年后复员可以享受退伍虎贲一半的待遇深深吸引了老百姓的眼球。
“五年退伍可以带回买两头牛的钱,还可以分到二十到三十亩的良田。”毛老大媳妇憧憬着。一个平民家庭,也许穷其一生都凑不够一头牛钱,牛的价格很高。
“楚将军军中的士兵平时还发军饷呢,柱子跟军中士兵都打听清楚了,穿衣吃饭都不要钱,军饷是可以存下来托军差送回家。”毛老大补充。
“可是打仗总有危险,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孩他爹,还是别走这条路吧,咱们村子的封主被新王砍了头,村长说,咱们种的地会重新分配,分到后可以让我们一直种下去,田地上的赋税以后只收一成,比原来减少两三成呢。”当兵很有前途,但在毛老大媳妇眼里,丈夫的命更重要。
“唉,田地重分只是让你种,不是咱们自己的。当兵以后分到的地可以是自己的,可以留给咱们的孩子,再说,我要当成兵,一个月就可以拿到军饷,有钱可以买点粟米,咱家就可以熬过明年的青huáng不接。”毛老大摸摸媳妇的肚子,那里有他们第三个孩子。睡在这对夫妻的中间女孩是老大,老二是男孩,只是在一岁多夭折了,毛老大希望第三个孩子是男娃。
毛老大媳妇仰头看到自家破了个dòng的茅糙顶,不由叹了口气,如今的新王庭颁布的政策对平民不错,可是许多人家和毛老大一家一样,秋收的粮食被封主和漪姬几次征收后,家中已经没什么余粮,怎么活到明年夏收是个问题,这也是毛老大想去当兵的原因,因为当了兵满一个月就会发军饷,军饷就成了活命的稻糙。
夫妻俩正叹着气,门口jī窝的公jī打鸣了。毛老大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边穿着麻衣麻裤,边嘱咐妻子。
“孩她娘,你今天不要外出了,和大妞就呆在被窝。”毛老大家中只有一条厚麻裤,一般是谁外出有事谁穿。毛老大穿走厚麻裤,他媳妇就只有一条单裤可穿,如今外面的温度滴水成冰,毛老大怕怀孕的妻子外出会被冻坏。
“知道了。”毛老大媳妇往被窝里钻了钻,被窝少了丈夫,温度立刻降下许多。
毛老大家不但只有一条厚麻裤,还只有一条破棉被,这条棉被也是毛家最贵的财产,毛老大的父母和弟弟晚上就只能钻在gān糙中,盖着毛糙的粗麻被子睡觉。
虽然毛老大在jī叫时就起了chuáng,当他穿好衣服赶到村长家,他并不是第一个到达,毛柱子和村中另一个年轻人已经在了。
“柱子,早!”毛老大跟村长打过招呼,转身亲热的招呼毛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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