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眼见证过这些以后,卫锦阳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jī不生蛋鸟不拉屎,什么叫做朱门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在来到边境之城以前一直锦衣玉食的卫锦阳对这些词语一直都是知道的,却从没想过它们竟是如此写实。
“林简,你说边关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看着这边关周围城池之中的百姓一个个面huáng肌瘦真真比起京城中乞丐的气色也没有,卫锦阳顿时心qíng凝重的皱起了眉。
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境了,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王孙贵胄他可以说是哪怕在军营里过过自己人和周围人再怎么一致认为的艰苦日子,却也从未想过在他们紫云帝国原来还有活得这么艰难困苦到了极致的帝国子民。
“穷山恶水,临近荒漠,有不少地方既荒又冷不适宜住人。”比起卫锦阳的心qíng沉重复杂,在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以后,林简却是显得格外平静,“又经常会随时随地的战火弥漫,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活在这里的许多百姓都是抱着多活一天算一天的生活态度来挣扎求存的”。
“朝廷不是每年都有一大笔专用来救济边疆的专款吗?杨大人不是说边疆已经好了许多了吗?为什么边疆的子民还是会这样呢?”无法做到和林简一样的心qíng平静,对眼前的一切视若无睹,卫锦阳有些qíng绪激动道。
作为紫云帝国的皇子龙孙,他享受了臣民和国家带给他的锦衣玉食和荣华富贵,他实在是无法做到在看到自己国家的子民过得如斯炼狱一般的生活以后还能够心qíng平静。
“说你是小绵羊,你还真是一只小绵羊啊。你以为朝廷的拨款经过那么多重的贪污纳贿下来真正能发放到百姓占地难民手中的又能有几分呢?你以为哪里都是天子脚下人人自危吗”?林简唇畔勾起了一抹无比嘲讽的笑容。
“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京城却连一点风声也收不到,连你都知道的事qíng为什么这些京城里的所谓官员却是一个字都没漏过呢”?卫锦阳惊愕的皱起了眉,简直不敢相信竟会有这样的事qíng发生。
“所谓,官官相护,底下的小官之所以有那个胆子敢做,你以为他的上头就没有一丁半点的人脉吗?这种事qíng保不齐连当今的圣上和那位被誉为宅心仁厚,慧目如炬的太子爷心里头也是门清,只不过是没有人点破罢了”。林简嘴角的嘲讽意味越发浓烈,真是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大户人家才会培养出这样一只单纯到了极点的小绵羊来。
“皇上和太子说不定也是知道的吗”?卫锦阳心qíng复杂的看着眼前近乎民不聊生的一切,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如今究竟是何种心境了,只能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呐呐重复着这句话。
眼前的一切对于在京城中可谓是过得奢侈之极的卫锦阳来说,只能是用无比心酸和无尽愧疚和难以名状来形容了。他们这些所谓的王孙贵胄,官宦子弟在京城歌舞升平,而边塞子民却是活在水深火热,饥寒jiāo迫之中。
他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所享受的一切锦衣玉食,都是堆积在这些黎民百姓的尸骨身上的。前世的自己就是一个用在不知不觉qíng况下挥霍着贪婪着侵蚀着国家百姓血液的蛀虫。
虽然,在学习兵法和武艺之时,于明忠和卫绍棠还有外公曾不止一次的向他提及过边疆的困苦,但这一切在自有衣食无忧的卫锦阳脑海中的印象统统都是笼统而模糊的只是有着这么个粗略印象罢了。而在来到这里以后,卫锦阳才算是真正晓得了了长辈们所说过的穷山恶水是副什么模样。
“其实,这些百姓难民们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朝廷救济银两粮食,他们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太平天下罢了。只有没有了战乱,百姓们才能安下心来的去安居乐业”,林简联想到自己年幼时的经历,有些感慨道,“所以,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不是我们紫云帝国的皇帝太子,而是为紫云一生征战换来数十年太平日子的云襄王夫妇”。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我之所以会活在这世上是要来gān什么的了”。错综复杂的听着一向笑颜示人的林简用这般凝重的语气说完了这样一段话,看着周遭的疾苦百姓,卫锦阳忽然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正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卫锦阳原先做武将为的不过就是在军营之中闯出个名头来受人敬仰褒扬罢了。经过了后来的学习,他的思想终于从狭隘的为了自己的未来,变成了保家卫国,守护卫氏皇朝统治顺便让自己扬名立万这么一个笼统的概念。
而今天在亲眼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以后,老天爷有这样驱使着他再一次将他重新树好的观念给亲手打碎了。嘲笑一般的告诉了他,他花了这么多年时间树立起的新观念也是错的。
无论,是为了守护卫氏皇朝的统治还是为了扬名立万,青史留名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应该做的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卫氏而战。
作为一个武将,他应该做的是为了他身后的这群黎民百姓而战,为了还他们一个安乐日子而战。
这是他卫锦阳这样一个前世的纨绔国家的蛀虫欠他们的,也是整个卫氏皇族欠他们的,他甚至开始觉得冥冥之中老天爷之所以安排他重生就是为了让他还这一份被欠下的债。这一世他卫锦阳就算是死,也应该要死得其所死在沙场之上为紫云帝国的黎民百姓而死。
原本抱着青史留名扬名立万而来的卫锦阳,却意外的在到达边塞之前找到了自己人生jīng神道路上的正确轨迹不在浮躁的把之前看重的那些东西放在心上了,得到的是jīng神上不可比拟的真正意义上的成长与升华。
离边关越近,行路也就越发艰难了起来,积雪覆盖,道路不通。导致了一行人就这么开始了风餐露宿的生活,这一路上自那回以后就是条件再怎么艰苦林简却是再没有听过卫锦阳抱怨过一句,哪怕是关系环境和困苦的玩笑也不曾开过。
弄得林简好生不自在起来,就好像是一夜之间自己心目中那个不知茶米油盐贵的单纯孩子就这么长大了一般。叫人一时之间当真是无法适应之极,早知道他就不和那只小绵羊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
就在这样一个状况下,不知不觉中的一天夜里他们的大部队就这么看到了“云襄城”不远处的城墙和城门口。
云襄城原名白虎城,是为了纪念云襄王卫绍棠在此七战七捷而改名的城镇。是荒漠关前的一道要塞和屏障,可以说失了云襄城便也失了三分之一的荒漠关,若是失了荒漠关紫云帝国的半壁江山也就没了。这里便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了。
也是林简的出生之地。
卫锦阳看着不远处青砖堆砌的城墙暗暗地想到,云襄城我来了,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是我的埋骨之所呢。
62、边疆(上)
出城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身着青袍的公门中人,看他官袍的颜色卫锦阳一眼就瞧出了他最大不过是个类似县城的七品小官,比之他和林简还有另外一位少将军的六品官衔该当是低了一品才是。
可是对方的态度似乎并不甚热络,甚至可以说是随意到了一定程度,不仅没有一丝一毫迎接上级的热络,而且在言谈举止之中还带上了些许冷漠和轻视。
显然,对这几个比自己官衔还要大上一品的少将军并不怎么看在眼里。
十分简单的为他们安排完了住所以后,别说是正常qíng况下该有的接风宴了就连话也没同他们多说一句就这么行色匆匆的走了。
“这是什么节奏啊?老子比他的官衔还大上一品呢,这个张富贵怎么还一副生怕我们攀上他的样子”。卫锦阳郁闷的看着县城张富贵这么一副飘然远去生怕被人抱大腿的模样,一脑子黑线。
他们刚才难道是没介绍清楚自己的品级吗?才会让这位张大人造成这种他们几个六品官要抱他一个七品官大腿的错觉吗?
不应该啊,要是误解了的话应该是会把他们分配到和将士一样的营帐里去住的吧。可是,这个张大人很明显分配给他们的就是单独的庭院住处啊。这是少将军才有的待遇,不是将士们的营房吧?或者说,边疆将士的待遇特别好比京城还好吗?
“狗眼看人低,这种事qíng发生在小地方的概率远比人jīng汇集的京城要多得多,习惯了就好”。林简倒像是看惯了一般,显得一脸淡定和了然。
“我们六品他七品,要看也该是我们看低他吧”?卫锦阳一头雾水的看着生活阅历明显比他要多得多的林简,只觉那个张富贵的想法太过不可思议。
“这里和京城终究是不同的,六品官在这里未必就要比七品官要大。所谓qiáng龙压不过地头蛇,你就算是比他大上一品,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个比士兵高级一点的外来客罢了。自然是有理由去抱他这个云襄城父母官的大腿的”。林简唇角笑意炎凉。
这种事qíng他看得再多不过了,京城也有只不过人家做的内敛。到了如斯弹丸之地,在这些地方官的眼里早已是连自己姓什么也忘得差不多了将京中大臣心里的那点内敛事在明面上夸大了十倍不止。
他们几个是六品官没错可这种在京城都算不上一粒芝麻的小官就是到了边关又能大到哪里去呢?他们知道自己是自愿来支边的,可旁人只会觉得他们是被朝廷放弃了才会被bī来到这弹丸之地的。
反倒,比不及之前在京城那些人jīng个个在心底觉得他们发展空间大,前途无量了。
“我记得边关这里官衔最大的应当不是那个张富贵吧。应该是边关三十万驻军现在的统帅万将军才对啊”。卫锦阳不解的皱起了眉,他们这次来支边的顶头上司也是万将军啊。
既然,有上头的官员在,又怎么会容得下张富贵这般目中无人的xing子的人呢。
“张富贵可是万将军的gān儿子,人家自然是怕我们这些穷酸的外来客借着他攀上万将军这棵参天大树了”。林简桃花眼一挑,眼角眉梢具是嘲讽之意,显然对那个所谓的万将军不屑之极。
“gān儿子?”卫锦阳瞬间风中凌乱了,他没记错的话万将军今年应该是刚过不惑之年,可那个张富贵看上去却是少说也有花甲之龄呀。
“说你是小绵羊你还真是,什么东西也没打听过就敢随随便便来边疆吗?有些人的穷酸嘴脸,你只怕是还没见识过吧”。林简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认个比自己小的人做gān爹算什么,刚才那个张富贵对万将军十六的小妾还是一口一个gān娘呢”。
像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也就只有这一辈子都抱着旁人大腿往上爬的份了。只怕是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真正的高位。
卫锦阳目瞪口呆的看着林简,只觉自己实在是太过孤陋寡闻。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荒唐事,这一趟边关之行他二皇子殿下可算是彻彻底底的长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