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子半点不同qíng他,道,“考秀才压力就大了,那考举人考进士你要怎么办?没出息的货,要是不想念书,趁早我在铺子里给你安排个伙计的差使,也学门子手艺,现在正缺人哪。”
梨果道,“那我还是念书吧。”一想到要在他哥的魔音之下做伙计,梨果还是宁可念书的。看他哥抓耳挠腮跟个猴子似的没个片刻安宁,梨果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梨子道,“没个可靠的账房盯着总不成的。”以前他姐使得一手好算盘,大掌柜兼账房都一起做了,梨子善jiāo际,在盘账上头就差些。
梨果道,“找个会盘账的就成,先生就很会盘账。”
“先生查账是没的说,但可没空像账房一样天天守在铺子里。”当初他们姐弟几个能认得字,又学会记账,都是苏先生教的。梨子摆摆手,“我另寻人就是,你别管了。”
梨果本来也没想管。
刚入腊月,郑妙嘉回了边城,听说家里被人放火的事,郑妙嘉险魂飞魄散。
郑太太道,“多亏了赵姑娘接了我跟你祖母去家里休养,后来我们身子好了,又是梨子帮忙寻了这处宅子,一应东西都是他们帮着置办的。既实惠,又划算,连过冬的炭也是梨子帮忙置的。你可得去好生谢谢人家。”
郑妙嘉道,“自当如此。祖母、母亲身子可好?”
郑老太太笑,“都好了,莫担忧。你妹妹婚事可顺利,亲家如何?”
郑妙嘉笑,“都还好,我在嘉兴住了几日,去拜访了先时的几位朋友,临走前又去瞧了妹妹一回,她气色不错,说叫我放心,祖母、母亲也只管放心,我看程家是有规矩的人家。”
郑太太道,“那就好,那就好。”
郑妙嘉又问了些家中琐事,郑太太道,“只可惜咱家那些书,都烧没了。”
郑妙嘉道,“人平安就好,书还能再置。”私下又给了母亲和祖母一些银子,郑太太悄悄问他,“哪儿来的钱,你又去倒卖货物了?”郑妙嘉的xing子与郑大人不同,他更活泛,也不似其爹那般大公无私。修来郑大人这种清官爹,郑家家境可想而知,郑妙嘉小时候就知道在学里给其他有钱的同学代笔写作业赚钱,当然,那会儿道行浅,时常被老爹揍。待得大了,郑妙嘉更没少gān倒买倒卖的事,而且,他是自小从郑大人神目如电的目光下历练出来的本领,jī贼的很。
郑妙嘉糊弄他娘,“往日攒的,我去送嫁,总得带些银两傍身,这是剩下的。娘拿着补贴家用吧,我爹天天在外头忙,家里还得指着你。”
郑太太笑,“我如今年纪也大了,越发不中用,跟你祖母商量着,还是先给你娶房媳妇。”
郑妙嘉连忙摆手,“我这功不成名不就,哪里就说到亲事上。我想着这次回来就一意功读功课,待中了进士再说亲不迟。”
“那怎么成,你等得,人家女孩子也等不得。”说到儿子的亲事,郑太太简直有些迫不及待,满脸笑意的问,“你觉着,赵姑娘可还好?我跟你祖母都看人家姑娘好,咱家虽不是大富之家,过得却是清明日子。你要觉着好,我去给你求来如何?”经家宅失火一事,郑家婆媳都对赵长卿极有好感。
“赵家妹妹啊。”以前他都直接喊“卿妹妹”的,后来认识了楚渝,那家伙天生醋桶,qiáng迫他改为“赵姑娘”,他便一直唤“赵家妹妹”。想到楚渝,郑妙嘉叹道,“她跟妹妹是朋友,我待她跟妹妹是一样的,哪里就能说到亲事上去。”
“莫非你是嫌赵姑娘先前跟楚家议过亲?”郑太太问。
“不是那个意思。”郑妙嘉道,“当她是妹妹,完全没男女之qíng,下不去手啊。”赵长卿的确很招人喜欢,这样生得漂亮,又机伶聪慧的女孩子,没人不喜欢。但,也不一定人人就有男女之意,似郑妙嘉,先时认识赵长卿时,赵长卿完全是小女孩儿一个,他又不是楚渝,人家小小时就能动些歪心。故此,只当赵长卿是个小妹妹一样。何况赵长卿先时同楚渝那般相爱,经历过与楚渝的qíng义,赵长卿能不能再爱上别人,都是一个未知数。他欣赏赵长卿的品xing,知道这个小女子可敬可爱就够了,若结与婚姻,当真是既误了赵长卿,也误了他。
郑妙嘉三言两语按下母亲的念头,道,“一会儿打发人去赵家送帖子,明儿我过去一趟。”
郑太太道,“理当如此。”
晚上郑大人回家,一家人吃了个团圆饭。
郑大人叫了儿子去书房说话,先问过郑妙颖成亲的事,又问了郑妙嘉的行程,看郑妙嘉有些自责之意,郑大人淡然道,“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理。你刚走没几天就起了火,你在家也没什么用。”
郑妙嘉问,“如今父亲追查的事如何了?”
郑大人叹道,“国之蛀虫啊!陛下下旨令徐同知暂代知府之位,与我彻查此事,如今查得差不离了。方知府连同涉案之人这就要押送到帝都去了。”
郑妙嘉问,“父亲,去年楚家是因何被构罪?”
“构罪?”郑大人浓眉一挑,讥诮道,“什么叫构罪,你知楚家在边城九年,家资是何等丰厚!光田产宅地这一项,折成银子就不下于二十万两。更不用说那些抄没的家资。楚家起于寒微,靠薪俸,就是八百辈子也攒不下这些家业!怎么能说是构罪!”
郑妙嘉不想就清廉与否的事同父亲争辩,转而道,“我知楚家必有其罪责所在。只是,陛下忽然发落守边大将,必是事出有因。要我说,楚家在边城九年,功过皆有。起码这九年边关平安,边军勤于cao练,无过便是功了。何至于突然满门下狱,连梁青远这个做女婿的都未能逃脱呢。”
郑大人沉默片刻,方道,“楚家虽贪了些银钱,其罪确并不至死。我也是后来打听到的消息,有人给陛下上了秘折,说楚家这些年一直在向西蛮私卖兵械,这是叛国大罪。”他不过七品御史小官,在官场中人缘平平,一些消息总是滞后的。
郑妙嘉问,“这怎么可能?这是真的?”
郑大人摇头叹道,“当时楚家任边城大将,其岳家为兵部尚书,这事如果楚家cao作,再便宜不过。我虽不知具体内qíng如何,但陛下立刻发落了越楚两家,想来手里是有证据的。”
郑妙嘉道,“若楚家真与西蛮有联系,事发之时如何不举家逃往西蛮,如同四皇子和吴家兄弟那样!”
“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郑大人轻声道,“楚家死后荣哀,我猜陛下也是有悔意的。”
“那是谁向陛下告的秘?”
郑大人叹,“兵部左侍郎,如今早抄家发配了。”
“可是,他一个兵部左侍郎,如何会有边城的走私军械的证据?这事,必是自边城起。”
郑大人半晌方道,“我不知道猜测的准不准,陛下第一次给予楚家哀荣是楚家在路上bào毙,陛下连楚家的女婿梁青远都给了个勇武将军的封号。第二次是bī宫事件之后,陛下应该是明白过来了,再次赏了楚家哀荣,却将勇武将军的封号撤了。”
郑妙嘉心下寒意陡然而起,咬牙道,“楚将军可是将掌上明珠许配于他的。”
“我这也是看邸报的猜测,不一定准,但,如果不是有什么原由,何必与一个死人较劲。”
郑妙嘉道,“当时梁青远一并与楚家秘密押送帝都,我还以为……”
郑大人冷笑,“这秘密押送,既是监视,也是保护,你才几岁,如何知其中深意!行了,这次回来便安生在家准备明年秋闱。”
郑妙嘉说是聪明过人,到底未见识多少人心险恶,乍一听梁青远之事,不禁叹了又叹,道,“梁青远这是因何事要出卖楚家?再者,若是梁青远出卖楚家,怎么连他都在路上……”
“你问我,我问谁?”天下贪官何其多,楚家案子所涉极深,岂是一时半刻能查明白的,郑大人一拂袖子,“出去念书吧。要不是你没个功名,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郑妙嘉眉毛一跳,“父亲要给我娶谁?”
“什么娶谁?人家根本看不中你个秀才!”郑大人一脸晦气。
郑妙嘉原以为父亲说的是赵长卿,又一思量,这不能,要是赵家的亲事,怎么会说看不中他。郑妙嘉不死心的问,“谁家闺女啊,这般嫌弃我?可真没眼光。”
郑大人气不打一处来,“给我用功念书,将来一定要考个状元,也叫那起子势利眼后悔一回!”
郑妙嘉立刻明白了,笑问,“爹,你是不是说宋大叔家的闺女啊?”他爹同帝都户部侍郎宋侍郎jiāo好,早一门心思的算计着想把人家宋姑娘开回来给他当媳妇,结果,第一次他爹的信去的晚了,宋侍郎多年打鹰竟被鹰琢了眼,眼瞎的相中了上科状元吴双。后,吴双伙同四皇子谋逆,宋姑娘都被挟持到了边城。好在宋家倒是因祸得福,宋侍郎救驾有功被赐爵,连宋姑娘也被封为县君。郑大人一瞅,吴双都逃蹿到西蛮去了,宋姑娘这婚事也huáng了,立刻眼明手快的去信为儿子求娶,结果,宋侍郎回了封信,不想闺女远嫁,就是委婉拒绝了郑大人。郑大人很因此火冒三丈,继而后悔当初不该让儿子四处游dàng,若早能中进士,宋侍郎自己是状元出身,格外的喜欢年轻俊才……郑大人一面后悔儿子游历荒废光yīn,也有些小小迁怒。
听儿子有问,郑大人一挥手,恼羞成怒并故作洒脱的放两句狠话,“莫再提此事,难道除他家闺女就没好的了!他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郑妙嘉脸红扑扑的,怪不好意思地,“爹你这样赞儿子,儿子实在愧不敢当。”
郑大人一噎,冷笑,“好个偌厚脸皮!我是赞你么!休往自己脸上贴金!”
郑妙嘉心说,爹你一月那十几两薪俸,可得有金子叫我往脸上贴呢!郑妙嘉素来脑筋灵活,赔笑,“是是是,我知道爹不是在赞我,可这屋里就咱们爷俩,爹既不是赞我,莫非是在赞您自己?”贫嘴的下场就是被老爹连捶带骂撵出书房!
翌日,郑妙嘉大包小包的去赵家致谢,凌氏笑着客套了几句,赵长卿问了问郑妙颖成亲的事,郑妙嘉便告辞了,转而去了梨子家。
赵梨子寻常不在家,因郑妙嘉提前递了帖子,而且郑妙嘉毕竟是御史大人家的公子,赵梨子便特意空出一日来,换了身新鲜衣袍,在家等着郑妙嘉。
见郑妙嘉还带了礼物,赵梨子颇有些受宠若惊,他在市面上摸爬滚打这些年,哪怕见着衙役捕快都是极为客气的。郑妙嘉自己有秀才功名,还这样客气,赵梨子笑,“郑公子实在太客气,我就是顺手帮个小忙而已。郑大人是大大的清官,我能帮上一星半点,也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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