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_石头与水【完结+番外】(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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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凌大太太到赵家找凌氏说话时都道,“要不是看着腾哥儿这孩子实在懂事,真恨不能一辈子不来往。”
凌氏笑嗔,“就你嘴快,心里存不住半点事,都要与你爹爹叨叨一遍才罢休。”
赵长卿笑,“母亲是我们老赵家的人,当着父亲的面儿,儿子闺女都在身边,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赵勇笑对凌氏道,“你看咱闺女多有见识。”
“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样刁钻。”凌氏面儿上微红,对丈夫道,“你休沐那天就与我们一道去吧。二哥是个好xing子,就是二嫂,那脾气自来不讨人喜欢。不过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实在亲戚。”
赵勇笑应。
不 管怎么说,二房在分家后折腾了小半年才搬清楚,肯定是有便宜占的,譬如,家俱摆设就颇多眼熟的。当然,分家时,除了田亩店铺这些大头,小件儿如家俱摆设也 是要分的。虽然凌家没什么值钱的,破铜烂铁也有一些。很明显,大房二房又就这些破铜烂铁的分了一遍,据说凌二太太连扫地的扫把都搬到了家里来。
赵勇去与凌二舅说话,凌氏带着赵长卿到了内宅。
小二进的院子,要分内宅外宅的实在不太容易,不过,凌二太太也分了男客与女客屋子。
凌腾学里的休息时间与官场的做官的休沐日是一样的,故此,凌腾也在家,只是唇角还有处小小淤清未散,瞧着挨过揍的样子。
凌氏见到没有不问的,道,“腾哥儿这是怎么伤着了?”
不待凌二太太说话,凌三姐儿已嘴快道,“不听话呗,好端端的要跳井,把父亲和祖父都吓坏了,气得父亲揍了他一顿。”
凌腾微微一笑,坦然道,“姑妈莫为我担心,已经无碍了。”
凌氏温声,“那就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事当与父母慢慢分说,万不能以身试险,叫父母担心哪。”
“我记得了。”凌腾递块栗子糕给赵长卿,道,“好些时日没见妹妹,妹妹又长高了。”
赵长卿道过谢,接来用帕子捧在手里,道,“表哥瞧着倒像瘦了似的,是念书太累么?那可得多吃饭哪。”
凌腾笑,“好。妹妹现在念什么书,还在念《论语》么?”
“《论语》已经背过了,现在在读《孟子》。”赵长卿道,“我觉着《孟子》比《论语》好看。”
“妹妹怎么这样说?”
“《孔子》是要人做圣人,《孟子》更平易近人,让人做凡人。”
凌三姐听着无趣,问,“妹妹都念到四书五经啦?”
“就是随便念念。”赵长卿道,“上回听说姐姐也在念书,不知姐姐念到哪篇了?”
凌三眼翻个白眼,指着凌腾道,“大少爷不知道赌哪口气,说好的教我认字,现在也不教了。”
凌腾淡淡道,“如今家学里课业愈紧,姐姐不是随着母亲去铺子里逛,就是出门访亲会友,我有空闲时,时常见不到姐姐,如何教你。”
凌三姐叹口气,抱怨,“反正你总是有理由。”
凌腾道,“姐姐不如意也总能找出理由。”
见凌三姐脸色微变,凌腾不待她发作,便笑对赵长卿道,“我房里有两盆月季,这两天正开了花,我带妹妹过去瞧瞧。”
凌家姐弟两个,赵长卿都不喜欢,凌三姐是个势利眼的蠢货,凌腾颇有心机。不过,赵长卿实在也懒得听凌三姐yīn阳怪气,与凌氏道,“母亲,我跟表哥去看花。”
凌氏正在同凌二太太说话,闻言一笑,“去吧。”
凌三姐立刻道,“我也去。”
凌二太太浑不在意,叮嘱一句,道,“你是姐姐,照顾着弟弟妹妹些。”
赵长卿已看出凌腾眉间厌倦,凌腾却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他并未发作,一句反对的话都没说,就带着赵长卿与凌三姐过去了,凌三姐没忘了捧着那碟点心。
二房人口不多,即使房子不大,也足够儿女各有房间。
凌腾屋里收拾的很简单,书案上摆着一盆花苞半开的月季花,这花泼辣的很,种哪儿都能活的一种花。小小的花盆里,小小的一株,只三五花苞,衬着碧绿的枝叶收拾的gān净整齐,近前便有淡淡花香萦鼻。
凌腾请赵长卿在案前椅子里坐了,自己拉了个圆凳坐。
凌三姐将点心往案上一放,自己另搬了凳子来,凌腾已经倒了三盏白水,温声道,“年纪小的时候喝茶不好,这点心甜,妹妹就喝白水吧。”
赵 长卿道谢接了,凌三姐迫不及待的说起凌大姐几个来,道,“卿妹妹,你可是不知道,现在大姐二姐四妹可鲜亮了!上回我跟着母亲过去给祖父祖母请安,见着她们 头上都cha着新首饰,绢花儿也是最新鲜的花样儿,大表姐现在都学着用胭脂啦。以前总是一幅穿衣少穿的穷酸样,这我家一搬,可不立刻就富了么?”
赵长卿没说话,凌腾已径自自案上取了本《孟子》,直接问,“妹妹念到哪篇了?”
赵长卿随手指了一篇,凌腾道,“闲来无事,我教妹妹念吧。”
“好啊,麻烦表哥了。”
接下来,凌腾便长篇大论的讲起《孟子》来,赵长卿还能说两句,凌三姐一句都听不懂,直听的呵欠连连,没多大工夫便主动道,“我去瞧瞧母亲可有要帮忙的,你们先自己玩儿吧。”走的时候依旧没忘了端走点心碟子。
凌腾长长的叹了口气,随手将书一合,疲惫的揉揉眉心,“叫妹妹看笑话了。”
赵长卿道,“三表姐就是这样直率的xing子。”
凌腾年纪尚小,心机再深也是有限的,他低声叹道,“为着分家,把一家子qíng分都折腾尽了,三个盆两个碗的都能闹一场。血缘至亲,竟敌不过些许银两。”
赵长卿心道:血缘至亲敌不过些许银两,夫妻之qíng也敌不过新人红颜,这个世界,有时,就是这么凉薄吧。
凌腾感叹良久,忽然问,“妹妹怎么不安慰我呢?”
赵长卿道,“表兄需要安慰吗?”一个qiáng悍的人,不可能是成年突然间转变,必然这人自幼便qiáng悍。看凌腾就知道,凌腾日后的成功是必然的结果,这是个天生qiáng悍的人。
哪怕凌腾最终会成长为一代贱人,也依旧会是个qiáng悍的贱人。


☆、第33章
在赵长卿过了自己的五岁生辰后,赵勇给她请来了讲课的先生,还是个女先生。
其实,赵家并不是特别讲究的人家,何况赵长卿年纪小,先生是男是女并不打紧。不想,赵勇竟真的请了个女先生来,要知道,这年头男人念书都是百里挑一,何况女人呢?边城里念书的女人家并不多,何况愿意出来做先生的人呢。
凌氏正好在老太太屋里,问,“这位女先生是何来历?”
赵 勇道,“说来也巧,是李百户听说我在为咱们丫头寻先生荐给我的,是帝都人,算是李百户的远亲,娘家姓苏,家里遭了难,亲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这位苏先生带 着儿子过活。苏先生要价倒是不高,每月一两五分的银子,中午管顿饭就行。只是她儿子尚小,离不得人,要带着儿子一道过来的。苏先生说,在咱家住也行,她回 去也是一样。若是主家肯收留住宿,包管饭食,她qíng愿意再降半两,每月一两也肯。”
请先生是个烧钱的活儿,凌氏原本咬咬牙预备着顶多每月出二两银子,不想一两就能办下来,便很是心动。凌氏生怕天上掉馅饼,问,“你可打听清楚了,既是家里遭了事,苏太太可是被流放到边城的?”
赵勇笑,“你想哪儿去了,若是流放为奴,她焉得自由身?哪儿还能出来做先生。我都问了,是个再正经不过的妇人。刚来边城时,有人看她孤儿寡母的想要欺负于她,苏先生不是那等歪心邪意之人,用簪子破了脸,如今还有道伤,莫要轻看了她。”
凌 氏笑,“这是哪里的话,若是不好,人家李百户怎么会跟你提呢。她孤儿寡母的在外不容易,不如先叫她过来,请母亲帮着看看,也叫长卿见一见。以后她是要教长 卿的,两人投缘才好。咱家人口不多,房屋也有,若这位苏先生合咱们丫头的眼缘,叫她搬过来就是,两相便宜。”省钱才是王道啊!
虽然人尚未见,赵老太太与凌氏心下已有了三分满意。
赵家人应了口,苏先生第二日便带着儿子来了。
苏先生人瞧着年纪并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温柔,人物瘦削,瞧着jīng神极好,若不是正当脸上一道深疤,当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苏先生的儿子不过三两岁模样,生的粉雕玉琢,已经会说话了,极是讨喜。苏先生见礼时,苏小公子也跟着有模有样的一揖,奶声奶气地问好,“老太太好,太太好。”惹得众人都笑了。
老太太不禁笑问,“小公子几岁了?”
苏小公子粉认真道,“老太太,我已经三岁了。母亲给我取名叫苏白,老太太叫我阿白就是了。”
老太太见他们母子身上衣衫寻常,却都收拾的gān净整齐,举止不卑不亢,当真是极好人品。只看苏小公子这般懂事,就知苏先生乃教子有方之人。
老太太拿了点心给苏白吃,苏白道了谢,才去接过,很有规矩。
苏 先生这才开始自我介绍,“因家门倾颓,一家子都散了,我随先夫辗转到边城,一路千里,不想他路上因病亡故,只剩我与苏白相依为命。我来边城两年,先时是以 刺绣、浆洗为生,幸而遇着表兄表嫂,好歹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听说贵府要给女公子寻授业先生,我少时也念过几本书,寻常授课当问题不大。”
听她简单说完,凌氏对苏先生印象不差,想了想指着赵长卿道,“我这丫头如今五岁了,去年跟着老太太学着认些简单的字。不瞒苏先生,我家是军户,家里也没什么有大学问的人。长卿,你跟先生说说你都念了些什么书。”
赵长卿道,“已经念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论语》,现在念《孟子》。”
苏先生并不吃惊,只是微微点头,“若大姑娘想学四书五经,倒并非难事,我粗通此道。”
凌氏道,“因家里只有这几样书,她就这样混着读了些。我听说,别人家的女孩儿什么琴棋书画,也都会的。”显然,凌氏是想全方位培养女儿。
苏先生亦道,“琴棋书画,我也略知一二。虽不敢称大家,给女公子启蒙还是可以的。”
凌氏脸上笑意更深,心说丈夫办事果然靠谱。就听苏先生又道,“我看女公子举止沉稳,远胜其他孩童。若依我说,琴棋书画陶治xingqíng,四书五经乃儒学经典,若有闲暇,女公子读些史书亦无妨碍。我粗通一些礼仪规矩,女红针指,亦可指点女公子。”
凌 氏已是心花怒放,大喜,“那再好不过了。”这么能gān的先生,又这样便宜,真是省了大钱啊!凌氏到底还克制些,笑道,“我看不如这样,我令丫环收拾屋子,苏 先生便先住下,暂且教我这丫头几日,若先生觉着我这丫头尚可教导,先生只管搬到家里来住。我们家人口不多,也非大富之家,不过,我家人定会诚心诚意相待先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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