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笑,“如今就看出眉宇间像阿白来着。”
苏先生笑,“比阿白刚生下时好看多了。”
戚三太太笑,“以后定是个俊丫头。”
苏白凑趣,“我说叫苏美,我娘和阿如都说这名字俗。”戚如生了女儿,苏白还没说啥,她自己先哭了一鼻子。苏白都念叨了十个月的儿子,结果生了女儿,戚如伤心的很,吓得苏白连半句可能输给赵长宁的遗憾的话都不敢讲了。
苏白倒不是不喜欢女儿,第一个孩子,儿子女儿他都喜欢,就是一想到他生女儿,赵长宁可能生儿子,苏白的心里……只是媳妇都哭了,苏白也就把些男人的小争胜心思搁到脑后,先把媳妇哄乐了,再看女儿,生得眉眼都像自己,以后定是个小美人儿哪,心里也就喜悦起来。
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洗三酒,赵长卿在车上与夏文道,“长得像阿白。”
夏文笑,“那肯定好看。”
“生下来足有八斤。”赵长卿道,“也就是在先生家,守着先生是大夫,生得很顺利。”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家,夏太太问了几句孩子的事,便让他们休息去了。
刚 进九月,越氏送jú花过来,说到苏先生得了孙女的事,笑道,“我在乡下,消息也不灵。苏太太又惯常内全省,不然我怎么着也要送几分花贺喜的。”她带着女儿买 了几亩花田,赵长卿帮她介绍了不少生意。越氏心怀感激,有了好花总会先留给赵长卿来挑选。这些花,赵长卿也不只是自己摆放,还有一些难得佳品让夏文拿出去 走礼,翰林同僚之间,大家都是读书人,总是金银走动就有些俗了。琴棋书画诗酒花,皆可用来联系感qíng。
赵长卿笑,“先生知道你的心意。”
越氏笑,“虽错过了洗三礼,还有满月酒,周岁酒。”
赵 长卿同越氏投缘,两人话也说的深。越氏并不是常向人诉苦的xing子,只是闺女的终身大事又令人烦恼。越氏叹道,“她耽搁了这好几年,原就不大好说婆家。家里这 个样子,我寻思着,只要是品xing好,勤快肯gān,正儿八经的男人就好。阿琴心里与我想的不一样,当年我算是下嫁李家,结果娘家一旦出事,李家照样翻脸。阿琴说 穷的不一定就全是好的,富的也不一定全是坏的。”
“她说的容易,只是有钱人家,哪个不是娶门当户对的正妻?”越氏叹道,“我知道她是仗着还有几分容貌,心便高几分。她不是个聪明人,要在亲事上犯了糊涂,一辈子就完了。”
很少有母亲会这样直接评价女儿,赵长卿想到李念琴的容貌,很中肯的说,“漂亮的女孩子,机会自然是多一些的。只是,更当谨慎。这个世道,女人行止踏错一步都不成的。”尽管李念琴的相貌与瑶瑶肖似,赵长卿与她并不亲近,倒是越氏,更令赵长卿敬佩。
这话直入越氏心底,越氏道,“谁说不是。”她担心的就是这个。先前李家拿女儿的终身做要挟,越氏方受他们的勒索。若如今女儿仍是慕富贵行不妥之事,她先前所做又算什么呢?即使越氏这等坚韧之人,想到此节亦忍不住心酸。
赵长卿安慰越氏,“你也别太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阿琴早晚能明白你的苦心。”
赵长卿也不比自家女儿大几岁,却事事明白。越氏由衷道,“父母对子女,并不盼他们大富大贵,只要他们平安康泰便好。”
越氏是赵长卿两世所见最为无私的母亲。
父母对子女,绝大多数是真心爱护,但这爱护并非不要回报的。越氏是唯一一个说,你不需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康泰便好。
有越氏这样的母亲,李念琴当真不算无福了。
母亲与母亲也不同,越氏只盼着女儿平安康泰,夏太太的要求则更多一些,她听丈夫说了儿子身子无碍的事后,眼泪都流了两缸,与丈夫道,“我就说,阿文身子肯定成的。”又抱怨,“你说说,他怎么就这般糊涂,任由他媳妇在外头胡说。叫外头人怎么看他呢。”
夏老爷使了些手段方问出儿子实话,其间过程并不愉快,夏老爷怒火难消,骂,“不知轻重的混帐东西,我看他是失了心窍!”
夏 太太拭泪道,“说这些没用的做甚。若阿文果真不成,我也认了。可既然不是他的缘故,总不能一辈子这么无儿无女的过活。如今还好,待他年岁大了,临老连个养 老送终的人都没有,该是什么样的凄凉日子。我不能看着我儿子到那一步。”样样都好的儿子,又不是不能生,哪怕赵长卿对夏家有天恩,也不能叫夏家因她的肚皮 就断子绝孙不是?
夏老爷道,“要不跟母亲商量商量,哪怕买个丫头来生了儿子,留子去母,记在文哥儿媳妇名下,跟她亲生的也没什么差别。”不能生的正妻多了,解决方式也很简单。
夏 太太连忙道,“母亲脾气急,你这一说,母亲还不得气死过去。老人家年纪大了,何苦要叫老人家生这个气。就是文哥儿媳妇,她素来多智谋的,若叫她闻了风声, 文哥儿这妾能不能纳得成都得两说。要我说,现在什么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先叫文哥儿有了后,生米成熟饭,瓜熟落了蒂,她也便认了。”只看这一套熟练说 辞,便知夏太太是早有所准备。
具体cao作上,夏老爷就是外行了,问,“具体怎么说?”
夏太太压低声音, “文哥儿都是做官的人了,他与赵氏素来好的,这会儿犟着一根牛筋,咱们硬qiáng着他,也不是能qiáng得来的,反倒伤了父子qíng分。倒不若我暗地里先将人选出来,起码 得是能入文哥儿眼的人。年轻人,有哪个不好颜色的?只要文哥儿动了心,咱们再说生儿子的事,这样才能水到渠成。待生了儿子,越氏也就认了。她总是嫡母。”
夏老爷问,“你有人选没?现找可得找可靠的。”
夏太太心下一动,“倒是真有个再合适不过的人。”——李念琴。
夏太太是见过李念琴的,相貌好,心气儿也高,凭李念琴如今的条件,想嫁到好一些的人家都难。但看李念琴的心气儿,她是不会甘心嫁入寻常农家或是小商户之家的,不然,李念琴早嫁了。
再者,李念琴与赵长卿有旧,若李念琴愿意,凭这关系,以后妻妾相处也能和睦,赵长卿也能更容易接受。要知道,夏太太可是从来没满足过一个孙子,既然儿子能生,多生几个才好。
☆、第249章 人心
夏恭人如同忙碌的小蜜蜂,挥舞着八卦的翅膀飞到夏家,带来了鲁安侯府最新的消息,“和离了!这样给夫家断子绝孙的媳妇,哪家敢要?诶!要我说,和离才好!这和离了,鲁安侯家不至于绝了后!鲁安侯世子也能正正当当的生养几个儿女,以后儿女满堂,方是福分!”
夏老太太道,“真是什么样的怪事都有,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
“婶 子,这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夏恭人将嘴一撇,说的愈发来劲,“更令人称奇的是,做了这等忤逆不孝的事,鲁安侯世子夫人还不觉有错,听说世子要纳 小,她先委屈的什么似的,张嘴闭嘴要和离。永安侯府离了她难道就不成了?她一说和离,人家鲁安侯府立刻允了,和离书一出,就是后悔也没地方后悔去。”
夏太太道,“和离什么的也忒没qíng分了,男人纳小而已,她仍是正妻,以后妾生了儿子抱在跟前养,跟自己生的是一样的,怎么这样想不开?”
夏恭人笑,“这谁知道?如今鲁安侯世子和离,这样显贵的身份,帝都不知多少人家都盯着世子夫人的位子呢。谁还有空去管孟氏如何。”鲁安侯世子原配姓孟。
赵长卿曾与夏恭人有过口角,实在没共同语言,听了一耳朵便称病回自己院里歇着了。
见赵长卿走了,夏恭人皮笑ròu不笑的对夏老太太夏太太道,“阖帝都,再找不出像婶子和弟妹这样疼惜媳妇的人了。”
夏老太太笑,“一家子住着,她们小年轻的,是得多疼着一些。”她倒是想摆摆太婆婆的谱,奈何赵长卿没给她这机会,太婆婆的谱摆不出来,夏老太太只得“慈善”些。
夏太太一门心思的寻思给夏文纳小的事,对于夏恭人话中带话,只当未闻罢了。在夏太太看来,侯府出这样的事尚不能容,她也只是想抱孙子而已,夏文有了儿子,长房便有了后,不只是对祖宗有个jiāo待,就是赵长卿日后百年,也有了一辈子的依靠。
就 听夏恭人继续道,“这帝都城最贤惠的人是谁?非宁安侯夫人莫属。宁安侯夫人也无亲子,将庶子养在跟前,教导的别提多用心了。宁安侯世子非但文武双全,人也 是出了名的孝顺。非有宁安侯夫人这样的嫡母,教导不出这样的儿子来。宁安侯夫人出身不显贵吗?那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大姨母,到了太后娘娘面前也有个座的 人。”
夏太太的心立刻又活动起来:是啊,太后的姨母都这样,她给儿子纳个小,并不是要离间儿子媳妇之间的qíng分,就是给儿子留个后罢了。将来赵长卿用用心,孩子还不跟亲生的一样。
这样想着,夏太太愈发安下心来。
夏太太的脾气并不似夏老太太,有了事先乍呼的全天下皆知,夏太太是沉默稳健的xing子,她素来是先将事qíng大致心里算计好了,再闷不吭气的去做。
夏 太太心里有了主意,且丈夫也是同意的,她想着,女儿与赵莲都同李念琴说得来,只是还差个将人请到家的理由。夏太太想着,玉自从去宋侯府看了福姐儿新收拾的 院子后,很有几分羡慕。夏太太命人找了夏玉过来,笑道,“女儿家是娇客,娘家不疼你谁疼你。你要是想重新收拾院子,我拿出百十两银子来也足够了。”
夏玉很是惊喜,问,“娘说的可是真的?”她娘平日里极是节俭,若是做衣裙买钗环,求一求她娘或者是肯的,但收拾院子什么的,她娘不一定乐意。不想母亲主动提起,夏玉焉有不高兴的。
夏太太便又说话了,“这事,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找个不认得的,还不如找咱家相熟的,你不是跟李姑娘素来jiāo好么,请李姑娘过来,你们商量着,看怎么收拾你那小院子。若有什么移树栽花的活儿,只管给李姑娘安排人手来gān。”
夏玉笑,“那我这就给李姐姐写帖子,请她过来。”
夏太太抚摸着女儿鸦翅青的秀发,随手正一正女儿发间一支珍珠步摇,笑,“去吧。”
夏太太素来周全,着人去跟赵长卿说了一声,赵长卿没说什么,吩咐永福打发车辆去接李念琴来府上罢了。倒是赵长卿原要安排客房给李念琴住,因夏玉与李念琴jiāo好,直接请她住到了自己院里去。
李念琴是个伶俐人,她与夏家上下处的都不错,连夏姑妈、赵莲这样的xing子都同她说得来,可见其为人玲珑八面、绝非虚传。唯赵长卿虽待她和气,李念琴总觉着不论她如何亲近,都有些亲近不起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