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是他先叫我小鸽子,我才给他叫坏梨的。”苏白qiáng调自己不得已之处。苏先生根本不理会小小苏白qiáng烈的自尊心,瞅一眼外面的日头,忽然板起脸,威严无比的问,“早上教你的文章背熟了吗?”
苏白眨巴眨巴眼,委屈道,“是娘娘叫我出去跟坏梨玩儿的。”
苏先生唇角一翘,露出两颗白晶晶的小虎牙来,她俯身捏捏儿子水嫩圆润的脸蛋儿,温柔无比,“是啊,因为娘娘听说晚上有糖醋ròu圆吃。阿白出去玩儿了,背不下书,娘娘就可以一个人都吃光了哦。”
“娘娘休想!”苏白一声惨叫,忙不迭跑去里屋背书了。至于坏梨的事儿,早就顾不得了。
赵长卿无奈,“先生又戏弄阿白。”
“哪里是戏弄,我这是在跟他讲道理。”苏先生狡辩,笑道,“说来梨花儿姐弟都是很不错的孩子啊。”
“是啊,杏大娘xing子软,全靠梨花儿姐撑着,现在梨子也大一些了,等再过几年会更好的。”赵长卿笑,“别看梨子天天嬉皮笑脸,他背书快的很,人很聪明。就是运气不好,若是生在52书库,念个秀才什么的也有可能。”
苏先生笑,“这世上贫寒仕子多的是,哪里个个都像你想的生于52书库才能念出功名?出身虽重要,也不是最重要的。就是像你说的52书库,这些人家第一代光耀门楣的祖宗,也全部是起于寒微。长卿啊,你jiāo友不拘泥于富贵,这很好。你为人也要不拘泥富贵,才好。”
赵长卿忙道,“我并没有势利眼啊。”
“这 我当然知道。”苏先生笑,赵长卿天资不算特别好,但,赵长卿心xing沉稳,远胜常人。其实,心xing之类大都可以锻炼出来,亦不足不奇。赵长卿可贵的地方是,她心 xing好。一个好字,看着简单,做起来着实太不简单。譬如,她们母子刚来这几日,赵长卿时常过来同她们母子一道用饭,这不只是为了刻意亲近,赵长卿来的勤,厨 下便不敢慢怠。非但如此,苏白年纪小,早上的饭食里总会有两个煮jī蛋,点心水果都是每天一送,依赵家的家境,东西虽不是上好,但送来时一定是新鲜的。就是 母子两个每天喝的茶,晚上要用的热水,赵长卿都想到了。
赵长卿一字不提,唯默默的打理妥当。
苏先生时常想,这真是个有心的孩子。
苏先生一笑道,“长卿,你不慕富贵,不戚贫贱,这诚然可贵。听说,你有几个不错的朋友,我来这些日子,只见过小梨花儿姐弟来你家找你玩儿,余者,皆是看你去人家玩儿。难道,你从不回请朋友的吗?”
赵长卿目瞪口呆,过半晌方道,“不瞒先生,我这个年纪,认识的人也不多。除了亲戚,就是楚姐姐和李姑娘,还有一位族长家的飞云姐姐见过几面,不过,那是在别人家偶然碰到的。我也不是不愿意回请,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请客?”
哪怕重活一世,赵长卿心境坦然许多,还是得承认自己技能上的缺失。赵长卿坦然道,“李姑娘喜欢的骑马习武,我都不大会。楚姐姐更不必说了,她是将军府的闺秀,她要是一来,家里肯定得忙做一团。”
苏先生笑,“是不是觉着不如人?”
苏 先生直言相问,赵长卿并不觉着羞窘或尴尬什么的,她只是一笑,道,“我家什么样,难道我不知道?我并不是那样虚荣人,我觉着自己家挺好,不过,也不能真就 清高到不屑于门第富贵来着。其实也是觉着不如人的,我去楚姐姐家,总能吃到很多好东西,有时就想着,若是请她来,家里没有好点心招待,心里觉着怪对不住她 的。”
苏先生笑,“长卿,你知道小梨花儿比你qiáng在什么地方吗?”看赵长卿一眼,苏先生温声道,“她从来不怕。你对她好,她便来与你玩儿;若你瞧不起她,她不来便是。你却想的太多了。”
“真正的朋友之间,是不局限于贫贱富贵的。你真心与小梨花儿相jiāo,也有门第不错的朋友,看你时常出门,想来相处的也不错。”苏先生道,“你也不鄙薄自己出身,焉何畏于招待朋友呢?”
“如果她们真心与你相jiāo,想来不会介意你家家境。若只是假意应付,你更无需担心,别人随便一个身子不适的理由就能搪塞了你去,断不会令你下不来台。”苏先生笑,“而且,她不来有不来的好处啊,你就此能看清她的面目,于你又有什么损失呢?”
赵长卿认真思量片刻,道,“多谢先生点拨我。先生说的对,我不该怕的。我还是有一些懦弱的。”
苏先生道,“懦弱或是畏惧,只能令你裹足不前。长卿,只要你自己做的足够好,于心无愧,世上并不可畏惧之处。”
赵长卿起身道,“说gān就gān,我这就去跟母亲商量商量,看要如何待客。”
苏先生颌首微笑,“好。”
☆、第35章
赵长卿先跟赵老太太商量请客吃饭的事儿,赵老太太本就是前落魄52书库出身,见惯了这个的,只当赵长卿认识的小朋友渐渐多了才萌生此意。再者,小女孩儿之间来往是很正常的事,赵老太太并没有意见。
赵长卿这才去找凌氏说,凌氏正在炕头儿fèng小衣裳,一听就愣了,“请客?你想请谁啊?”
“就是我的朋友啊。”赵长卿掰着手指数道,“楚姐姐、李姑娘,还有铃姐姐、曦姐姐、蝉妹妹,族长家的飞云姐姐,我在楚姐姐家遇到过几次,也在铃姐姐那里看到过飞云姐姐,我们又是同族,也不好不请她。”其实,她也就认识这些人了。
凌氏笑,“好端端,怎么想起请客来了?”
赵长卿道,“先生跟我说,我不能总是去别人家,也应当请朋友来咱们家。虽然咱们家可能没她们家里富贵,不过,如果她们是真心跟我做朋友,是不会介意这个的。只要咱们用心招待就成了,总不能我总去别人家吃饭玩耍,不请别人来咱家吧。”
撂下手中针线,凌氏笑的那叫一个欣慰,“我说你怎么忽然开窍了,苏先生就是有见识。”她并不反对女儿请客,只是女儿要请的朋友出身都比自家富贵,要怎么准备宴请得好生思量思量。
赵长卿道,“母亲,其实宴客的东西好准备,无非就是吃食点心,饭菜比咱们平日里稍稍丰盛就可以了。就是我现在跟着祖母睡,我的屋子太小了,可怎么招待朋友呢?”总不能到老太太屋里去待客吧。
凌 氏思量片刻,道,“眼瞅着你也大了,东西越来越多,今年本就有意把你挪出来,偏生你弟弟妹妹的事多,一时就忘了。咱们家是小三进的院子,老太太喜清静,住 第三进,我跟你爹爹住了中间的主院,苏先生在甬道东边儿的小院子,甬道西边三间是伙房。老太太住的那一排是六间屋子,寻常老太太都是带着你住东三间,西三 间是空着的。我想着,你便搬到西三间去。这样既不离了老太太,也有了自己的屋子,如何?”
能有自己的屋子,赵长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说不好。她笑问,“母亲,那什么时候才能把西三间收拾出来。”
“简单的很,那里面本来就是放了些老家俱而已。明天我叫白婆子带你去瞧瞧,你看上什么家俱,只管收拾出来用。剩下的再规整规整,挪到哪里去都行。”凌氏知赵长卿有些爱挑剔的赞美,先道,“你甭以为老家俱就不好了,那可都是樟木的,好的很。”
赵长卿笑眯眯,“母亲休想蒙我,明明是老榆木的,竟然糊弄我说是樟木的。”
被赵长卿识破,凌氏“咦”了一声,笑嗔,“哪来的这些鬼心眼儿,莫不是木头都认得好坏?”
赵长卿得意道,“每年家俱也要防虫的,母亲年年叫白嬷嬷去屋里放驱虫药,我早听白嬷嬷念叨过好几遭了。”
凌氏笑着哄她,“榆木也是好榆木啊,没有一点点蛀坏的老家俱,由你挑着使。等你弟弟妹妹长大了,叫他们使你挑剩的东西。”
赵长卿笑,“母亲就是会糊弄人。”
凌氏只好道,“不只是单给你收拾新屋子,连带着小丫环也买一个给你做伴。不然,只一个柳儿,是服侍你,还是服侍老太太呢?”
赵长卿此方假假道,“唉呀唉呀,我也不是那样挑剔的人哪,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凌氏笑骂,“便宜都给你占了,你还不挑!”
赵长卿笑,“给亲闺女占了,还不是咱自家的便宜么。快别气快别气,生气可就不漂亮了啊。”
“如今又学了混账话来淘气了。”凌氏笑着戳她额角一记,道,“这几天先收拾屋子,你也好生想想,要准备哪些东西待客。到时你列出单子来,我叫白婆子预备齐当,你再请人。”
赵长卿俱都应下。
凌氏是个俐落脾气,何况闺女这是要上进了,她更是一千个支持。
赵长卿随着白婆子去收拾自己的新屋子,说是给她三间,其实就两间,因为最西面的屋子还是要用来放那些没地放的家俱。故此,赵长卿就占了与老太太三间屋相邻的两间屋,一间收拾做卧室,一间收拾做小厅。
赵家名贵的东西没有,但,寻常的东西绝对不少。赵长卿还寻了个小小的书架出来,据说是不知道哪代祖宗传下来的。
赵长卿便用来放自己有限的几本书,余下的空当用来放些不值钱的小玩艺儿,什么小木雕、小花灯、小篮子、小竹筒之类。知道她搬了新屋子,苏先生送了她两盆花糙。
赵长卿客气道,“让先生破费了。”
苏先生摆摆手,悠然一笑,“花盆是你家的,花是从你家园子里挖的,没花一个大子,白做人qíng,莫谢莫谢。”
赵长卿瞅着两盆小小碧叶花糙:从她家园子里挖的,又拿来送她。
苏先生在赵长卿屋里转了一圈,给她调整了几样摆设的位子,又将两盆小花糙摆好,摸摸她的小头,“女孩子得学着自己收拾屋子啊。”从赵长卿的小针线篓里拾起绣了一半的绷子,笑问,“这是要做什么?”
“是想做袜子的。”赵长卿道,“曾外祖父的寿辰在十月,他从不过寿。但是,上次他见了我,给了我一块很好的玉,我想着做双袜子给他做寿礼。”
“这花绣的很不错了。”苏先生细细瞧过,道,“嗯,用的是戗针。你学的是苏绣吗?”
“先生真是好眼力。”虽然苏先生也懂女红,赵长卿的针线还是在跟着老太太学,赵长卿笑,“我祖母的绣活可是正宗的苏绣,边城一绝。”
“才学了几个月,就能绣得这样好了。”苏先生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好好教你学画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