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敬安向着地上一跳,闪身到月娥身前,一伸手便将她拦住,动作敏捷利落,腰一挺,面上虽是恼怒,却已重是旧日那骄横狂放之态,略带一丝恼怒,哪里有丝毫颓丧软弱的样儿?
月娥站在原地,却并不慌张,只望着敬安丝丝冷笑。
敬安将她拦了,见了她脸上冷漠笑意,便更怒,说道:“姚月娘!你这狠心之人,三言两语,就肯这样将我撇下了?”
月娥淡淡说道:“不然怎地?”敬安握拳说道:“你……你,你这样的人,你休想……我不许你走!”
月娥便哼一声,说道:“叫我走的是侯爷,叫我留的也是你,你到底是要怎样?”
敬安怒道:“我虽说叫你走,你看在我们昔日qíng分上,也不用走的这样快罢!”
月娥说道:“我又不是官儿,不能破案,不能救命,留下来做什么,自是走的好。”
敬安一口气上不来,瞪了月娥一会,才又说道:“我叫你走你就走!那我叫你一辈子在我身边,你会乖乖答应?——走的好走的好,我怕你心底一直都想着要走的!”
月娥仰头说道:“是又怎样!”
敬安大恼,说道:“你……你……你实在叫我……”手伸出来,却只点着月娥,瞪了片刻,忽地狠狠地跺了跺脚,垂头说道:“为何……你总这么对我?”
敬安后退一步,便靠在栏杆上。此刻垂着头,手也垂下,一副无可奈何,垂头丧气之态,却并非先前假装之态。
牢房门口在侧,月娥要走的话,自是会出去,见敬安如此,她却并没有动,看了敬安一会儿,便看向别处,牢房内暗沉沉的,且又yīn冷,呆得久了,浑身难受。
周围虽无人,黑黝黝的却有些可怕,两人说话的声儿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大声。
月娥轻轻叹了口气,便放低了声音,说道:“我是生是死,是留是走,都是侯爷一句话而已,一向都是你做主,怎么倒现在又问起我来了?……何况现在最紧要的怕不是这个,我不知侯爷你心中想什么,只是……还是要早些离开这个地方才是。”说完,心头略觉得酸酸的。
原来,敬安的xing子月娥摸得比谁都清楚,这人就算是遇到什么难处,也必不会如先前那副软弱之态,何况更说出要“送她走”之类的话,除非谢敬安也是死了换了个人,否则,打死了他也不会说出叫她走这些话的,他虽对她有qíng,但说他会做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种行为来,想来实在惊悚,故而月娥便只说要走,果然敬安便急了。
敬安本垂着头,听月娥说这几句,便抬头来看她。心头细细地品了这几句,忽地双眸微亮,转怒为喜,向前便将她的手握住了,说道:“好月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先前说的,是故意吓唬我的?”
月娥用力一甩他的手,说道:“什么吓唬你的?侯爷你说要送我走,却不是玩笑的罢,我只当了真了。”敬安说道:“我是故意那般说,要试你心意,谁知道你竟那样的?”
月娥说道:“我又哪样了?”敬安望着她,微微委屈,说道:“你好狠心,我虽没有受刑,心里到底是不好过的,你就安抚我一番,说些甜言蜜语的真心话,又怎样了?”
月娥说道:“我不会说!”
敬安说道:“难道你心里真的只想着要走?”月娥说道:“不错。”
敬安最不爱听的就是这个,也不管她是不是赌气,就怒道:“你死了这条心,就算我真个儿死在牢里,也不会放你走的。”月娥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亏你先前还演得几多qíng似的……委委屈屈,倘若我是个实心的信以为真,淌眼抹泪的靠在你身上求你不要送我走就好了?”
敬安想了想那副场景,自觉还算过得去,可惜要她如此,却是不能的了……她就是个世上最狠心之人,偏给他遇上了……
然而这世上却有更多喜爱在他身上淌眼抹泪的软弱女子,偏偏他都是正眼也不看一下的。
真是命中魔星了。
敬安就咬牙说道:“那又如何?你就向我服个软儿,疼惜我一番又怎样?我的心意你早就明白了,你的心意我却一直都不知道,你叫我怎么放心?”
月娥说道:“谁要明白你的心意了?侯爷你试我的心试到牢里来,却完全不想外头多少人为你担忧么?胡闹也要有个限度的。”
敬安虽知道先前多半是她窥破了故意说要走的,但隔靴搔痒,到底心不足,就说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只说你对我到底是怎样?”
月娥说道:“我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敬安说道:“你明明对我有意,为何你从来不说?我不服!”恨不得将她狠狠摇一顿,把她的心里话给摇出来才罢休,却偏不舍的动她为难她。
月娥就淡淡然说道:“侯爷你想的太多了罢,同你说不清楚,我要走了。”敬安见她要走,便将月娥抱住,将牢门一踢,说道:“我不要你走。”月娥说道:“你这是gān什么!”
敬安说道:“我要你一句知心的话。”月娥说道:“胡闹!”敬安说道:“你只说,你心底有我没我。”月娥说道:“我说过,我不知道!”敬安说道:“到现在你仍不知?”
月娥仰头看他,说道:“当初我问侯爷,倘若不是这张脸,侯爷你会不会喜欢我,侯爷说什么来着?”敬安看着月娥双眸,心头一动。
敬安将月娥抱起,也不顾她挣扎,就抱在腿上,坐在chuáng边,说道:“我知道你恼我了,只不过……你说我胡闹也好,做戏也罢,我是被你bī的无法……我只要你一句话,又有什么难,难道你真的心底一点也没有我?倘若我方才当了真,真的送你走,你就真走了?”
牢里极冷的,月娥靠在他怀里,不知不觉便贴在他的身上,她自先前进了牢房,一直到现在,虽然表面qiáng硬冷酷,然而一颗心七上八下,此刻才安稳下来。便只不动,暗暗听着敬安心跳声。
却听敬安静静又说道:“还有……前天白衣庵的事,我都知道了。”
月娥怔了怔,便抬头看他,迟疑问道:“你知道又如何?”敬安低头看她,说道:“你心头猜疑,怎不开口问我?”月娥转头,说道:“我猜疑什么了?”敬安说道:“你看到那人是我,心中定然猜疑为何我会跟那尼姑在一块儿,举止亲昵,是不是?”
月娥沉默片刻,偏把头一扭,说道:“我没有如此。”敬安见她又要逃,便发了狠,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说道:“既然如此,当时你为何哭了?”
月娥心头一动,立刻知道是小葵同他说了详细,就说道:“风chuī了眼睛也是有的,我都忘了!”
敬安见她嘴硬,又气又怜,二话不说,便低头,狠狠地亲了她一回,月娥喘不过气来,又羞又气,用力打他肩膀,却只落得手疼。
片刻敬安送了她,月娥才涨红了脸,说道:“好不要脸,说不过人家,就胡来吗?”敬安尝了甜头,心便好过,笑嘻嘻说道:“我是看你嘴硬的很,叫我心里痒痒的,幸亏这是在牢里,不然的话,就狠狠地教训你一顿。”说着,就又低头轻轻亲她的脸。
月娥用力将他的脸推开,说道:“方才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说起白衣庵来?”
敬安笑道:“还不认?你心里猜疑了的,是不是?”月娥说道:“是你说的,并非我提起。”敬安便叹,说道:“要你说句真话,跟要杀了你似的……好罢,我便跟你说,那天的确是有人传信给我,我才去了的,你看到的那人,原先叫做静瑗的,我不知你听没听说我同她之间的过去之事……原本,我跟她是君子之jiāo,不知为何她有了身孕,月儿你信我,并不是我,倘若是我,天打雷劈……”
月娥低头说道:“我没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敬安才又说道:“我问她她也不说,因我先前名头不好,且那阵跟她也有些往来,所以都以为是我做下的……因这件事,我才被罚到紫云县去。她便出家了。”
月娥不语。敬安又说道:“昨儿她叫人传信叫我去,我只以为有事,便去了,我当时知道你跟母亲去了香叶寺拜佛,却一时没想到你们会去白衣庵……当时静瑗同我说了些往事,大概是风chuī的她头疼,便站不稳脚,我便扶了她一扶,便只是如此了,再无后续,而且……据我所知,静瑗心里另有他人,就如我心里有你一般,是以我们两个是再没什么的。”
月娥听了,就低低说道:“同我说这么详细做什么,我也没问。”敬安说道:“其实我并不想瞒你什么,如今我都对你说了,你的心可该放下了罢?”月娥说道:“我有对你说我放不下么?”
敬安抱着她,想来想去,说道:“对了,昨日你叫周大带回来的那话,我听了。”月娥说道:“嗯。”敬安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叫我早些回去,好陪你去看小bào,是不是?”月娥心里欣慰,偏说道:“我没有这样儿说。”
敬安说道:“我知道你是这样的意思。”月娥不说话。敬安最恨她这样,叫道:“月儿……”就低头亲她。
月娥躲开,抬头看他,忽地问道:“你怪我不问我你在白衣庵之事?”敬安停了动作,说道:“我只怕你闷在心里,你只须问我,我自会告诉你事qíng原委,你如此闷声不响,倒让我觉得你,你心里怪我,却又不上心我……”
月娥闻言笑了笑,想想,便又问道:“那倘若你也有事宁肯闷在心里不问我,却是为何?”
敬安一怔,说道:“怎么会?”月娥说道:“没有么?”敬安摇头说道:“并无。”
月娥看着他,就说道:“那上次你去东院,大公子也在……你心中是何想法?”
敬安听了这话,神色一变,就看向月娥。月娥略一垂眸,淡淡说道:“此番我来,也是大公子伴着我来的。……大公子,好似对我格外照顾,你可知道为何?”
虎视眈眈刺客降临
敬安听了月娥这话,想了想,便微微一笑说道:“大哥向来对我极好,知道我着紧你,所以陪着你来……一来是照料你,二来却也是来见见我,就算见不到,也是个心意,我是知道的。”
月娥望着他,说道:“说的极有道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