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说道:“你何以如此……怕我死?”
楚昭说道:“我、我不知道?”
季淑说道:“是因为你看上的,一定要到手么?”楚昭说道:“大概罢。”季淑说道:“先前,我是怎么竟以为你是个老实可欺的人呢?你说……你怎么就变作今天的样呢?”楚昭不语,低头便亲她脸颊。
季淑被他亲了两下,也未恼怒,只是叹了声。
静默里头,两人相依相偎,片刻,季淑忽地又想到件儿事,便道:“先前我很痛苦,迷迷糊糊地,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有大夫来过?好像还有摇光?我似有听到他说话。”
楚昭说道:“嗯……你先前急病,我叫大夫来看过,放心,没甚么大碍。”
季淑说道:“我记得摇光说什么不舍得……无忧?无忧是什么?”
楚昭说道:“这个……是摇光说了些他自己的家事,你也知道他很是小孩子气,跟你无关地,休在意那些。”
季淑疑惑地看着他,说道:“真的?没骗我?”
楚昭说道:“怎么敢骗你?大奶奶若许聪慧。”
季淑叹了口气,说道:“楚爷你这样儿夸我,我觉得倒像是在骂我。”
楚昭见她jīng神大好,便笑道:“我是实心实意在说,小花,你是聪慧,只不过你……”季淑问道:“如何?”楚昭说道:“你虽则聪明,却仍是个单纯之人,你并不比别人或者我差,你只是……不会将人想得太坏,是以算计不到最后一步。”
季淑默默说道:“我不明白,你不是还在拐着弯说我笨么?”
楚昭说道:“那也无妨,太聪明了也不好,我宁肯你‘笨’些,最好就如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质女子一般,那样你或许肯好好地留在我身边儿,任我疼爱……只不过我却又知道,你绝不是那样的。”他忽地苦苦一笑,道,“不过,倘若你真个是那样儿,我或许不会喜欢上你。”
季淑呆怔,默默地出了会儿神,就又说道:“对了,我似乎还记得一件事。”
楚昭问道:“何事?”
季淑说道:“我记得,有人曾对我说,若是恨他的话,就使劲咬他几口。”
楚昭一怔,便轻轻咳嗽了声,道:“你记错了。”季淑说道:“真的么?可是我记得当时我咬得好狠。”
楚昭手臂动了动,这才觉得臂上某处火辣辣地痛。
季淑目光一转,说道:“给我看看。”楚昭道:“什么?好啦,睡罢。”季淑道:“有什么?给我看!”抬手握住楚昭的右手拉住,将袖子往上拉扯过去,却见底下仍隔着一层底衫,血却在那白色的底衫袖子上渗了出来,模糊一团。
季淑将他的袖口解开,把底衫掳上去,垂眸一看,果然见楚昭臂上一处伤口,血ròu模糊。
季淑咽了口唾沫,道:“我gān的?”
楚昭苦笑不语,道:“你不嫌我的ròu糙硌牙,我已经欢喜也来不及。”
季淑看看他的样儿,又望那伤,心下滋味难明,恨的翻过身,爱的横飞舞,痛到不能言,喜却不自知。
楚昭轻轻抚摸她的背,温声说道:“小花,好好地睡罢,我粗皮糙ròu,不觉得痛,你那点子气力,就宛如蚂蚁叮了口罢了,乖乖地,来睡了。”竟如哄小孩儿一般,搂着季淑入怀,百般安抚。
季淑靠在他胸前,却摸索着,探手把他那手臂抱了入怀,翻来覆去,憋了半天,只道:“记得明天上点药。”
楚昭闻言,嘴角一挑,眼中亦带笑,轻声道:“仆下遵命。”
朗朗夏夜,清风chuī拂,自窗口丝丝送入,桌上红烛摇动,光影昏沉,罗帐随风轻动,有谁心满意足,纵无法得偿所yù亦无悔,有谁千丝百结,却放低所有只为此时。
94.蔷薇:楼台倒影入池塘
第二日,季淑觉得jīng神大好起来,得空便问楚昭昨儿自己如何了。楚昭只说她吃坏了东西,一时腹痛而已,季淑就也未再追问。
楚昭便叫人熬了些药并补品之物,频频使人流水般地送上,季淑只觉得自己宛如被大灰láng圈住的绵羊,大概不够肥胖,要吃得肥胖些,才够塞人家的牙fèng儿。
午后,苓雪同康华,良惜来探季淑,季淑正卧chuáng苦闷,三人闲散说了会儿话,才算解了闷,苓雪道:“姐姐无事就大好了,我们昨儿本也来过,王爷怕我们扰了姐姐歇息,就打发我们回去了,我们只到今日才敢来。”
季淑说道:“是么?我竟不知,真是辛苦妹妹们了。”
康华道:“听闻姐姐感染风寒?看样子事大好了,宫内的太医就是qiáng些,只是昨日听闻王爷传太医,倒是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呢,幸好姐姐无事。”
季淑笑道:“原来还有太医来过,我糊里糊涂地,都不知道。”
良惜笑道:“姐姐福大命大,自不用愁的,当然会无事了。”
几个正说话间,外头有人说道:“果小姐来了。”
四个人一起停口,都没想到塔琳果儿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
片刻间,果然见塔琳果儿进来,一身利落打扮,手里头还握着簇成几圈的鞭子,不时地敲打另一只手心,看这幅模样,好似刚跑马或者练武回来。
塔琳果儿见三人在场,皱着眉看了一圈儿,说道:“竟然都在!”
苓雪说道:“咳,花姐姐病了,我们就来看看她。”
塔琳果儿哼道:“你们倒是殷勤,连我病了都没来得这般齐整的!……她病了?我看她明明好好地,怎么又会病了,妖妖娇娇地这么多事,是不是装的!”
良惜道:“病哪里有好装的?好端端地,不是要自讨苦吃么?”
塔琳果儿道:“你们懂什么?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如果不装病,怎么会叫阿láng哥哥请太医来看,又怎么会叫他在这里守了一晚上呢?”
季淑一笑,并不动怒,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来装病有这么些好处,那果小姐不如也装上一装,你阿láng哥哥如此疼你,别说太医,就算神医也能请到,守一晚上算什么,或许日日夜夜都陪着你也未可知。”
塔琳果儿说道:“花栀子,你这是在跟我挑衅啰?”
季淑说道:“哪里敢,我不过是在就事论事,怎么,难道果小姐觉得我所说的有错?你阿láng哥哥不会请神医,也不会陪你日日夜夜?他不是很疼你的嘛,做这些应该不在话下。”
塔琳果儿气道:“你……你别得意!你别仗着你一时迷惑了阿láng哥哥的心,就能欺负我了,你毕竟是个没名没分来历不明的女人!算什么?我是阿láng哥哥的义妹!就凭你……”
季淑说道:“我完全不够看,我知道,我也承认,怎么,满意了吗?——不过你对我说这些没有用啊,你阿láng哥哥要对我好,我有什么法子?你有本事就去跟他说,让他别亲近我只亲近你,如何?”
塔琳果儿脸色铁青,说道:“你说什么?”
季淑说道:“我跟果小姐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巴巴地过来讨嫌?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去找你阿láng哥哥,上回你不是无功而返么,只不过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多说几次多求他几回,他看在你这个义妹可怜又可爱的份儿上,或许真的幡然悔悟,就不要我了,到时候你不就开心了?”
旁边苓雪跟康华三人听了,各自面露惊诧之色。
苓雪见塔琳果儿浑身发抖,便劝慰道:“花姐姐病体未愈,果小姐不如改日再来罢……对了,听闻明王今儿来府上了,果小姐怎地没过去么?”季淑听到“明王”两字,心头一动。
塔琳果儿说道:“阿láng哥哥在忙,怎么会叫我过去?倒是这个人,她实在是嚣张,你们同她这么好,也要留神!阿láng哥哥被她迷惑住了,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的!”
康华同良惜对视一眼,便说道:“其实王爷为人我们都知道,王爷哪里是那种会轻易被人所迷的?何况花姐姐对我们也极好的,王爷喜爱她的xing子也不一定。”
良惜也小声说道:“就是啊,不要说的恁么难听么……”
塔琳果儿脸色更加不好,怒道:“你们说什么?先前她没来之前,你们还好端端地,怎么这一回竟也大了胆子,还敢说我?”她说着,便将手里的长鞭向前一点,说道:“你们看她得势,又欺负我年纪小?告诉你们,我塔琳果儿不是能任人欺负的!”挨个将苓雪三人点了一遍,又道,“我是阿láng哥哥的义妹,怎么说也算是这王府里的主子,你们算什么,不过是一群讨嫌的姬人罢了!竟敢顶撞起我来了!找死!还有你——见我来了,还大模大样地躺在chuáng上,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真的就爬到我的头上来了!”
塔琳果儿说罢,鞭子在空中一挥,发出一声响亮,向着季淑的chuáng上挥来。
苓雪大惊,叫道:“果小姐切勿动手!”良惜也尖叫一声,身子一缩躲在了康华身后,康华见状,却向着季淑的chuáng上飞身一扑,道:“姐姐小心!”
季淑没想到塔琳果儿居然能即刻发难,且动了手,本来她身上只盖着薄薄的一层,若是这一鞭子狠,自然会伤得不轻,正想咬牙吃了这一鞭子,却被康华扑过来一抱压住。
季淑一惊,唤道:“康华!”却听得很清脆地“啪”声响过,康华大叫一声,脸上露出痛楚之色。接着身边儿的良惜跟苓雪双双大叫。
此刻在外头站着伺候的丫鬟们听到声响也进来,塔琳果儿见打错了人,便喝道:“不相gān的人滚开!”良惜似将晕过去,便去拉康华,苓雪却冲过来拦着塔琳果儿,其他的丫鬟有的去拉塔琳果儿,有的冲到季淑chuáng边,还有人见势不妙,就冲去找楚昭。
季淑挣扎着yù起身,不料康华抱得她甚紧,季淑连唤两声,旁边良惜并丫鬟们用力,总算才将康华拉开,康华额头已经见汗,一张脸煞白。
季淑道:“快看看伤到未曾伤得如何!”良惜抱着康华,叫道:“姐姐,姐姐!”转头看她背上,却见康华的背上衣裳裂开,底下渗出了淡淡的血迹来。良惜大叫一声,双脚发软便晕了过去,丫鬟们急急地又去扶住她,又把康华扶起来。
季淑此刻已经下了地,急忙叫道:“快去叫大夫来,快快!”这里头忙得不可开jiāo,那边塔琳果儿将几个围着自己的丫鬟甩脱,兀自气恼叫道:“你们一个个都反了,为了她命不要了!究竟她有什么好?我今天就打死她,一了百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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