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起身,却见苓雪哭着自门口进来,见了季淑,便双膝跪地,道:“姐姐,求你救一救良惜妹妹。”季淑慌忙将她扶起来,说道:“你这是gān什么,有话好好地说。”
苓雪起身,两只眼睛极红,拿帕子擦了擦泪,道:“姐姐,我跟良惜康华都是宫内一同长大的,只当她们是妹子看待,如今一个已经出了事,这一个又要……我虽然不知良惜为何下药,可我知道她没有杀人的心,这其中定有内qíng,求姐姐跟王爷说说,救她一救。”
季淑说道:“我看她哭的那样,也叫王爷不要太急,恐怕还有内qíng的,可惜王爷不肯听我的。”苓雪道:“王爷最是疼爱姐姐,只看姐姐肯不肯施加援手。”季淑说道:“妹妹,我们虽认识不长,你大概也明白我的xing子,有人在我得药中下毒,我也想找出是谁,并不想就找个替罪羊应付了事,不然以后依旧危机四伏,可是良惜为何下药,我却不知,我们虽然觉得其中有内qíng,但真正的内qíng却是她自己知道。”
苓雪道:“姐姐难道是怀疑良惜?……她只是有些小xing儿心眼窄,对姐姐下药的事,实话说,我不是全然不知,也能猜出几分缘故,可是她的胆子的确不足以就大到杀人。”
季淑道:“那她为何这样对我?”苓雪迟疑了会儿,终究说道:“只因为……只因为我们几个都是早来的,结果王爷都不亲近我们,姐姐才来,却深得王爷宠爱,故而良惜一时小xing不忿,想捉弄下姐姐……。”
季淑听到这里,隐隐地觉得有些奇怪,刚要再问,外面有人隐隐地叫道:“不好了!”
季淑屋内的丫鬟婉屏也跑进来,匆忙说道:“娘子,不好了,听说良惜姑娘自缢了!”
季淑同苓雪各自大惊,苓雪来不及再说,转身向外便疾走。婉屏道:“娘子,现在如何是好?”季淑道:“一并去看看!”
106.玫瑰:天染琼瑶日照开
季淑到时,苓雪早便到了,此刻正抱着良惜低低抽泣,良惜闭着双眸,倒在她怀,也不知生死。
季淑过去时候,婉屏便去探听,片刻回来,道:“娘子勿惊,因被发现的早,暂没什么事。”
季淑点头,问道:“可知道是因何如此?”婉屏说道:“这个奴婢不太明白,大抵是因为王爷说要赶她出去罢。”
季淑心中叹息,滋味古怪。见苓雪拥着良惜哭泣之态,也不好贸然去劝,就只站着,片刻见良惜醒来,双眸通红,仿佛梦中一般看向苓雪,道:“我未死么?”气若游丝地。
苓雪垂泪,道:“妹妹,你别想差了,王爷答应不追究你,只送你出去,你何必又这样想不开的?”良惜怔了会儿,说道:“我、我不想活了,出去或比在这里头更坏,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死了,还能见到她。”
苓雪一惊,急忙伸手捂住良惜的嘴,便匆忙抬头看了季淑一眼,季淑早听到,却只当未听到之状,苓雪才说道:“行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伤心都没用的。”良惜哭道:“我是没用,活着害人,倒不如死了gān净。”
苓雪怒道:“说什么!已经去了个康华,难道你也要如此不争气?快别说了!”
良惜哽咽不语,目光一转,看见季淑。
苓雪说道:“你安心养着,我求了花姐姐,她答应我们劝劝王爷,或许会有转机。”良惜道:“姐姐不知道我的心,我所求的,不是留在王府,……可惜如今悔恨也是无用的了。”
苓雪皱眉,道:“够了,别再说了,不要让我一番心意空流水。”
良惜道:“我知道康华姐姐在等我,姐姐,你放我走罢。”苓雪厉声道:“你别痴心多想了!哪里有什么康华!”
良惜道:“有的,我曾梦见,听见,看见,我看见她的影子在院子里出现过,我听见她的哭声过,我更梦见她来找我。”
季淑心头一动,道:“叫人都出去。”婉屏急忙把些其他的丫鬟都逐了出去,自己也出到外头。
这边苓雪见良惜痴痴呆呆的模样,脖子上一道红红勒痕,很是醒目。她便伸手抹去良惜脸上的泪,柔声道:“行了,如今你什么也别想,只听我的。”
季淑上前,道:“把她抬到屋子内,我叫人找大夫来。”
苓雪道:“谢谢姐姐。”良惜双眸微闭,睁开时候便望向季淑,看了片刻,忽地说道:“花姐姐,我做错了,我错怪了你同康华姐姐。”说到此,满眼泪。
季淑说道:“行了,过去之事,不必提了。”苓雪也道:“好生养着,姐姐是个大度之人,不会怪你。”
良惜说道:“不是的,苓雪姐姐你叫我说完,我想说的是,我的确是下过药,但我所下的,是会让人身子病弱倦怠的,我先前见人用过这种,按理说不会致人死地,我想不通,怎么那药就会害死了康华。”
季淑看向苓雪,苓雪面露忐忑之色,不敢直视季淑目光,只垂下头。
季淑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良惜看着她,yù言又止,最后只道:“罢了,只恨我太过任xing,如今后悔,也已经晚了。”
季淑迟疑片刻,道:“我虽不懂究竟是怎样,可我信你所说。”
良惜双目露出感激之色,说道:“姐姐,你真是个好人。”她望着季淑片刻,道,“你说……康华姐姐临去之前想把那药给你喝么?”
季淑点头。良惜问道:“那药是有毒的,她这么做,姐姐可是以为她要害你么?”
季淑说道:“我起初是这么想的,可事后想想,应是另有隐qíng。”
良惜眼中涌出泪光来,道:“那姐姐以为如何?”
季淑说道:“康华喝那口的时候还不知自己中毒,片刻才察觉不妥,她毒发之后才yù给我灌那碗毒,可我身边儿那么多丫鬟,还有护卫,我也不是死的就会任她为所yù为,她一个中毒yù死的人又怎么能功成?故而我猜,康华的本意不是要害死我,而是……想要让我以为那药是她的手笔,是她想自己下了药想要害死我。”
良惜伸手,慢慢地捂住嘴,眼中的泪滑下来,道:“那她……为何这么傻?”季淑说道:“我本也想不通为何她会做出这样笨拙之事,然后想想,便猜,或许康华这样的举止,只为了掩护一个人,倘若我以为是她想害我,自然不会怀疑其他的人了。”
良惜不再说话,脸向着苓雪胸前一贴,泪纷纷而下,无声嚎啕起来,隐隐听她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对不住你……”含糊不清。
苓雪身子发抖,面上泪亦落如雨,说道:“好了,好了……”季淑看着苓雪,道:“此事内qíng,你可知道么?”苓雪迟疑片刻,便摇头。
季淑道:“那好罢,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季淑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正要回去,却见外面又有不速之客来到,竟是云吉,两相碰面,云吉道:“怎么,我听闻有人想不开,现在是怎样?”又看良惜。
苓雪将良惜抱了,垂眸道:“人好端端地无事,你可以走了。”云吉笑而不动,季淑不愿同她多言,便yù离开。
云吉方才打量了她片刻,此刻便站在原地,说道:“噫,我以为捉出了真凶,你该高兴才是,这是怎么了?”
季淑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是真凶?”云吉说道:“王爷都亲自判定的,还有假么?”季淑说道:“我只信我自己的眼睛。”
云吉闻言,哈哈一笑,道:“这话说得好,可是有时候自己眼睛所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比如说前些日子闹鬼之事。”
季淑一怔,苓雪却变了脸色,苓雪怀中良惜抬起头来,便看云吉。
云吉仰头笑道:“我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神的,不过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比如说随便找个人假装康华的举动,就成了,——对了,苓雪姐姐,你的身段儿却跟康华差不许多,倘若你穿起康华的衣裳来,想必连良惜也分不出真假。”
苓雪脸色煞白,喝道:“你在浑说什么?”
云吉笑道:“哟,动了怒了?还是被我说中故而恼了?”
良惜却呆呆地看着云吉,又定定地看向苓雪,眼珠一动不动,眼中透出又惊又骇之色。
苓雪道:“这儿不是你呆的地方,还不走?”云吉挑眉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只是我恶心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别看姐姐妹妹叫的亲厚,暗地里想要下毒手怀杀心的,备不住正是这前一刻还甜哥哥蜜姐姐的人呢!”
云吉说罢,果真转身离开,季淑本正yù走,听了这几句话却停下来,转头看向苓雪。
却见苓雪手轻轻摸着良惜的脸,轻声安抚说道:“你别听她的,那人惯会乱说,又不安好心,你知道么?别上她的当。”
良惜呆呆地看着苓雪,过了许久,终于点点头,低低道:“我听姐姐的。”
苓雪才欣慰一笑。季淑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为何,只觉得良惜那张脸上,一双极大的眸子之中,昔日神采竟丝毫不再,似有什么从她身上一点一点隐没,整个人透出一股木讷之色,季淑皱了皱眉,不愿再看,便带人离开。
到了夜间,传了消息过来,良惜到底不好,熬到半夜,已经去了。季淑听了这个,也并未就觉得怎么,也未曾多问详细。白日她见了良惜那副模样,心中便有些预感,何况如今对这些生离死别,她似也有些“习惯”了。
一时之间,风中似隐隐地有哭声传来,季淑出门口站了站,只觉得这整个王府,宛如黑漆漆的猛shòu,悄然无声地将人吞噬,或者说,不仅是指整个王府,先前的北疆皇宫,乃至上官府……哪里不是步步惊心,令人魂消魄丧的地方呢?
此时此刻,真真叫人忍不住心生“天下之大,何处是容身之地”的感叹来。
到了半夜,苓雪来到,季淑正也无眠,两相见了,苓雪道:“姐姐也知道了良惜的事了罢。”季淑点头,道:“你从她那里来?”苓雪道:“是,到底是姐妹一场,她跟康华都如此命薄,只剩我一个,身后事我自得照料着些。”季淑一笑,道:“这也算是她们的福气了,嗯,——你想必也累了,为何不歇息,又忙忙地过来我这里是如何?”
苓雪神qíng漠漠地,说道:“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季淑说道:“所为何事?”苓雪说道:“姐姐觉得,康华跟良惜的事,冤不冤?”季淑道:“你我都心里有数,只可惜,想是一回事,如今更是一回事,人都已经去了,又能如何,空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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