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道:“凤卿,我真的不能再像是先前那样爱你了,我曾经……对他说过,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而已,现在,我心里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她的声音亦带着温柔,而他真想大哭一场,却咬着唇忍着。
季淑望着面前之人,轻轻一笑,道:“你看你……这幅模样,这个可怜的表qíng,记得以后不要出现了,很不像太子,更不像是皇帝。要知道,我是真心诚意地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元宁对我说,说你xing子温柔,会是个好皇帝,是凤卿也好,庆鸾也罢,这份温柔都是可贵的,你可以用来爱民,但是你也要刚qiáng起来,有颗无坚不摧的刚qiáng清明的心,才能是个好皇者。”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皇帝太不容易了,我也没当过,自不知怎么做,只是我看过一个皇帝,他活得很辛苦,几乎把自己bī疯了,……我只是……想看你越来越好啊。”
凤卿垂着头,眼泪一滴滴跌落。
季淑伸手替他轻轻将泪拭去,柔声又道:“当初你我两个相遇,都是在泥沼之中,这一路走来,难得我们都还活得好好地,可以后仍旧不能松懈,仍旧要努力挣扎,凤卿,我想看看,当初那个我爱过的,现在仍旧重视的人,会走得多远,飞得多高,——你,能不能做给我看?”
他双眸一闭,泪水跌落,良久才说:“好,我、我会的,我会……做给你看。”
季淑微笑,道:“将来你飞得高远,或许都不会记得我了。”而他缓缓将人拥入怀中:“一言为定,绝不反悔,——我会做给你看,我也……永远不会忘了你,也会等下去,在你找到他之前,我会一直等下去。”
季淑半是泪半是笑:“那我倒是要快点找到他,免得误人子弟。”
凤卿摇头:“这辈子,你都在我心里了,若说误,已是一生。”
凤卿去后,上官直又站了会儿,正要退出去,却听得季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这么罗嗦呢?本来是想狠了心不理会他的,唉……到底是美色惑人啊,看着那么可怜的样子,怪不得朝阳一直恋恋不忘,幸好未曾给她见到,不然的话又要另生波折……”叹了口气,又温柔地:“宝宝啊宝宝,你们说,你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到底跑去哪里了?如果他回来了,我们狠狠地打他一顿出气,好不好?”
上官直怔怔听着,本想扭头走开的,却忽地觉得不对,出来看一眼,却见季淑背对着自己,肩头微颤,低着头。
上官直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发酸,便道:“淑儿。”季淑背一僵,敢qíng是在擦泪,上官直走进去,道:“先前我在外头,都听到了。”
季淑本正在忙着掩饰,听了这句,手也僵住,便转过头来,红着眼,却瞪着他,道:“你越发出息了,学会偷听墙根了?你听了多少?”
上官直望着她的眼睛,道:“从那位绝色的太子开始……”
季淑呻吟了声,伸手扶了扶额头,上官直忍笑,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季淑才又凶狠看他:“你敢说出去,我叫我爹爹灭了你。”
上官直见她眼角带泪,却做凶狠状,忍不住,那笑便明显了:“你知道我是最惧内的。”
季淑一怔,而后悻悻啐道:“这话用错地方了吧。”
上官直见她刻意转开头,便上前一步,道:“淑儿。”季淑道:“何事?”上官直道:“淑儿,你有了孩子。”季淑道:“还没出生呢。”上官直微笑:“那出生后呢?孩子需要爹爹的。”季淑毛骨悚然:“喂……你……”忽然有些难受。
上回她听闻暮归有了喜,其实也算替上官直欣慰。不料又听闻那孩子无端没了……季淑想到先前恭喜上官直时候他脸上毫无喜色,隐隐地想到一些,旁敲侧击问花醒言,花醒言淡淡说道:“旧族家里头的规矩,最好还是嫡出的子嗣先生产,不然的话……”他并未多说,点到为止。
就像是皇族不能废长立幼,若是庶出的为长子,嫡出的却是次子,却要立次子,但因此无端生出多少事。而旧族中的家业承继,或许还有尊贵的太太老太太们对暮归身份的不满,而且听闻上官家最近同朝中某部尚书家关系极近,而那家的小姐尚待字闺中。……自是掺和诸多变数。
季淑yù言又止,只道:“你也该娶个正夫人了,有合适的,就别等了。”上官直摇头,沉默片刻,道:“淑儿,我没奢求当孩儿的亲爹,我只是想要他们的亲娘,你知道的。”季淑越发觉得冷:“你不正常,喝酒了?”伸手摸他的额头。
上官直握住她的手:“没喝,我说得是心里话。”季淑看着他。上官直道:“你先前对我说得话都极清楚了,我记得,——我不是来死缠烂打的,我只是想再补充一句。”
季淑道:“嗯?”
上官直凝视着她,说道:“你若敢嫁,我便敢娶。”
季淑颇为震动,沉默良久后苦笑道:“我发觉我真是罪孽深重,上官你明明是个清白君子,却被我bī得劣根尽露……罪过罪过,从今日开始,我要每日佛前一炷香……”
上官直微恼:“花季淑,我是说真的!”季淑转身,平静道:“我知道你是说真的,所以要烧香……”
时光荏苒,岁月如刀,转瞬之间两年已过。有人度日如年,有人觉时光飞梭,只不过,天下依旧太平,东明,北疆,西罗,南楚相安无事,自那一场南楚入侵后,并无大的战事出现。
这一日,就在北疆边漠外的huáng沙道上,一辆马车得得得向前飞驰,除了赶车的车夫,车前四人开路,还有一位服色不同者,车两边各有四人守护,车后亦有两人,都是带刀的汉子,虎背熊腰,生得个个威猛。
马蹄落处,溅起飞沙滚滚。
车帘子被掀起来,有人微微露面,向往打量,却见天蓝如海,风大,刮得人脸皮生疼。 马车过了huáng沙道,却又入了沙砾道,颠簸更甚,车内乘客苦不堪言,这一路走来,吃了诸多苦头,却也无法,只是忍着。
闲着无事,便去看窗外,起初是些崇山峻岭,怪石嶙峋,仰头去看,山尖儿上海带着雪。
而那道路蜿蜒,颠簸更甚,幸好咬牙熬了过去,渐渐地,外面渐渐地见了枯糙连天,也有些黑牛白马行走其间,不时地从马路上慢悠悠地晃过。
又有些牧羊的孩儿,赶着一簇簇的羊群,羊儿生得好长毛,个个吃得圆滚滚地,簇拥着走在一块儿,远远看来,如些白云游走在地上。
如此又行走了半日,车夫停了车,道:“小姐,到了。”
车帘子一掀,有人纵身跳出来,面容秀美,身形娇小,一身裙装,落地时候信手撩了撩发丝,却正是季淑。
前头的一名汉子回来,道:“小姐,让属下等先去打听打听。”季淑略一点头,汉子便同向导一块儿离开。
季淑放眼看去,却见面前好大的一片糙原,遥远处似是树林,树叶子是金huáng色,闪闪烁烁。而面前不远处,散散落落地有些房屋,有的是木料建成,有的是石头垒就,还有的只是帐篷而已,零星棋布。
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跳不止。
有些居民,看到季淑,都站定了步子,用好奇的眼神来看,碍于季淑身边的若gān彪形汉子虎视眈眈,都不敢靠前。
大家站了许久,有个赶着羊儿的小孩经过,有一只小白羊不知为何走歪了,竟向着季淑这边儿过来。
那小孩有些胆怯,手里握着短短的鞭子,羞怯地不敢上前。
季淑蹲下,伸手摸摸那小羊儿的背,只觉得极其柔软,那小羊儿得人爱抚,咩咩地叫,很是可爱。
季淑心喜,便伸手将它抱起。
那小孩儿以为她要将羊带走,便道:“那……那是我的羊……”用生硬的汉语说罢,伸手又挠挠头,用乞求的眼神看季淑。
季淑一笑,正要把羊jiāo还给他,却听得有个声音叫道:“喂,哪里来的,外来人!快把羊儿还给我们!”
季淑转头,却见正前方,有一匹马急急而来,阳光太烈,看不清楚,季淑抬手挡住眼睛,才看清原来马上的骑士竟也是个七八岁的孩儿,但那马术娴熟,正如飞一样赶来。
众护卫见状,急忙上前拦住,季淑怕他们伤了那小孩,就道:“别动手。”
护卫们便只防范,此刻那骑马的孩子已经过来,用马鞭指着季淑,朗声说道:“不守规矩的外来人,不许抢我们的羊儿!”用的竟也是汉语。
季淑一路前来,早在百里之外就听不到有人讲所谓的“官话”,也就是汉语,是以先见之明地请了一位向导,不想这两个孩子却都会说。
季淑心头一动,便不急着还羊,反而轻轻抚摸着小羊儿,道:“我的确是远道而来的,见这羊儿很可爱,便抱一抱,哪里就抢你的了?倒是你这么指着我,很不礼貌,不是待客之道哦。”
那小孩一怔,赶羊的小孩急忙跑过来,拉住马缰绳,仰头道:“苏玛,她不像是坏人。”
那骑马的小孩苏玛歪头看看季淑,又看看她周围众人,俯身对赶羊的小孩说了句什么,两人略一商议,苏玛就道:“你真的不是抢东西的坏人么?”
季淑微笑问道:“怎么你们这里经常有抢东西的坏人?”
赶羊的孩子道:“先前是有,不过自打我们大láng哥哥们来后,他们就都逃走了。”苏玛厉声道:“阿摆,你忘了吗,这个不能说。”赶羊的孩子原来叫阿摆,听了之后,急忙用手捂住嘴:“我……我错了……”
季淑只觉得自己的眉眼乱跳,却偏笑眯眯地摸了摸小羊,将羊儿放下,小羊便自去归群。
季淑道:“放心,我不是来抢东西,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说的那什么哥哥,是什么人啊,很厉害吗?在哪儿啊?”
这下两个孩子都犹豫起来,互相对视,用些季淑听不懂的言语嘀咕。
季淑见他两个不停摇头,便道:“我看也不怎么厉害吧?我身边跟着的都是高手,一定能把你们那什么的哥哥打趴下。”
两个孩子听懂了她的话,阿摆还算了,苏玛顿时大怒,忍不住怒道:“你这女人少胡说!没有人打得过láng哥哥!”阿摆也握着拳,使劲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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