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见她眉角带着喜色,不忍拂她美意,就道:“好罢。”
50.芍药:蜂蝶难窥上相家
红嫣握着季淑的手,领着她穿廊过院,竟走至个不小的湖前,湖里头浮着些小小浮萍,有几片幼细荷叶,还未曾长开,三两点缀,自有野趣。
季淑道:“咦,到这里做什么?”红嫣笑了声,站在岸边上张望了会儿,说道:“别急,我们去好玩的地方。”
顷刻间,季淑见前方dàng出一叶小舟来,红嫣笑道:“怎样,好玩儿罢?”
季淑望着那船儿小小,摇摇晃晃地,心里头有些忌惮,便道:“不是要上船吧?”红嫣笑道:“猜的可不正是?”季淑吓了一跳,道:“不用吧?我……我晕水。”
红嫣道:“这不过是个意头而已,这水其实不深的,要打那边儿桥上过去都使得,不过咱们难得出府,也极少在外头乘船,就在家里头过过瘾。”
正说着,那船儿到了跟前,季淑不敢上,红嫣握着她手,不由分说将人拉了下去,船儿摇晃,季淑忍不住尖叫一声,一把抱住红嫣,红嫣咯咯娇笑,道:“嫂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一个人,没想到竟怕水呢。”
季淑此刻难开口同她说话,便死死抱着她,只闭着眼睛,感觉身子晃来晃去的,生怕跌到水里头。
红嫣被季淑紧紧地抱着,qíng知她是真个怕了才会如此失态,便忍了笑,手轻轻抚摸过季淑的背,说道:“嫂子别怕,有我在呢。”
季淑脸儿煞白,幸好果真如红嫣所说,这段“水路”不是很长,饶是如此,季淑下船之时,仍旧有些头晕,吓得红嫣吐舌说道:“回去的时候,只规规矩矩从桥上走罢了,没想竟把嫂子折腾的如此,是我的罪过。”
季淑镇定下来,说道:“我天生怕水,折了妹妹的兴致了。”望着红嫣微微一笑,心中却七上八下,有些心惊ròu跳,不能安稳。
原来方才季淑人在船上,睁眼所看到的,尽都是水,绿幽幽地,恍惚之中,不知为何,耳畔便响起劈里啪啦的雨声,身上似被雨水浇透,冰凉一片,她吓得闭上眼睛,可是偏偏却又清晰的看到,一只手从脖子上移开,而自己缓缓地倒下,半边脸浸在雨水里。
那场景触目惊心,极为可怖,令人心神不宁。
红嫣自是不知道的,见季淑脸色发白,便收了玩笑之心,小心扶了季淑,向前而行,原来隔着湖泊,另有一座幽静的院子,门口栽种几棵茵茵大树,此刻满枝翠叶,摇曳生姿,加上在湖畔,风从水上而来,格外清慡。
季淑看着这番景致,那颗噗噗乱跳的心才安定下来,便随着红嫣入内。刚走到里头,就见那石子甬道上迎来一个婀娜身影,隔着段距离便道:“好不容易来了,我还以为红嫣你请不到嫂子了呢!”
红嫣说道:“我向你打了包票的,我若出马,绝没有差池。”原来迎面来的那婀娜少女,正是上官秋霜。
季淑打起jīng神,道:“原来是秋霜妹妹。”上官秋霜上前,行了礼,道:“嫂子,噫,嫂子为何脸色苍白?”
红嫣忙道:“快别说了,我不知嫂子怕水,又贪路近便,就乘船过来了,早知道就多走一段儿,从桥上过来就无事了。”
秋霜忙也扶了季淑,说道:“可有事么?嫂子进内,喝口热水,许会好些。”竟是十分的小心仔细相待。
季淑见她对自己格外之好,暗暗纳罕,便道:“多谢两位妹妹,我无事的。”便同两人往前而行,渐渐地见前头出现个大的铜鼎,里头cha着些香火袅袅。
季淑不知这是何处,就只管看,鼻端嗅到些香烟气息,心想:“莫非此处是上官家的佛堂?辟了这么大一块儿地方,建这个所在,难道有什么讲究么?”
当下季淑便道:“红嫣妹妹说要带我来好玩儿的地方,莫非就是此处?又有何好玩的?”
红嫣道:“其实这地方比府里头,只多一份清静而已,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老爷太太总说,除了姓上官的,其他人不许来此呢,方才那桥上就有把守,因此我不愿跟他们口舌,就只从船上过来。”
季淑说道:“啊?”待要问问为何此地只许姓上官的过来,却又怕“花季淑”万一知道,岂不是露出马脚,便说道,“我一时只怕水,也没想太多,既然如此,我来岂不是大不妥当?”
红嫣说道:“嫂子放心,我跟姐姐护着你,谁敢多话?看我不打歪他们的嘴。”
秋霜说道:“瞧你这泼辣模样,还是收敛些儿罢,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红嫣便看着秋霜,笑道:“哟,我才不像有些人,心心念念地就想要怎么嫁的出去呢。”
季淑见他两个互相打趣,便不理会,只是转头看周遭,心道:“只许上官家的来此处,这个规矩好生古怪,莫非有什么忌讳?亦或者……”回头看看上官秋霜同红嫣两个,却见两人笑语嫣然的,并不觉得自己来此处有什么大不好。
两个小的斗了会儿嘴,见季淑不语,就凑过来,红嫣问道:“嫂子怎不说话,莫非还是难受?”季淑道:“不曾了,只觉得此处果然幽静,我很是喜欢。”
红嫣道:“嫂子是第一次来此处,可想到各处看看么?其实也无甚可看的,里头都是些佛像尊者,我同姐姐请嫂子来,无非是要找个清净地方说说话儿,免得人多口杂,隔墙有耳什么的,反而不好。”
季淑问道:“噫,有什么要紧事qíng同我说么?”
红嫣笑眯眯说道:“不是我有事,是秋霜姐姐有事,姐姐,你不是要问嫂子的么?”
季淑就看秋霜,却见秋霜的脸微有些红,说道:“其实也算不得大事,只不过……前几日我遇上一人,是我母亲家中的远方亲戚,来到京中,本想倚靠上官家,搏个一官半职之类的,过几年,便可‘衣锦还乡’,可是嫂子你也知道,我爹爹又不比叔叔,他素来不爱参与朝堂之时,母亲几度相求,他都不理不睬的……如今那人上不去,下不来,着实凄惶……”
季淑不是个笨人,见秋霜费尽周折,一开始让红嫣去给自己在太太跟前解围,卖个大大人qíng,又引她来此,必定事出有因,却没有想到,竟是为此,——大概是想让她相助,让她那位所谓的远房亲戚谋个官职?
季淑便道:“既然如此,可以跟老爷说就是了?”
秋霜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落寞之色,说道:“叔叔虽然是个能使上力的人,可叔叔xing子耿直,跟大哥哥一个样儿,从来不屑这些事,曾有一次,太太想给她们家那边的一个亲戚说qíng,还给叔叔斥责说什么‘裙带之风,令人不齿’呢,大太太尚且如此,何况是我们这里的,因此我们也不敢跟叔叔说。”
季淑迟疑道:“那……不知两位妹妹找我,又是……”
秋霜就嗫嚅迟疑,旁边红嫣见秋霜说了半晌不能入巷,便快嘴说道:“我倒给你急死了,你就直接同嫂子说便罢了,能成自然是好,不能成,也痛痛快快地。”她便转头看季淑,道:“嫂子,是这样儿的,我们都知道相爷在朝中人脉极广,是个手眼通天之人,相爷又格外疼嫂子,若是嫂子能跟相爷说说的话……这事八成就能办了。”
季淑虽然隐隐想到,真个听她说出来,却仍忍不住苦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可是,这些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秋霜黯然道:“嫂子不用为难的,我只是……没有法子,因此就找嫂子试试看,嫂子若不能,我也不怪。”
季淑见她面上透出愁苦之色,心中一动,问道:“那位‘远房亲戚’,对秋霜妹妹来说很重要么?”
秋霜缓缓地点点头,双眼之中透出期盼之色。
季淑问道:“他……姓甚名谁?”
秋霜面上微红,说道:“那人虽攀附我家,xing子却有些特别,暂时不便透露名姓……请嫂子见谅。”
季淑心道:“奇怪,到底是什么人?……不过,我若一口回绝,倒显得我太薄qíng了,便只敷衍着她好了。”当下便说道:“我才从家里出来,等我得空回去,会同父亲说的,至于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最好先不用抱太大希望,只是试一试罢了。”
秋霜面上透出喜色,红嫣更是拍了拍手,说道:“我说嫂子是个没错的罢?太好了!成不成再说,难得是嫂子有这个心。”秋霜也连连道谢。
三人又闲散说了会儿话,秋霜红嫣便领着季淑在佛堂里头转了会儿,季淑见果然些屋内都供奉着各色的佛像菩萨,金刚怒目之类,也无非如此,没什么不同,便也入乡随俗的各处拜了一番。
如此转了一圈儿,三人才出来,本是要从桥上走的,季淑遥遥看了看,果然见有几个把守在彼,她就说道:“从这儿到桥那边,果真有些远的,不如仍旧乘船过去,幸好路不长,忍忍也就罢了。”
红嫣跟秋霜两个大喜,三人果然乘船而回,季淑此刻有些适应了,加上红嫣同秋霜两个一直陪她东拉西扯的说话,头晕之症也好转许多。
上了岸,两个便扶着季淑,殷勤地将她送回屋中,刚进了门,迎面就见上官直端坐里头,也不知等了多久,红嫣秋霜两个对视一眼,齐齐唤道:“大哥哥。”
上官直回头一看两个,略点了点头,又看季淑,道:“为何脸色发白?”
红嫣就拉扯季淑的袖子,又使眼色,季淑便领会,只说道:“方才太阳底下走了阵儿,头便晕晕的。”
上官直起身过来,道:“你不晓得捡那yīn凉的地方走么?”虽然是责怪口吻,却又带一丝无奈。
红嫣见上官直满眼担忧之色,便笑说道:“大哥哥,嫂子,我们不打扰,就先走了。”
季淑有心把两个留下,怎奈双脚还有些发飘,转瞬间,红嫣便拉着秋霜走了。
季淑无法,见上官直伸手过来扶她,她便将他一推,自己叫了chūn晓夏知过来,扶着到了chuáng边,实在不愿死撑,就直接躺下。
上官直见她一言不发便躺了下去,心中一怔,便也跟着过来,问道:“真个不舒服?我叫大夫来看看如何?”
季淑说道:“我有些恶心,你最好别在我跟前晃,会加重我的症状的。”
上官直一想,就知道季淑话里有话,当下皱眉说道:“这时侯还能损人,大概你的症状也不甚严重。”
季淑翻了个身,向着chuáng内爬了爬,喃喃说道:“你非要让我吐出来才肯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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