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且用力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凤涅盯着她:“你当真知罪?若你真的知罪,那本宫问你,到底是谁指使你如此的?”
思且僵了身子,整个人呆呆地,沉默片刻嚷道:“没有……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自己……”
“你自己?”凤涅怒道,“你扪心自问,你自入了凤仪殿,上上下下,有什么对不住你的?本宫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会让你仇恨到要下毒来谋害我?你当真láng心狗肺到这份儿上?!”
思且眼泪长流,凤涅复冷笑道:“你不做声,就当本宫拿你没办法了?——岳贵人是你的亲妹妹吧?”
思且一听,大声叫道:“娘娘!不是……此事只是奴婢一个人所为,真的跟别人没有gān系的,娘娘!求娘娘只罚我一个就好了!”
凤涅道:“你既然不说,本宫便不再问你,自找相gān的人去问,来人,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
又道:“叫人把这碗里头残余的药送到太医院,让太医看看是什么药!”
康嬷嬷出门,唤了两个小太监进来,押着思且往外,思且叫道:“娘娘,奴婢知罪,您就治奴婢一个人的罪,娘娘……”不由分说地被拉着出门。
另有两个小太监小心把地上的碗片捡起来,送到太医院去。
思且出门之时,外头有人正也进门来,见状双眉皱起,目送思且被押走,他便上前见礼。
凤涅浑身发凉,心中恼怒之间,见了他来,便按捺怒气,道:“你怎么来了?腿脚还好?”
来者自是子规,子规看凤涅面带恼色,又看地上碎了的汤碗,便问道:“娘娘放心,奴婢安好……方才是发生何事?”
凤涅抬手揉了揉额头,淡淡道:“思且想要毒害本宫,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子规一惊,也皱了眉:“娘娘,此事jiāo给奴婢去查。”
凤涅抱着朱安靖,面上露出一分凛然笑意:“不用,有个现成的嫌疑人。……嬷嬷你过来。”
康嬷嬷急忙上前,凤涅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而后道:“去吧。”
康嬷嬷点头:“奴婢这就去,娘娘您也消消火。”看一眼子规使了个眼色,转身退了出去。
子规试探着道:“娘娘要不要歇息片刻?”
凤涅道:“不必,子规……你若撑得住,便留在此吧……”
子规垂眸:“奴婢遵命。”果真就立在了旁侧。
凤涅看一眼他平静的面色,又看看怀中朱安靖有些受惊的脸色,忽然之间竟觉得眼睛微微发热,摸摸朱安靖的小脸,低声道:“阿靖,你怕吗?”
朱安靖圆溜溜地眼睛望着凤涅,闻言摇头:“皇婶,阿靖不怕。”
凤涅道:“你乖……”
朱安靖眨了眨眼,又问道:“皇婶,为什么思且要害你跟我?”
凤涅摸着他的头:“她是想害我……但我曾救过她,所以她才又站出来,你是被皇婶连累了。”
朱安靖在她怀中拱了拱:“皇婶,她敢如此,你叫皇叔诛她九族!”
凤涅抱抱他:“阿靖,以后你在宫里,也要多几个心眼,皇婶……刚才可是捏了一把汗啊。”
如果不是那一瞬间灵光乍现,或者是演过太多诸如此类的桥段故而有些直觉……那便会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她自穿越过来后,在这宫内虽遇到许多凶险,但都一一度过,近来日子过得有几分消散,警惕心也消了许多。
想到朱玄澹说的“时节变化”,周身阵阵发冷。她本以为他说的是后宫跟朝堂的大事,如今看来,这所谓季节变化之中,更有许多风刀霜剑暗藏其中,叫人防不胜防。
朱安靖道:“阿靖不怕,皇婶也不怕。”小手反握住她的手,如安慰一般。
凤涅笑了笑:“嗯。”却仍有几分jīng神恍惚。
“娘娘,喝口茶吧。”旁边有人轻声道。
凤涅转头,对上子规的清澈眸子,凤涅看了一会儿他,终于道:“阿靖,小猫饿了,你喂它些吃的……到里头,别乱走。”又吩咐几个宫女,“你们都跟着,好生伺候着靖少王。”
朱安靖答应了,便起身,抱着小猫入内去了,几个宫女便尾随伺候着他,殿内一时只剩下了凤涅同子规两人。
第七十五章
凤涅端了茶,轻轻一嗅,小小地喝了口,子规将茶杯接了过去,放在桌上,便又垂手站在旁边。
凤涅道:“现在没有人了……”缓缓出了口气,转头望着子规,“有些话就可以说了。”
子规略抬头:“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凤涅望着他的眼睛,一眼不眨,极为关注地:“只是想跟你随意地说几句。”
子规一怔,慢慢问道:“娘娘,想说什么?”
凤涅道:“自从在中津你救了我,便被圣上带走,头一件,是想谢你的救命之恩。”
子规躬身:“娘娘,那是奴婢应该做的分内之事。”
凤涅看了他片刻,便垂了眸子,长睫微微抖动:“不知为什么,心里本来凉凉地有些难受,但看到你,心里便安稳多了。”
殿内寂然无声,凤涅的声音很轻,略带一丝叹息之意,如尘埃落定。隔了会儿,子规静静道:“多谢娘娘。”
凤涅道:“你谢我什么?”
“谢……娘娘夸赞。”
“本宫并非是在赞你,”凤涅慢慢捻着手指上的翡翠镶金戒子,轻声道,“我是在想,这是为什么。”
子规垂着头,双手拢在一起,微微捏紧,却仍旧不动声色。
凤涅看向他:“子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奴婢……不敢妄言,大概是娘娘,信任奴婢之故。”
“是吗?”凤涅轻描淡写地应了声,纤纤手指探出,在子规的下颌上轻轻一抬。
子规身不由己地抬头,骤然间四目相对,眼前的凤眸流光溢彩,却偏偏深不可测,而他的眸子黑白分明,看似清澈一览无余地,甚至隐隐透着些许天真……
“嗯?这张脸……”凤涅端详着,忽然满不在乎似地一笑,低低道,“怪不得圣上会对你我起了猜疑之心。”
子规闻言,神色陡然一变,急忙后退躬身:“娘娘!”
“别怕,”凤涅淡淡道,“没有人的,而且……他不是放你回来了吗?”
子规低着头,白皙的脸上隐隐地渗出晶莹汗滴。他非傻子,自是心知肚明,天子说要赏赐他,却将他留在殿内不做处置,分明是不愿他再回皇后身旁,身边更是许多太监监视着,立场自不必多说。
后来忽然之间一反常态,竟放他重又回来。
子规不言,但却有耳朵更加有心,他知道的很清楚,天子同皇后,从寝殿到温泉,缠绵了大半天。
天子的态度变化,自然就在此中。
谁让天子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子规几乎不用想便很明白了。
如今皇后将话挑明白了,都是聪明人,子规流着冷汗,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糊涂了。
子规仍旧垂着头,眼睛一眨,一滴汗便跌了下来:“那都是……娘娘的恩典。”
凤涅道:“你不用谢我,自在冷宫开始,我就说过,谁对本宫好,本宫便会投桃报李,绝不辜负。只不过……”她斟酌着,慢慢说道,“总感觉你对我太好了些……”
子规道:“对主子好,是当奴婢应该做的。”
凤涅叹了口气,忽然问道:“就算是为我死也可以吗?”
子规沉默片刻,正yù回答,外头响起匆乱的脚步声,有人急急进殿内来,却是凤仪殿的一个小太监。
两人便谁也未曾做声,那小太监跪地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奉命把碗里的汤水拿去给太医院看,太医院首张大人看了后神色大变,现如今正在殿外恭候,想面见娘娘。”
凤涅闻言,便道:“既然如此,便请他进来吧。”
小太监回身通报,片刻张院首入内,行礼道:“微臣见过娘娘千岁。”
凤涅看他一脸凝重,便道:“张大人免礼。”
张院首起身:“娘娘,微臣此来,是为了方才娘娘命人送去的残汤相关,不知娘娘是从何处取来的那物?”
凤涅道:“是个奴婢方才呈上来要给本宫喝的,大人可看出是什么来了?”
张院首一听,身子一震:“是哪个奴婢这么大胆?幸好娘娘没有喝,如果微臣跟几位太医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头掺着一种罕见的毒糙汁液,如果饮下,恐怕会立毙当场。”
凤涅坐直了身子:“真有如此厉害?”
张院首皱眉道:“这毒糙汁厉害无比,来历更是古怪,究竟是哪个大胆的奴婢如此丧心病狂,敢在内廷行此yīn狠手段,请娘娘详查,务必要将其擒下,jiāo付宫廷禁卫严查不怠!另外,此事非同小可,微臣在来的路上,已经派人将此事告知万岁!”
凤涅挑了挑眉:“张大人心思慎密,本宫感激,那奴婢本宫已经令人押了下去,也正在详查此事,就算是此事非关本宫,既然是发生在后宫里的,本宫也有责任追查下去。”
张院首道:“娘娘聪慧!也是天佑吾皇,天佑娘娘,才让jian人的狠辣毒计无法得逞!”
张院首离开之后,康嬷嬷也便回来,道:“娘娘放心,娘娘jiāo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凤涅点点头,就看子规:“你过来一步。”子规踏前一步,凤涅望着他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
子规听着,耳畔温热的气息如此明显,他的嘴角略紧张地抿了起来,脸颊到脖子都泛出粉红的颜色,却偏不敢动。
凤涅看着,只微微一笑。
思且嘴里塞着帕子,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关押在凤仪殿旁边的一个偏殿内。
自进来之时,她便看得明白,这偏殿并不大,显然是许久不曾有人来,显得有几分尘灰肮脏。
里头也没什么摆设,只在中间有一张桌子,两个矮墩,墙角儿有个看似破破烂烂的柜子。
起初她还以为会直接被送到内务司去,没想到却被投入这里来。
思且不能动,亦不能出声,心里一片茫然,痛楚纠结。
殿外有侍卫把守,思且只听有人道:“娘娘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内务司跟禁卫处,待会儿便会有人来押解这过去……”
思且呆呆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眼角泪流不断。
如此过了半刻钟,外头忽然又传来对话声音,有人喝道:“什么人,怎敢靠近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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