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起身,到卫生间想要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把洗手盆里面放满了冷水,又从冰箱中拿出一罐子冰块,直接扔到水里,然后把脸一下子扎了进去!
这似乎是我记忆中最长的一夜。
我几乎夜不能眠。
看着勋暮生睡的那么踏实,我把他向里面推了一下,拉出来被子给他盖好,于是,坐在chuáng边,打开小小的一盏chuáng前台灯,拿出那个《海棠与尖刀》的剧本,一页一页的阅读。
也许我终究无缘这部戏,不过,看到喜欢的剧本,可以反复看一看,也是另外一种缘分。
勋暮生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熬米粥。
另外,我还用jī蛋裹着吐司面包,放在锅子里面煎成了两面脆。
我看到他出来,就对他说,“洗澡水调好了,不过,我这里没有你的衣服。”
他单手扶着门,留下一句,“我办公室里面有新衣服”,就转进浴室了。
我刚想告诉他,这里的热水器怎么用,听见水声哗啦啦的。
我把餐桌准备好了,觉得屋子出奇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心慌,于是,我把自己的MP3打开了,连着外放的音箱,正好是BBC的一部剧North and South的片段。
勋暮生还是穿着他的衣服出来,就是头发cháo湿一些,用昂贵的价钱修剪的头发,即使湿漉漉的,也完全不走样,还那样好看。
我让他在餐桌上坐好,给他盛了碗米粥,推到他手边,我自己也弄了半碗,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North and South依然在继续。
我听见了北英格兰的口音念着台词——A mother's love holds fast and forever. A girl's love is like a puff of smoke. It changes with every wind.……“怎么?”勋暮生忽然说,“吃这么少,……,昨晚,是我让你倒足了胃口吗?”
我手指一软,没有拿住瓷碗,倒在餐桌上,碗里的米粥撒了出来。
我低声说,“勋暮生,我求求你,别这么对我。”
……他,“勋暮生,……,哈!我一直想着,我的名字从你的嘴巴里念出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是这样,一点也不好听。”
勋暮生不再说话,开始吃饭。
他把我给他准备的东西都吃掉了,却把一片吐司和一碗米粥推到我面前,看着我全部吃完之后,他去刷碗。随后,他等我换好了衣服,一起下楼,开他的那辆路虎揽胜回ET总部。
勋暮生与我一起到公司。
我听见了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或锐利、或惊讶,或暧昧,或不屑一顾,或莫名其妙等等五颜六色的眼神。
Simon张看了看我,只是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中午,我让助理把给勋暮生准备的午餐拿上去,我感觉自己心口闷的慌,就到公司后面的花园中,自己坐着。我看着碧蓝碧蓝的、却又遥不可及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拿出电话,找到了被我用软件拉入黑名单的那个联系人,拨通,……,嘟嘟,电话接通中……电话中传出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听见他,好像看见一座高山,虽然我清楚的知道,那座高山险象环生。
“艾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我,“Max大叔,麻烦您给我安排一次体检,我可能有妊娠反应了。”
电话那边足有5秒钟的时间是寂静的,让我以为他心脏病发了。
然后,我听见他的声音重新安稳的传过来,“好的,马上为您安排。”
……这是一间VIP病房。
独立的卫生间,舒适的大chuáng,那边还有沙发,和一排绿色的室内盆栽。
已经是半夜了,我坐在病chuáng上,听着眼前的人说话。
“不是妊娠反应,事实上,你没有怀孕。”
我眼前是一个会说英语的德国医生,来自一所异常保护隐私的国际医院。他在对我的身体做过一系列缜密的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我一听,心中似乎放下一整座泰山!
这个医生比上次对我进行刑讯bī供的德国鬼子长的好看多了,他也是金发碧眼,却拥有一个被慕尼黑啤酒催起来的肚子,看上去有圣诞老人的喜气洋洋。
他蓝色的眼睛很清澈,似乎都带着笑。
我问他,“可是,为什么我的例假没有来,并且一直呕吐?”
医生看了看我,摇头说,“因为厌食症外加压力巨大。年轻的姑娘,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也经常失眠?”
我点头,“我的工作要求我节食。”
医生说,“如果你一直保持这样的生活习惯,即使成年以后,也很少有机会做母亲。”
有脚步的声音。
——清晰的皮鞋扣在地板上,jīng准的节奏感,显得刚qiáng和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吱呀。
Max大叔的手,恭敬的打开了病房的门。
来人背光。
他安静的走近之后,我看到他身上穿着钢一般三件套深色手工西装,扎着严正到带着qiáng烈禁yù色彩的领口,一条同样色系的领带,让他看上去像一朵钻石雕刻的花朵,可以保持着这样的娇艳yù滴,直到时间的尽头。
勋世奉来了。
医生认识他,打了一个招呼,“勋先生。”
勋世奉用那双钻石一般璀璨的蓝色眼睛扫了我一眼,用英语询问医生关于我的qíng况,于是,‘圣诞老人’医生又重复了一遍,他对我说过的话。
“虚惊一场。”医生安慰我说,“年轻的姑娘,我给你开一些营养的药,然后,我希望你能按照我的医嘱改变一下生活方式。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今年几岁,有15岁吗?”
我,“……”
我看了看他,他很认真的询问我。
气氛异常的尴尬。
我,“我今年19岁了。”
“啊?!”医生很意外,“东方的女孩子总是长的很显小,我发现我来了北京之后,没有猜对过一次姑娘的年纪。下面一个问题很尴尬,可是我希望你能尽可能的如实回答。”
我点头。
医生问我,“你的xing\伙\伴成年了吗?”
我,“……”
小小的VIP病房中,气氛变得异常诡异,我几乎要无法喘气了。
医生说,“好,方便告诉我,他大约几岁吗?哦,我不是探查你的隐私。只是,我想要大约了解一下,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毕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怀孕。如果他也是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少年,我需要叮嘱你更多的事qíng。”
我难堪的无法抬头,轻声说,“他……大我一些,已经成年了。”
“好。”医生说,“如果你们彼此确定长期jiāo往的恋爱关系,我需要再为你开一些口服\避\孕\药,或者你应该鼓励你的男友使用安\全\套。这些都是基本的生理常识,可是中国的父母似乎不愿意与孩子jiāo流这些。”
我说,“我……,我没有父母。”
医生讶异,“那么,勋先生是你的监护人吗?”
我,“……”
……Max大叔忽然cha嘴,他用德语和这位医生jiāo谈,然后医生跟他出去,看样子是拿药去了。
我抬头看着勋世奉。
这才发现,灯光的yīn影似乎在他的脸上带上一个面具。而,面具下,是他压抑到极致的面孔,带着异常明显的自我厌弃。
我,“你怎么来了。”
勋世奉看了看四周,走过去,帮我倒了一杯温水,放到我手边的茶几上。
他不说话。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口水。
忽然,我听见他说,“医生的那些话,就好像当面扇了我一耳光,我现在还能听到那种可怕的声音。”
他,本来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我以为他很快就会离开,可是,知道Max大叔他们取了药,给我吊上了点滴,勋世奉都没有走。他一直站着,就那样笔挺的站着,直到我自己支撑不住,睡了过去。而我最后的印象,是他依然站在我的chuáng边,笔直的身体像一把尖刀,只是,他脸上的面具,似乎有些细微的裂纹,我都能听到那种裂开的声音,很微弱,可是我能听到。
咔。
……
104
天蒙蒙亮。
我手腕上的针头都被撤掉,于是迷糊中推开被子坐起来,扭头看勋世奉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下巴微微低垂着,好像在睡觉。这边一有响声,他微微侧了一下头,睁开眼睛,先是抬手腕看一眼时间,随即站起来,走到我chuáng前。
他说,“早上有一个世界银行家卫星会议,我不能缺席。你在这里多休息一天,勋暮生那里我会去解释。”
我,“别……”
勋世奉的手指触了一下我的额头,声音很轻,“相信我,Lance会听到你想让他听到的事qíng。你……,再睡一会儿,我先走了。”
说完,他俯下\身,我以为他要接吻,谁知道,他的嘴唇只是碰了一下我的额头。
随后,离开了。
我听着他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闭上了眼睛。
上午,我继续吊了半天的点滴,是营养的药剂和抗抑郁的药物。
然后,中午到吃点的时间,我等着医院给发一些病号饭吃,结果,就看见Max大叔拎着一个保温桶过来,令人意外的是,勋世奉也来了。他换了一套衣服,依然是很正式的三件套手工西装,不过,颜色却不同,这次是浅灰色,在医院看到这样的人,让人有眼前一亮的幻觉。
他一直用英语讲电话,等到房间之后,才切断通话,把手中的黑莓机收起来。
已经把保温桶中的东西摆了出来,是加了红枣的米粥。
勋世奉很认真的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只知道饿太久不能吃高热量的食物,不然会发生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惨剧。这道菜是营养医生的建议,他还有别的建议,Max已经拿到了他推荐的食谱,以后可以慢慢调理。”
大叔摆好了东西,就出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诡异的安静。
勋世奉坐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放在扶手上,微微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着面前的米粥,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思绪复杂的好像一个带着死循环的无限递归函数,可是,下一秒钟,它又全部消失不见,如同照样升起,晨雾消散一般。
“难以下咽吗?”他忽然说话,“难以下咽也吃一些。”
我吃了两口,其实,并不难吃,反而很不错的滋味,带着红枣清甜的味道。我看着米粥对他说,“很好吃,谢谢。那个,……,我知道你很忙……,所以……”
闻言,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向我走来,却在我面前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住。
他问我,“Alice,告诉我,你和Lance的感qíng很不好吗?”
他的声音很特殊。
因为,他的母语是一个欧洲小国的语言与英文,中文不算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