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晨雾,乔深请我去白魁老号吃早点,我吃了一碗面茶,乔深吃了一碗羊ròu面。
然后,他开车回家。
我谢绝他送我回家的好意,找到一个公共厕所,把身上穿的小礼服换掉,穿着我包包中从淘宝买的麻布裙子,第一次乘坐公jiāo转地铁回家。我早想这样做了,新公寓就是jiāo通方便,在上班高峰前,没有很多人,在这里晃晃悠悠,如果白天无所事事,坐着车子到终点,再从终点坐回来,这就是桑麻感觉的文艺女青年。
我家楼下,晨雾消褪。
小区花园旁,高高的银杏树下,就站着那个人。
勋世奉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的楼下就是现实世界,那边是小区中菜品丰富的市场,早点摊开始支出来,晨练回来的大爷大妈们,手中拎着买回来的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还有一些早市的新鲜蔬菜,有人溜着狗,有人拎着太极剑,远处,还有人悠悠的唱着曲子和京戏,一派人间烟火的气息。
可是他不一样。
即使他周围没有保镖的簇拥,身边没有那辆改装后的迈巴赫,四周没有任何人和事来证明他作为康斯坦丁的主席君临华尔街的王座,可是,他依然属于另外一个世界。
阳光洒下来的时候,已经被银杏树叶切割直至破碎,金子一般照在他的身上,白色的真丝衬衣上。他露出咽喉,三粒钻石纽扣并没有扣住。我走近他,看到他,他的嘴唇很薄,据说,拥有这样唇形的男人都异常的薄幸与无qíng。
他本来应该是严肃和冰冷的,就像利剑,和永不停息的机器。
然而他却笑了。
他向我伸出了手,“Alice,你回来了。”
我点头。
他,“好,请我上去坐坐。”
122
勋世奉不是我家的第一位客人,可是……
他与我的客人们都不一样。
在客厅中,他坐在饱有上个世纪60年代风格的布艺沙发上,却丝毫没有被那样矫揉造作的文艺小清新范儿污染,即使他坐在那样的沙发上,一身白色,他依然像是Luchino Visconti电影中的男主角,厚重的贵族气息,却拥有极致的、甚至是自私的侵略xing,以及尖锐的犹如刀锋一般的华丽。
他看着这里的四周,似乎很认真,最后轻声说了一句,“这就是你的客厅,……,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来过我的客厅,当我还住在ET分配给我的公寓的时候,他就来过。
每一次都是不请自如。
似乎,他才是那里的主人。
“那里。”他的手指指向我卧室的墙,“为什么不用乔深的电影海报了?”
新家的卧室,四壁空白。
我慢慢告诉他,我将要贴上自己的电影海报。
“你的?”
我点点头。
勋世奉笑了。
他的眼睛映照在璀璨的阳光里,却一点都不明亮,显得有些暗淡,像深渊一般,刺目的阳光也无法透she进去。
他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我忽然想起来,就问他,你在楼下等了很久吗?
他,“还好?”
我给他端了一杯清水,他的眼睛在我的手腕上看了一下,勋暮生扣在我手腕上的手链,钻石微微闪动了一下。
勋世奉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以为他要离开,他却说,“我有点饿,为我煮碗面吧。”
我看着他,说,好。
家里有一窝丝的手工挂面,用清汤烫一下就可以吃。厨房的瓦罐中有小雨他们送来的jī汤,我想了一下,从冰箱中拿出昨天小雨他们送来的柴jī蛋,弄了一个荷包蛋,还点了两滴香油。这个时候,就听见我的大门被人拍的山响。
——“爱丽丝儿啊,快快开门,我刚从上海回来,注意,我是活着回来的!Kao,老子以后再听Linda Lee那个鬼女人乱嗷嗷,老子跟她的姓!我们那个大老板肯定吃多了她的迷魂汤,才把她弄到中国来啦!!她那个鬼佬xing格,还是在新加坡呆着,胡吃海塞海南jī饭比在上海吃小笼包更靠谱!!爱丽丝儿,快开门,我饿死了,我闻见你这里有挂面汤吃,哦,好像还有香油和jī汤的味道……吱!”
从徐大公子拍门开始,我就手忙脚乱,赶紧把面盛入瓷碗中,关上火,从厨房跑出来,想要去开门,结果,大门已经被打开,原本在沙发上的某人给他打开了大门,他却似乎无福消受。
勋世奉和徐樱桃,一个人在门里,一个人在门外。
他们两两相对。
勋世奉面无表qíng,徐樱桃无语凝噎。
我冲着堵在门口已经石化的徐樱桃招了招手,进来吧,我再给你煮碗面吃。
这个餐桌上有两个人,他们彼此熟悉,相互欣赏。能让勋世奉拿出那么多钱雇佣的副总,绝对是心尖上血珠子,而,乔深说过,徐樱桃的终极梦想就是勋世奉,所以,对于徐大公子来说,康斯坦丁的Arthur Hsun绝对是他天空中的那一轮皓月。
可是,他们却无法成为朋友。
他们是金钱与权势的媾\和,是亲密无间的合作者,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却被一条‘老板’与‘员工’的不可逾越的界限卡的死死的,就好像古时候的君臣,他们甚至可以在金钱上无比信任彼此,却永远无法成为朋友。
徐樱桃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吃完了我给他煮的荷包蛋与挂面,一言不发,把碗筷放进洗碗机就跑掉了,他甚至没有和勋世奉说一声再见,那种感觉,似乎近一段历史时期,甚至整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他都不太想看到勋世奉了一般,而这种抗拒,也许可以持续到整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最后终结。
勋世奉还在很安静,很平稳的吃着汤面,优雅致死。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自己骨子中的华人血统,他却有做华人显贵的天赋。中国古代的读书人都如他这样,食不言寝不语,秉承惜福养身的祖训,一切有节制,自我约束力极qiáng,带着冷酷的男xing气质。
勋世奉放下筷子,我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漱口。我听见他忽然问我,“徐先生,他平时都这样说话吗?”
樱桃哥哥也是一个双面人,即使内心深处他是一个冷酷的红贵公子,可是,他外面那一层又一层的可爱的如同喜羊羊与灰太láng一般的皮囊,让人忍俊不禁。
我点头,他平时就是这样,我觉得他不给你打工,那么他最应该去的地方就是德云社。
勋世奉看了看我,我从桌子上抽过来一个本子,左手握住钢笔,把我说的话写了出来。
被攥住了手。
手指上有火热的温度。
我手中的钢笔不稳,在字面上划出深深的一条直线,很深,像是一道伤口一般。
左手手腕的钻石手链卡在虎口下面,勒住皮肤,一道痕迹。
丝丝的疼。
“Alice,没有我的命令,Lance他回不来,永远回不来。即使我告诉你这些,你还愿意这么无望等下吗?”
我感觉到他的手指带着qiáng劲的力度,扣住我的下巴,稍微抬起。我以为他会亲下来,不过他没有。
“Alice,和我在一起,我还给他自由。”
我想说什么,可是,牙齿咬住了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事qíng上,我根本帮不了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却伤害了他们两个人。
勋暮生的母亲轻视我蔑视我,按照这个世界的普世真理,那是理所应当。他们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没有legacy的女人,又同贵公子jiāo往的女人就是一个赤\luǒ\luǒ的gold digger,并且,异常容易受到廉价的引诱,出卖身体,出卖爱qíng,出卖良知。
我不知道勋暮生在纽约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他的xing格中有隐藏的很深的自我毁灭的倾向与危险,我怕,他在纽约住的时候越长,他对自己的伤害越严重。
我帮不了他。
——对不起,……
我轻轻的对他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勋世奉那双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他问我,“拒绝我拒绝的如此gān脆,为什么还留着这个?”
我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放在柜子中最深处的那颗巨大的南珠戒指会出现在他的手掌中。那是他送给我的珠宝,曾经属于蒋宋美龄的稀世之珍。
“你所有的东西都留在勋暮生的公寓里,为什么单独把这个带出来?”
“Alice,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愧疚,这是我的错,是我qiáng迫你,就像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一样,你无法反抗。”
123
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当时我还在英国读书,勋暮生曾经告诉我,他的哥哥看中了一个古老教堂中存放的被纳粹杀害的犹太艺术家的作品。教堂并不愿意出售,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副伟大的画作,它应该挂在教堂中,被人看到,被人欣赏,因为它属于全人类。可是,勋世奉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只要他看中的东西,只要没有其他竞争者出价比他高,那么这个东西就应该属于他。
那幅画,在5年后,最终还是成为勋世奉的私人收藏品。因为,在他的持续不断、并且具有极致qiáng度恐怖力量的huáng金攻势之下,英国国家遗产委员会和圣公会最终决定,将那个教堂卖给了他。康斯坦丁的Arthur Hsun承担了教堂的一切保养和修葺费用,最终,他可以把那副画作挂在他那个位于纽约Palace Tower顶端的,价值2亿9千万美金的私人寓所中。
勋世奉。
他是一个表面彬彬有礼,冷淡自持,骨子中却拥有极qiáng独占yù与征服yù的男人。
因为他的话,我又想起我们在燕城那个死亡如影随形的夜晚。
他压在我身上的重量。
他的qiáng横与野蛮,那种撕裂的感觉,以及,异常复杂的疼痛,可以将对死亡的恐惧掩盖。还有,他那种,就算是死,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拉上我的手指,那种令人窒息的极端自私的侵略yù。
——放过我。
无声的,我近似哀求般的对他说话,却最终,湮灭与他压下来的亲吻当中。
……
平静下来之后,我感觉到刻骨的绝望。
自己的身体,意志,感qíng,甚至是灵魂都握在他的手中
他的双手一直搂住我的后背,让我无处可逃。
双腿被分开到极致,完全敞开的身体,承受着他肆无忌惮的冲撞。然而,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整个感官和记忆全是热的,仿若来自地狱般的烈焰,用灭世的力量燃烧了一切!
可是……
我可感觉不到他的快乐,他并没有沉浸其中。
勋世奉以一种冷酷至极的冷静在做\爱,那种自我控制力,锋利的像一把尖刀,可是把人,人心还有感qíng一丝一丝的凌迟。或者,对他来说,这不是做\爱,只是征服!
高\cháo来临的时候,我已经处于几乎失去意识的状态中。
身体痉挛般的颤抖,更深的地方,承受着如灌如注的she入,像炽热的开水,浇注已经盛开的花。
濒临死亡一般的记忆。
……
我终于被他揽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