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熙的眼神居然有些祈求,“你忘了?在苏离死后的日子,是我,是我陪着你熬过来的!”
勋暮生有一瞬间的失神,就像一台跨越时代被制造出来的顶尖人工智能的计算机,有几秒中的逻辑混乱,但这样的BUG转瞬即逝,就由自身qiáng大的控制系统自动修复,最后他居然笑了,“好,既然你提到她,那么为了死去的苏离,明天我约几大媒体给你做一个专访,任氏家族的千金小姐为了挽救家族危机而毅然下海,多好的噱头!你会成为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他这是把任茉莉花往死里bī,他这样做无异于把一株名贵的白兰连根拔起,然后扔到菜市场和大白菜洋葱韭菜胡萝卜放在一起,任人践踏。
bào殄天物。
勋暮生生气了……,不,应该说,他愤怒了。他就像一头异常冷静却凶狠的狮子,扬起森然的獠牙,对待一个自作聪明、却早已经被拔掉獠牙的小母láng。
原来,媒体就是一场风bào。我们都在这个风bào的中心,要么早已经被摧残的东倒西歪,要么就像一根被冰冻的小糙,以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魄力面对一切,要么,就放弃,然后被风bào无qíng的淹没,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勋暮生似乎也许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
他微笑着挽着我的手,笑着对待扛着长枪短pào的鲨鱼们,“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们公司和公司旗下艺人的关心, ET已经在佐樱(一个贼贵的日本料理店,每次当看到那些昂贵的价格和像一艘一艘小型潜艇一样的活鱼,我就想自杀)定了位置,大家都饿了,我们就坐下,喝喝绿茶,吃吃寿司,边坐边聊。”
现场好像一阵和煦的chūn风chuī过,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那个用话筒杵我的女记者看到勋暮生,原先那种冰清玉洁,却锋利无比,霸气的想要绝杀一切的灭绝范儿也烟消云散了,她马上变身成一只四月的波斯猫,甚至连jīnggān白骨jīng的发型都成了毛茸茸的,她笑着,似乎冲着勋暮生在说‘看,我多漂亮(……)’。
“Lance,为什么不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Alice小姐?她佩戴的珠宝还是今年某品牌的高定礼服都好美哦!~~~~”
勋暮生也笑了,他那含着笑意的双线条优美的眼睛,在聚光灯的yīn影下,像两颗打磨的异常jīng准的Swarovski黑色防水晶,璀璨夺目,却是假的。
“你是……”
“哦,我是西周刊的Sunny!”
“Sunny。”勋暮生笑的更加璀璨了,“她是我们公司的秘密哦,ET现在的女主角可是Jasmine,她有现在娱乐圈女生都不具备的家世和学历,为了西周刊,为什么不去采访她呢?而且我们公司想要为她做一次媒体专访,我帮你预约最早的时间,这样好不好呢?”
我觉得,我眼前的Sunny骨头都苏了。
我错了,我以为我的高跟鞋是绞ròu机,其实那要分跟谁比,它在勋暮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面前温和善良的就像一只死猪。
果然,一转身,勋暮生就对他的助理说,“打电话给西周刊的于总,我不想再看到那个叫做Sunny的女人,她让我彻底没有吃宵夜的胃口了。”
媒体像一个面团,被勋暮生任意揉捏,而与此同时,那个原本不可一世的任子熙大小姐,以十二级飓风横扫一切的气势在娱乐圈掀起一场风bào,宣传排山倒海一般涌来。
ET甚至为她接下了Chanel一个香水的广告,于是,那个由欧洲最富盛名的先锋摄影大师巴莱昂·特拉杨拍摄的luǒ背芭蕾少女的硬照出现在里斯弯那座光华琉璃的电子大厦上,任子熙V字形的后背,还有那个笑,映照在里斯海湾,显得美艳到惨绝人寰。
就在同一时间,任氏家族正式申请了破产保护,所有资产被银行查封,而任家的豪宅和一些珠宝、现金,几辆奔驰汽车因为在任夫人名下而得以幸免。
任子熙的名声似乎更加旺盛了,在每个报纸杂志和娱乐报道中,Jasmine成为一个‘最后的名媛’被大家欣羡着八卦着,然后她又作为一个‘娱乐圈明星’而冉冉升起。
她就像一个站在金字塔尖端优雅起舞的武者,即使双脚已经被尘世扎的粉碎,可是她依旧高傲的昂着头。
我跟这场传奇完全没有关系,我只是继续吃着我的西红柿,继续在练着热瑜伽,继续在公司的陪同下参加一些试镜,然后,我终于被唐余推荐到一个小成本制作的偶像剧中担任第二女主——一个坏心眼的和糙jī女主抢夺高贵、英俊、多金的第一男主贵公子的富家千金。
这是一个令我浑身上下脑袋疼的剧本。
我演绎的角色和贵公子青梅竹马,长大后又在长辈的撮合下,与贵公子订婚了,可是,就在订婚宴上,公子忽然犹如被醍醐灌顶一般,对cao持宴会的小助理一见钟qíng,然后公子就从小助理的明显小脑不发达而导致跌跌撞撞,不但打翻了酒瓶子,还踢倒了油瓶子的行为中看到了爱的光环,于是,他们恋爱了。
随后,玄幻qíng节出现了,富家千金被一个不知名的家伙那个啥了,失去了童贞,她为了掩盖这个,还有为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找个爹,就跟糙jī展开了丝毫没有任何大脑的贵公子争夺战,当然,最后,她必须以惨烈的失败告终。
Simon张拿着一大杯星巴克的拿铁,背对着我,正在ET的二十一层剧本研讨室眺望远方,巨大的玻璃幕墙照着他的那张清瘦的脸,修建的纤细有致的眉,和挺直的鼻梁,他的双眼在黑框眼镜后面囧囧有神。
我合上剧本,啃着一根胡萝卜问Simon张,“为毛我要演这个智商和qíng商都比小灌木丛(乔治·W·布什中文意译名字)还要低的脑残富家千金?我们不能接到一些比较正常一些的故事的剧本吗?”
他端着咖啡坐过来,说,“根据我们公司市场部的预测,这样的题材是最容易捧红新人的题材。”
我大叫,“可是这个逻辑根本就有问题!也不知道剧本是谁胡编乱造的?乃说,市场部是不是晃点我们啊?”
Simon张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小眼镜,一本正经的说,“在国外,最收欢迎的作品是依照中产阶级的口味制作出的东西,可是在我们这里不一样,我们堂堂中华,泱泱大国,怎么能以钱财的多寡来区别我们的受众群呢?所以,我们的受众群是中学生,中学生的见识和脾胃才是衡量作品好坏的唯一真理。你手中这个剧本是市场部预测的最受中学生喜爱的东西,相信我,中学生是没有人对诺贝尔得奖作品《我的名字叫红》这样的玩意儿感兴趣的……”
我,“事实上,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对奥尔罕·帕慕克写的这个颠三倒四的,像个jīng神错乱的小说很感兴趣,不过我最爱的还是勾引起一个百岁细密画大师xingyù的中东少年,他们拥有蜂蜜一般甜美的嘴唇,流沙一样流畅xing感和上下扭动的屁股,还有……”
Simon张嫌恶的看着我,就像看着自己的天地,他还用手拍了拍我的脑瓜,“少看那些不三不四的小说和漫画,还有演好这个,你一定会有更多的机会。哦,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连忙问,“什么?”
Simon张,“这部戏的第一男主角,是天王乔深。他的《荆棘王朝》今天杀青,明天早上他就到ET报道。他现在已经是ET的人了,他的合约中,每年有40集偶像剧的配额,旨在提携新人。”
我一愣,“乔天王的合约谈下来了?我听说拉锯战还是很惨烈的,天王级别的转会费,牵扯的金额不亚于一个在创业板上市的公司!”
Simon冷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撕扯着纸杯外面的环保纸做的隔热层,“拿要看对手是谁了。如果对手是你我,他就会像一只吃人的láng一样凶狠,不过如果他的对手是七少,那么他就马上变成了一只láng狗,……,也许,还是母的。”
Simon的嘴唇边上泛起来很暧昧的笑,就像夜晚的湖泊上,飘dàng着浑浊而浓厚的雾。
22
22、22 ...
我觉得我处在一个用巨大的谜团泡泡包裹的世界当中。我死而复生,重返人间,遇见上辈子的好朋友勋暮生,却由于地府的规矩而有口不能言。而我曾经以为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勋小暮童鞋又以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面孔面对世界,和我。
可是,在这些纷乱复杂的纠葛下面,却让我发现了一些上辈子根本不知道的秘密,——勋暮生爱苏离,也就是他似乎大概也许可能爱着上辈子的我。~~~~
这真是一个充满了迷雾的世界,就像查尔斯·狄更斯笔下的雾都伦敦,即使无限繁华,却笼罩在一片白色的、浓稠的、迷蒙的雾气当中,当你以为真相近在咫尺,可是伸出手,却发现触摸到的只不过是巨大冰川的一个小小的角。
我在ET的剧本研讨室里有幸看到了本剧的第一女主角,听说她是某个联合投资商的女儿,因为老爹有钱,所以才会砸钱开这部戏,为的是让她大小姐可以在娱乐圈玩的开心痛快,如果再好命一些,也许还可以玩到名利双收。
她坐在长桌的主位上,旁边站着她的助理,是一个拎着Gucci经典款,戴着眼镜,脸上长着青chūn痘的姑娘。她手上端着用环保纸托支撑着的四杯venti星巴克的纸杯咖啡,——这位大小姐和Simon张一样,又一个喜欢星巴克那种过度烘焙咖啡豆子一股烧糊卷子味道的人,而此时,她正在低头聚jīng会神的用ipad 2偷菜,手边一本文学名著:刘心武续写红楼梦。
诶,这是什么世道啊,让我这样的糙根演千金,让她这样的千金演糙根,这根本就是资源làng费啊。
忽然,门开了,天王乔深在公司几位高层的陪同下,静悄悄的走进研讨室。他照样戴着宽大黝黑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他看上去好像是无锡图书馆门外拉二胡的阿炳。
他好像神仙下凡一样,我们这些原本在研讨室等待的小虾米们马上跟打了jī血一样,一个一个的忙不迭的从椅子上爬起来,昂首挺立,就连第一女主大小姐也从椅子上挪开了她的屁股,并且摘下ipad2的耳机,让小pad里面乔深新打榜的曲子悠然飘dàng在研讨室灰色的墙壁四周。
第一女主大小姐羞涩的对乔深说,“Joe(乔,乔深的英文名字),我是你的fans。”
乔深摘下墨镜,露出他那张足以让所有女人灵魂出窍的面孔,微笑着对她说,“谢谢,不过,fans这个词应该用名词单数形式。”
顿时,我看到第一女主大小姐的脸,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她那娇羞的笑容立时冻结,显得可怜无比。
此时,我有些深刻理解Simon张的意思了,乔深对待凡人的确是一条láng, Simon张是个好青年,他对雌xing动物都迷恋的乔深有自己独到jīng准的看法,他是一个哲人,我要向他好好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