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承安跟着自己父亲,明显没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像斗败的公jī,也不见往日不可一世的羽毛,尤其魏家的嫡子也在,魏承安一直垂着头,不多看不多说,本分的不得了。
郁瑞面上挂着一丝不苟的谦和笑容,旁人见了,不管真的假的,都夸赞郁瑞面貌不凡,行事也得体,当真是唐家的风范,以后必成大器,没有一个找不痛快去提腿怎么样的。
正说话和敬酒间,就听有家丁说,庆王爷来了。
众人知道赵和庆最喜欢宴席这回事儿,平日里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和他的酒ròu朋友数不胜数,虽是个王爷,但也不是什么神秘高深的人物。
不过众人还真没想到,今儿个赵和庆会来,毕竟这种场面,作为一个王爷,差人送礼过来也就行了,说到底唐敬是商,而王爷是皇亲贵族,不可等同而语。
赵和庆一身打扮照样很俗气,手里拎着一只镶金缀银的鸟笼子,笼子里的鸟扑腾的正欢实,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边投。
唐敬长身而起,迎过去,道:“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
赵和庆笑了一声,朗声道:“不碍事不碍事。”
罢了一手虚扶托起唐敬,小声道:“怎么不见你平日里跟我这么客气,你就装罢。”
唐敬不理他,就当没听见,退后了半步,让赵和庆入席。
赵和庆走进去,将鸟笼子递给唐家的下人,对唐郁瑞笑道:“这可是我jīng挑细选的八哥儿,会说话的,叫的可中听了。”
郁瑞的眉毛抽了一下,别人送古玩字画,送捧盒点心,果然都没有这个王爷别出心裁,竟然送一对儿八哥儿来……
郁瑞脸上挂着笑,道:“谢王爷。”
赵和庆摇着扇子,笑道:“不谢不谢,这有什么好谢的,若是你喜欢,以后可以往我家看看,画廊上挂着全是鹦鹉八哥儿,随你挑。”
他说话间,往旁边瞥了一眼,从方才进来开始,不远处一个人一直往这边瞧,倒不是赵和庆怕人瞧,但别人瞧得目光也没如此“狠呆呆”的。
赵和庆一转头,正好和不远处坐着的魏承安对上了眼睛,魏承安吓了一跳。
没想到赵和庆突然对自己说道:“你也懂鸟儿么?”
魏承安皱着眉,只是立马摇了摇头,到底也没说话。
倒是魏承安的父亲赶紧给王爷赔礼,说小儿不懂规矩。
第18章 伶人
酒饭吃了一会儿子,花园里就设好了戏台子,三个有名的班子准备轮番唱戏。
下人拿了折子请唐敬来点,如今放眼望去,赴宴的人身份最高的莫过于庆王爷。
唐敬当然拿过去请赵和庆先点,赵和庆与唐敬客气了几句,郁瑞瞧他们客气的样子,就好像那日酒楼是他看错了一样。
赵和庆点了两折颇为喜庆的,三个戏班子虽然名声齐头,但是专攻的内容其实不一样,常秋班擅长唱曲,论谁是头牌,自然是老板柳常秋。
柳常秋做了老板之后虽然已经很久不出来唱戏,但是如果有贵人来请,也不会托大,就像之前赵和庆请他去府上一样。
说起这个戏班子的老板,可是十分知进退懂规矩的,周旋在达官贵人之间难免有磕磕碰碰,但常秋从来游刃有余,不会招惹谁不快,总是多火爆秉xing的碰到常秋手里也变成了没脾气。
伴着琴弦的声音,一个花旦背着手甩起水袖,婀娜风韵的身段儿轻拧着,绣鞋隐藏在长长的戏袍下,微微踢出了个边儿,看得人都不约的屏住了呼吸。
花旦轻挪着莲步,走了几步,凤眼斜瞟,开了一句腔,才有人回过神来,一面拍手一面高声叫好。
众人一瞧赵和庆和唐敬都拍了手,自然也跟着一起叫好。
郁瑞虽然也听戏,但是不怎么能听出来好坏,花旦的颜色是漂亮的,但还不至于叫他看呆了眼,倒是身后的芷熙看的欢快,芷熙也是喜欢热闹的人,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要服侍少爷,估计也要叫好起来。
柳常秋一连唱了两折才退下台来,赵和庆的眼睛直勾勾的追着,叫人看起来觉得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挂名王爷。
赵和庆对唐敬道:“叫常秋也来喝两杯助助兴罢。”
唐敬没反对,王爷发了话,也不能扫兴,就转头让诚恕去请常秋过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常秋才卸了戏装,面上挂着笑意款款走过来给众位请安。
他虽是一身男子装扮,但眼眉清秀jīng致,打眼一瞧确实是个风流人物,尤其常秋爱笑,就更显的眉目如画,看得人赏心悦目。
台上又有人在唱曲儿,只不过众人的目光都往常秋身上投,也没什么人再去听曲儿。
赵和庆笑道:“听说唐敬你府里有个宝贝疙瘩,还是皇兄御赐的,如今大家都在兴头上,不如请出来也唱一曲,倒叫大家分辨分辨谁高谁低。”
唐敬没推辞,一点儿也不像赵和庆说的是什么宝贝疙瘩,让诚恕去请溏笙公子过来。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时间,才见小厮引着一个怀里抱琴人往这边走。
看身段与常秋不相上下,只不过那人低着头,看不到生的什么模样。
走的近来,郁瑞才看到,面目生得的确惊为天人,但一副冷若冰霜的表qíng,没有常秋爱笑,让人无端的觉着隔阂。
溏笙公子给诸位请了安,抱着琴步上戏台,他并不会唱曲儿,所以只能抚琴给众人助兴。
芷熙瞧没人注意,笑着对郁瑞道:“少爷,您说这溏笙公子好看一些,还是常秋老板更胜一筹?”
郁瑞挑了挑眉,反问道:“依你看呢。”
芷熙又笑,摇头晃脑的说道:“依奴婢看,美则美矣,就是太过yīn柔,还是少爷更好看些!”
郁瑞道:“你想拍马屁,不怕又拍到马腿上?”
“奴婢知道少爷您为人好,就算奴婢拍错了,也不会太怪罪的。”
芷熙继续说道:“奴婢觉着嘛,这个溏笙公子一副别人欠他几百吊钱的模样,苦哈哈的实在不讨人喜欢,而这个柳老板,一脸的谄媚相,也不如何好。”
“什么都叫你说了。”
芷熙耸了耸鼻子没再说话。
倒不是她说的不对,郁瑞只是觉得这些和自己不相gān,没必要去置喙,哪个富贵人家家里不养些伶人,如果没有伶人反而会被其他人嘲笑了去。
而这个伶人,趁着年纪还轻,卖弄颜色陪酒唱曲什么的,不比任何一个花楼的姑娘少,倘或清高,得罪了什么人,就混迹不下去。
郁瑞觉着无趣,耳边听着曲儿声,渐渐有些眼皮发重,其他人都乐在其中,不停的叫好劝酒,偏生郁瑞头一点一点的,开始要打瞌睡。
芷熙瞧着少爷要睡,轻轻拨了他一下,郁瑞吓了一跳,后背都挺直了,揉了揉眼睛,拿起盖钟来呷了口茶醒醒盹儿,结果没过多长时间眼皮又开始发重。
芷熙也知道少爷累了,少爷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平日里在家里或者家塾,都没有摆宴这么闹腾,人多又杂,难免费神。
不过现在还没有散席,如果睡着难免会显得不恭敬。
赵和庆同唐敬假客气着,在外人眼里俩人关系不咸不淡,就是有钱商人和王爷的关系,赵和庆被众人捧着,一面喝酒一面唠嗑,偶尔说些荤段子。
唐敬只是听着,让人觉得不怎么好相与,众人都知道唐家以前的身份地位,商人在官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唐敬这个商人不同,纵使他今日是个商贾,但也没人敢明面上贬低他,一个商贾做到都让皇上来忌惮,却也是不容易的事。
唐敬是做过官的人,领过兵杀过敌的人,甚至还世袭过王位,不是不明白官高于商的道理,只不过唐敬看的比其他人透彻,如今唐家还能有如此的兴旺,也都是唐敬的功劳,倘或唐敬当年不自己jiāo出兵权,也不知是什么光景了。
唐敬虽然听着众人热闹,但并没有多大兴趣,或许他秉xing如此,从小开始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非常严苛,以至于他觉着没什么事物是能让自己牵挂的,除了光大门楣,唐敬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
他面上没有什么不耐,枯坐着,不经意撇头,就看见坐在隔手的郁瑞双手放在膝盖上,头微微垂着,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一眼看去就知道是睡着了。
天色虽然黑了,但是离散席还有很长时间,芷熙瞧见唐敬往这边看,心里惊了一跳,赶紧又去拨郁瑞。
郁瑞这回睡得比较瓷实,只是晃了晃头,紧跟着觉得身上一轻,下意识挣了一下,赶紧睁开眼睛,原是被唐敬抱着,自己手里还抓着唐敬的前襟。
唐敬和太夫人告了话,说郁瑞身子骨不好,要先送郁瑞回房去歇息。
郁瑞本身睡得迷迷登登的,知道他又要在宾客面前扮演父慈子孝,于是所幸就放软了身子靠进唐敬怀里继续睡。
这倒吓坏了跟着郁瑞的芷熙,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儿,生怕老爷发怒,不过让芷熙意外的是,少爷在宴席上打盹儿,老爷竟然不责怪,而且亲自抱着少爷回房去休息。
郁瑞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挂着笑应付宾客相当劳神,又推脱不了喝了些酒,一觉睡得非常安稳,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郁瑞才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浅色的chuáng顶,郁瑞没反应过来,他的意识还在宴席上,眨了眨眼,慢慢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睡着了,被唐敬带回来的。
郁瑞喊了一声“芷熙”,芷熙正站在外间儿等着伺候,赶紧进来,看见郁瑞懒散散的躺着,着急道:“少爷呀,大事不好了!”
郁瑞瞧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芷熙把衣裳放在旁边的小凳上,道:“奴婢一大早就听值夜的下人说,昨天散了戏,三个戏班子都走了,唯独那个谄媚相的柳老板没走,眼下还留在府里呢,庆王爷说常秋xing格慡快,正好给老爷添添乐呵。”
郁瑞示意芷熙扶自己起来,靠坐着,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该告诉后院儿的姨太太们,老爷又接新人进宅子了。”
芷熙瞪大了眼睛道:“可柳老板天生是个谄媚脸啊,他能说会道的,万一跟老爷面前嚼少爷的舌头根子,岂不是大事不好了!”
郁瑞伸直了胳膊,让芷熙将袖子整理好,道:“你竟担心些有的没的。”
说着不禁垂了眼,哂笑道:“柳老板再是绝色,再是能说会道,但始终是个男人,不能生孩子,不能给唐家添香火,其他的也都是瞎掰。”
芷熙想了想,似乎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郁瑞身为唐家的嫡子,根本不怕唐敬纳什么妾,家里有多少伶人琴师,说白了妾的身份地位不够,生了儿子也没用,男子就更不用说了,饶是他多得宠,也不可能给郁瑞带来威胁。
不管郁瑞是不是瘸子,如今的唐家他就是嫡子,经过了一辈子,郁瑞并不是野心很大的人,只要没人触动他的底线,他才不会去管自己的便宜爹有几个男妾几个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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