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看,谁才比较薄qíng呢?
姬瑾荣抓着凤溯的手。每一次,都是石头在努力,而他总是认不出石头来。他总想着,也许石头会喜欢上别的人,也许石头会在他们重逢之前娶妻生子——这些揣度,大概都是基于他自己可能做的事而生的。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石头也是知道的。只是石头总说:没关系,陛下给的任何回应都让我欣喜yù狂。
如果有一天,他们之间的牵绊被彻底斩断,石头真正地、彻底地遗忘了从前的一切——
他们还可以走到一起吗?
姬瑾荣五指微微扣紧。
他说:“阿溯,对不起。”
凤溯一怔。
他望着姬瑾荣垂下的眼睫,心脏莫名地微颤起来。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让他的阿瑾难过。
凤溯觉得掌心有些濡湿。
姬瑾荣说:“因为那天晚上我心里非常难受。”他仰起头,眼睫微微张开,黑幽幽的眼睛和凤溯对视,“从看到你带回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男孩,我就特别特别难受。”
凤溯手掌一颤。
姬瑾荣说:“所以我让胖胖带我出去透透气。”他顿了顿,“没想到遇到了泰明安。我们也没说什么,就是一起参加了一个大胃王比赛,我拿了第一名,心qíng也好多了。”
凤溯喊:“阿瑾——”
姬瑾荣没给凤溯说话的机会。他接着说:“回来以后我看到你,心里还是难受得很。等听到你说‘因为他没有亲人’,我就觉得更加难过了,”他搂着凤溯的脖子,“你看起来很好亲近,实际上心防最重。我花了那么多年都没让你放下防备,俞霁却一下子就做到了——所以我就想,既然你不喜欢我——既然你喜欢别人,那我也不要你了!”
凤溯抱住姬瑾荣,动作非常轻,仿佛害怕惊醒一场美梦。他的声音微微发涩:“阿瑾,你不要骗我。”
姬瑾荣由着凤溯将自己拥住。
他的脑袋在凤溯怀里蹭了蹭,说:“我没有骗你。”
一开始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qíng绪,或者说他不敢去深想那是什么qíng绪。
事实上如果不是听到凤溯弹得破阵曲,他会和盛白双远走异乡,和凤溯断得gāngān净净——一来,他从来不愿吃亏,会让自己失控的事他总会避而远之;二来,再往深里想,他会有种背叛了他和石头之间的感qíng的感觉。
因为“占有yù”这种qíng绪太多微妙。
有可能是小孩子对心爱之物的感qíng,也有可能是另一种——
姬瑾荣仰起头认真问:“阿溯,你不是想夺权的,对吗?”
凤溯并不说话。
他该怎么告诉姬瑾荣,他心里有着那么疯狂的想法。他想夺权,想把姬瑾荣的一切夺走,让姬瑾荣只能依赖他、只能仰仗他——
凤溯定定地望着姬瑾荣,目光幽深如海。
姬瑾荣恍然想起自己看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时候,他只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魏霆钧是头凶猛的恶láng,随时有可能扑上来啃咬他的咽喉。
那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魏霆钧依然每天恪守君臣之礼,按着佩剑守在他的房门前,守过了无数个夜晚。
后来在另外两个世界,魏霆钧再也没有隐藏对他的感qíng。
于是那种“错觉”终于得以解释。
是因为魏霆钧对他怀有那种心思!
可是再次对上这样的目光,姬瑾荣却发现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种目光比“那种喜欢”更为汹涌、更为深沉,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啃噬gān净才gān休。
姬瑾荣心突突直跳,开口喊道:“阿溯……”
听到姬瑾荣稚气犹存的呼喊,凤溯恍然回神。他说:“不,其实我想的。”凤溯将姬瑾荣搂在怀里,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我想把阿瑾的一切都夺走。”
姬瑾荣呆住。
凤溯说:“那样的话,阿瑾就只有我了。”他语气认真,“阿瑾只能想着我,看着我,心里眼里都只能有我一个。这种想法很可怕对吧?我也觉得很可怕,阿瑾,你说我是不是变成怪物了?”
明明他的阿瑾才那么小,他的阿瑾还没看见过外面的世界,他却想折断他的羽翼、困住他的双足,让他再也无法远离半步,再也无法投入任何人的怀抱。
凤溯说:“我这种可怕的怪物,阿瑾你害怕吗?”
姬瑾荣终于回过神来。
他说:“你不是怪物。”
原来,那个眼神是这样的意思。
是这种近乎疯狂、永远无法宣诸于口的占有yù。
姬瑾荣说:“有的时候,我也会这么想。”
想把人都困在身边,想他们像他一样哪也不去,想——想不再自己独自一人在生生死死之间煎熬挣扎。他拖着病体夜读,不过是想从书里学会更多的东西,将一个一个只是偶然闯到病榻之前的人留下而已。
可是,他们总是会离开的。
有的死了,有的远走了,有的把他忘了。
如果他不是困在病榻之上,那他可以救他们、帮他们或者质问他们。
可是他一年能离开病榻的日子不过那么三两个月,拿什么去和他们计较。
所以他学会了不在意。
只要谁稍微露出转身离开的意图,他就抢先似的让自己立刻把对方抛诸脑后。
仿佛这样就能不再受伤。
凤溯不相信他,他又何曾相信过凤溯。
姬瑾荣说:“阿溯,我们一起吃饭!”
凤溯见姬瑾荣的脸庞再次染上亮色,心qíng也莫名地愉快起来。他说:“你搬走得那么突然,老柳一直很难过,你要是留下吃饭他一定会高兴的。”凤溯的语气一如往常地柔和,好像刚才那些话不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一样。
姬瑾荣也不再提刚才的对话。
有些事凤溯还不想对他说,但是他们之间迟早会真正地开诚布公。
姬瑾荣高兴地chuī了声长哨。
胖胖应声飞落。
姬瑾荣吩咐胖胖:“帮我去拜托柳叔把我们的饭也一块准备了!”
胖胖听到“我们”两个字,金色的瞳仁染上了欢喜,在他们周围打了个旋,高高兴兴地飞向厨房方向。
凤溯忍不住说:“胖胖越来越聪明了。”
姬瑾荣说:“我也这么觉得。”
很快地,柳叔亲自跟着人把饭菜送上过来。他脸上带着慡朗的笑容,兴奋地向姬瑾荣介绍自己的新菜色:“这雪鸽是北边刚刚送过来的,清炖起来特别鲜美,阿瑾你快尝尝!”
姬瑾荣食指大动:“谢谢柳叔!”
柳叔含笑立在一边,看着姬瑾荣享用他的“创作”,就像姬瑾荣从来没有搬走一样。
凤溯为自己盛了一碗,边看着姬瑾荣边品尝清炖雪鸽。北边常年被冰雪覆盖,飞鸟罕至,只有这雪鸽生于冰雪、长于冰雪,浑身羽毛莹白如玉,明明骨骼薄如蝉翼,却仍能在凛冽朔风之中疾飞。
雪鸽的速度极快,六星qiáng者以下的修炼者都无法捕捉到它。
柳叔早年热爱冒险,知道每样食材分布在什么地方,到了中年不想到处跑了,便想寻个去处安定下来好好琢磨厨艺。后来他碰上了姬瑾荣,瞬间爱上上了姬瑾荣灵敏的味蕾,随着姬瑾荣回了宫。
自那以后,许多珍稀食材所在地成了“北斗”的训练场。比如最近进入“北斗”的新人被扔进大雪山里潜伏整个月,只为了捕捉速度极快、反应极其敏捷的雪鸽!
据说回来的这批人,能在极度严酷的条件下一动不动地趴个十天十夜,也能徒手接住由八星qiáng者she出的飞箭——他们目前统统只有六星实力!
凤溯夸道:“雪鸽的味道果然不错。”
虽然魔道之中有比这更有效的训练方法,可那些方法都太过残忍和痛苦。相比之下,抓食材什么的听起来多么温馨多么美好!
另一边,俞霁自己吃完了午饭。
下午还得上课,他准备去和凤溯道别一声。等他走近凤溯的住处时,只听里面传来了姬瑾荣的声音:“阿溯喜欢的话可以让人多抓些!”
俞霁呆了呆。
左右见是俞霁来了,进去向凤溯禀报。
俞霁木然地跟着人往里走,只见凤溯和姬瑾荣并肩坐着。
姬瑾荣知道他要来了,眼睛看向他。凤溯则伸出手替姬瑾荣擦了擦嘴角,动作细致又轻缓,透出他从未见过的亲近。
有些东西是没办法对比的,一对比事实就鲜明无比地剖开在眼前。凤溯和姬瑾荣果然是最亲密的,这段时间他们只是在闹别扭而已——现在他们和好了。
俞霁努力把来意挤出口:“我、我要去上课了。”
凤溯“哦”地一声,应道:“去吧。”
俞霁的目光落到姬瑾荣身上。
姬瑾荣说:“我也一起去吧!”他觉得这小孩快要哭了。
俞霁忍不住瞪他。
姬瑾荣把吃饱喝足的胖胖叫来。
胖胖会意地变成了“双人坐骑”大小。
俞霁瞪圆了眼。
他坐过凤溯的火隐虎,但火隐虎可没胖胖这随意变大变小的本领。本来他还以为姬瑾荣养了两只丑成一个德行的鸟,一只大、一只小!
没想到居然是同一只!
姬瑾荣爬到胖胖背上,腾出前面的位置招呼俞霁:“上来啊,这样过去很快的!你用走的可就迟到了啊!”
俞霁:“……”
俞霁看了凤溯一眼。
凤溯脸色有一点点黑。
俞霁没再犹豫,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胖胖的背。
姬瑾荣笑眯眯地chuī了一声长哨,胖胖应声腾起,飞向蓝汪汪的天穹。
俞霁吓得浑身绷紧,却不愿露怯,直挺挺地做好,只有攥紧的双手泄露了他的紧张。
姬瑾荣没有继续吓唬他,而是让胖胖稳稳地在云中穿梭。
俞霁感觉脸上沾了点湿意。他感觉周围的云朵和在地面上看到时很不一样,连带地,连那从云间洒下来的阳光都变得格外美丽。
俞霁看着被照得金灿灿的云海,久久说不出话来。
等胖胖慢慢往下飞,俞霁才恍然回神:“真漂亮。”
姬瑾荣说:“胖胖第一次带我飞上去时,我也看呆了。”他高高兴兴地说出自己的喜好,“那上面金灿灿的,好像到处都是金子,看着老值钱了!所以每次心qíng不好,我都会让胖胖带我上去看看!”
俞霁:“……”
为什么这家伙可以这么大方地告诉别人自己这么贪财?金色的云海明明那么美,偏被他说得这么俗气!
俞霁正鄙夷着,就感觉自己脑袋被人揉了揉。
俞霁瞪着姬瑾荣。
姬瑾荣说:“看完以后你心qíng也好点了吧?”
俞霁眼眶霎时红了。
这家伙原来是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想让他高兴起来。以前谁会在意他心qíng好不好,心里高兴不高兴?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溪笛晓
快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