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若影_狂言千笑【完结+番外】(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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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影眼角微不可见地轻轻一挑,便没作声。
雷双还待继续,突然间肋下一痛,惊叫一声,转头看去,原来是大哥一指戳了过来。他正奇怪大哥为何突然对自己下此狠手,眼见对方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便顺着向前看去。
这一看过去,就连他自己也立刻自觉自愿地噤了声。
原来正是那个新任的象郡郡守,身后随侍着两个huáng衣人,正与宁城府尹杵在府衙的门里。看样子像在客套寒暄,还未进入话题。且那几个人显然已经看见了自己一行,都转了头灼灼地看了过来。
雷双与那新任的郡守十分不对盘,心里一阵不舒服,立刻把大哥推上前去,自己落后两步跟着。而若影一见那两个huáng衣人,便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落在了雷家三狗子的旁边。
两行人缓缓地接近了,老成持重的雷单率先来到了郡守与府尹面前,紧跟在后的是雷双,最后是雷仨与若影,四个人齐齐停了脚步鞠躬请安。
那郡守年过而立,显然是官路走得顺当,几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地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政绩还没做出什么,官威倒是摆得十足。他只是不甚在意地扫了一眼,算是回礼,随意问道:“上次与你jiāo代的那个案子,验得如何?”
雷单看向一边的府尹。
只见那个坠着三下巴的大胖老头给他投了个允许的眼色,就又摆出恭恭敬敬地样儿向上司打起哈哈来。
“回大人话,已经验视过了,那刘萧氏并非毒死,而是病死。”雷单不亢不卑地答道,接着便详详细细地将验看的过程和结果都描述了一遍。
他口才本来就好于常人,只是xing格使然不爱废话,这么一番讲述下来,简洁明了,虽是有许多专业术语,可就是能解释得让人听之即懂。
那郡守只听得几句,就打断道:“这么说,那个卖豆gān的刘老头是无辜的了?你们就如此信任那个梅若影?”
“若影哥哥见事极准,可是受到上任郡守的赞誉的。”雷仨经不起激,那郡守又问得来者不善,便一下子就驳了回去,只可惜怀里还抱了若影的东西,否则一定会说得手舞足蹈。
若影赶紧扯住雷仨袖子,止了他说话。再看前面,雷单和雷双的背脊显然已经僵了一僵。
果不其然,那郡守顺当惯了,哪里容得下一个毛头小子的激,脸上立刻硬了,缓声:道“哦?你的意思是,司徒大人是郡守,我就不是郡守了?”
雷仨还想说话,若影赶紧一步跨前,引过众人的注意力,躬身道:“见过周大人!晚生承蒙先任郡守看重,在衙门里挂个闲职,至今未拜见过周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那郡守上下打量几下,这年青人只是恭恭敬敬地垂头躬身,一时间不到面貌。
“你叫梅若影?”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一旁问道。
听方位便知道,这声音出自站立于郡守身旁的huáng衣人之一。原本还以为是郡守的随侍,现在看来却大不简单。
有哪个随侍敢未经主人允许就随便发话的?而且还是以如此嚣张的声气说话。
若影将身子更躬下去些,答道:“晚生便是梅若影。”
“抬起头来看看。”那声音又道。
若影心中略一计较,便如那huáng衣人所愿,起身抬头,只是眼睛仍斜斜地看着前方的地上,显现出有些局促不安与无所适从的样子,恰如他这个年龄见到大人物时应有的态度。
“尊使?”一声几不可闻的低语传入若影耳中,正是那郡守的声音。
huáng衣人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从刚开始的兴奋变为立即的失望。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冷冷地道:“行了,滚吧。”
新任郡守一听,赶紧赔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脸上一冷,转头看向若影一行,沉声道:“没听到么?还不快滚!”
说完,又转而向那两名huáng衣人继续说话赔笑,不再看若影一行一眼。
三狗子一愣,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甘心,脚步一动,就想上去评理。若影一把扯住他,深深一个躬身,转身两步出了府衙大门。
只听得身后传来隐约的对答。
“名字是一样了,可惜却与那个会杀人妖法的叛教逆贼长得完全不一样……脸上也没有灼伤……”
“据说那贼子中了冰魄凝魂,三年已过,肯定早就死透了……即使活着,也定会改名换姓,怎敢用原名……”
若影心里一松,散了聚在耳鼓的功力,便用余光观察着那三兄弟。只见老大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老二正有些担忧地偷眼探看老大和他,老三还兀自愤愤不平,三人显然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些微语声。
huáng衣人……九阳圣教。
三年半前在东齐泰山之上,若影短短两曲《黑色星期日》的变奏就将九阳圣教的人bī得自相残杀。司徒家已经将他视为家族最大的威胁。司徒家人已经知他身中冰魄凝魂的奇毒,照理说三年之期已过,他们也应当放了心才是。可现如今却仍如惊弓之鸟,看来那两曲的影响力可是十分巨大的。
若影心里有数,南楚是司徒家的老根据地,南楚王室并不如其他国家的王家那么稳当,所以就依靠着九阳圣教来支撑着控制国民上下的体系。
司徒若影其人既然是司徒家的叛徒,也就等于是南楚的敌人了。

第35章 尔德堂

眼见着离得府衙远了,雷双才终于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骂道:“那个色yù冲天的混蛋!”
“老二!”一边立刻传来老大不满的声音。
“我说的没错啊!你看那姓周的家伙家里三七四妾还嫌不足够,才来几个月啊,就又添了一房。他今天对若影这个态度算什么,根本理都不理!要是面对的是个美人,那色鬼还不把魂都丢了。”
“雷双!”雷单见他越说越过分,大了声音喝斥道。
雷双张了张口,还想反驳,一瞥眼间见到若影已经取过幺弟怀中的药篓和油伞,大奇道:“若影?这就要走?”
“不走gān嘛?听你骂街?”
“这个……这个……”
“开玩笑的,不必当真。我只是要去尔德堂卖些糙药。天气cháo湿,去得晚了,这药就该被泡烂了。”
“你又要去朱鞣榕那里啊……”雷双立刻哭丧了脸道,“真想不透若影你怎么敢和那个可怕的药店老板混得这么熟……”
雷双如此顾忌朱鞣榕是有一定道理的,不单他顾忌,恐怕整个宁城里没几个敢不顾忌的。要问为什么,还是因为那朱鞣榕相貌凶恶,手底极硬,医术高超,xing格却怪异。他幼年时就已经是尔德药铺的下手小跑堂,稍长大后就帮老板各省城地去买卖大宗药材。
如此gān了许多年,后来不知怎的,也许是触类旁通,医术竟然大进。也因为多年行走在外,外家功夫练得qiáng横。现如今,已经是浑身肌ròu隆隆,人称“三板斧砍不入ròu朱老大”的就是。
两年前,那尔德药铺的老板在官家生意中吃了大亏,官府死赖着药款不还。因此周转不开,对外欠债累累,原老板便只能携了家眷潜逃出境。
周鞣榕当时刚从外省调了一批新药回来,二话没说,就接下了这个濒临关张大吉的药铺。如今才过了不到两年,就已经经营得红火。因他医术好,白道黑道什么人有起病来都要找他看病。毕竟是命大的事qíng,所以渐渐的,就连官府要员、黑白两道无人敢去动他。
而日久天长之下,竟又有谣言传出,说这个相貌凶恶的朱鞣榕似乎最近还收服了象郡最大且最神秘的黑道帮派。
若影提提手中药篓,说道:“有什么熟不熟的,我卖药材他买药,银钱上的关系而已。”
说罢转身离开。
雷家三兄弟已经习惯他来去无言的作风,远远看着他瘦削单薄的背影融入了淡淡的cháo湿雾气之中。
雷单最后摇了摇头道:“我们先回家吧,父亲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可是若影哥哥他连早饭都没吃呢……”
“是啊,我本来还想请他去怡红院撮一顿的,怎么就走了。”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大概是格外习惯孤独的人吧。”雷单看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惆怅地叹了口气。
此时雨早已停了,只路上仍是泥泥泞宁的一片稀糊。若影一路走去,人声越来越是嘈杂。时值晌午,被冬雨久憋在室内的人们也不放过这片刻的雨歇,不等头顶上的雨云散去,就都在道路两旁摆上了摊子。
路过菜市口的公文张贴榜,那里面尚贴着几张发huángcháo透的通缉令,不必仔细看也知道里面一定有自己的份。想想这几年,为了逃避东齐那人的搜寻,花费了他许多的jīng力,甚至来到南楚这个司徒势力范围里暂居。只是现如今,不论是那人也好,还是司徒家也好,恐怕都以为他死透了。至少,这通缉他的榜文已经半年没换新了。
穿过各式各样的摆卖小车,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最后停在一个担铜镜小摊前,两丈开外的前方,是一个卖豆花和豆gān的挑子。只见一个年方二八不到的少女站在挑子后,神色凄楚地看着往来路人。然而她站了许久,却没一人上前去购买。
他正想些事qíng,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唉唉,这位小哥,你要是不买东西,麻烦你往边上让让。”那铜镜摊的摊主不耐烦地挥手,想推开站在摊前阻了生意的年轻人。却在这时,只见那年轻人转头一眼冷冷地看了过来。
若影在宁城里素有“看尸鬼眼”的名头,可是知道这名号的人多,真正认得他的就只有官府里gān事的和少数几个外人。这摊主却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正是那个专与死人打jiāo道的传说中的秽气人物。
然而被这没有温度的眼一扫,那摊主只觉得身上一个激灵,立刻把驱赶的话咽进了喉中。可那年轻人却突然微笑起来,和声问道:“前面那豆花挑子做得怎样?是不是味道不正,所以都没人去买呢?”
摊主连忙答道:“也不是不好,就是怕触霉头。那挑子原来是她父亲豆gān刘经营的,只前几日豆gān刘的老娘刘萧氏死得蹊跷,被人告了是他下的毒。现在她那老爹老刘头已经吃了官司,被押在牢里。”
“她家既死了人,怎么不回家去守灵?”
“唉,您可不知道,她祖母死于非命,她爹又被押在牢里。她娘吃不住这样的打击,一下子病得厉害,需要药钱。可那家又没什么积蓄,她也只能出来卖豆花了。”
“这样啊……”青年默默地又看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摊主愣愣地看他离去,过了一会儿,才突然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唉,不知哪家父母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年纪轻轻的,那眼神可真是冷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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