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善_楚寒衣青【完结+番外】(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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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邵劲跟着人走了,那边徐善然与何氏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何氏就如同任何一个刚刚嫁走女儿的母亲一样,在女儿刚回家的时候便屏退下人,想要和女儿说一些私房话,诸如在婆家的日子怎么样啊,丈夫和婆婆好不好相处啊,有没有什么作耗的奴婢啊,乃至吃的用的称不称心如不意如意什么的——但今日邵劲出乎意料的带着徐善然回来,便好似从根子底下打消了何氏的所有疑虑。
因此何氏自个犹豫片刻,那些所有的担忧最后只化成一句疑问:“一切都好?”
“并无任何烦难之处。”徐善然轻声说,“家里除了女儿就是夫君,夫君的xing格母亲尽知,是素来不爱管后宅之事,因此女儿虽昨日才进门,今日里也算是已掌握了头绪;再有其他事qíng,商量着也能够解决。”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新媳妇进了别人的家,第一等难处便在婆婆,现下婆婆都没有了,丈夫眼看着又十分宝贝妻子,剩下的哪怕全是刁奴,又有什么打紧的?真看不顺眼了,连个理由都不用找,全部打发卖走就是,难道别人还能跑出来说个不字?
何氏也着实不知道说什么了,最后只能说:“虽上无家长,但对风节还须恭谨。”
徐善然只笑着应了,反道:“母亲若是闲暇无事,尽可去我那里走走,风节昨日已经跟我说过,家中并无大人,母亲若素日能过来一二,也正好指导我们为人处世。”
何氏哭笑不得:“哪家的媳妇说这种话。”顿了顿又笑道,“还真是——没有感觉你嫁了出去。”
母女两便依偎在一起柔声细语地说了一会私房话,等徐善然自上房出来,时间已经过了小一个时辰。
但去了宫廷中的老国公和邵劲自然还没有快回来,徐善然便往自己未出阁时的屋子走去,结果前脚刚进屋里,就听底下的丫头说徐丹瑜来了。
徐善然早早自母亲房中出来便是为了这个人,她在厅中与徐丹瑜碰了面,请人坐下了,才慢悠悠说:“不知哥哥过来可有什么事qíng?”
徐丹瑜眼看着周围并没有第二个人在此,便了解到徐善然的心意。他现在真算是怕了徐善然了,只苦笑道:“以前种种,都是我有眼无珠,现下只求妹妹放我一条生路了!”
总有些人只有到了见棺材的时候才肯掉泪。
谢惠梅死了,徐丹瑜就知道求饶了。
若徐丹瑜不是徐佩东的种,徐善然早让对方的坟头上长糙了,可惜前世她在开头落后许多,最终也不能查明徐丹瑜究竟是否暗害了何氏,而这一世……徐善然早有想法,此刻便微微笑道:“我倒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好叫哥哥说出如此诛心之语。”
徐丹瑜已经十分忐忑不安,听到这些不禁忙道:“是为兄不会说话,不知妹妹有什么吩咐?不拘什么事,只要妹妹开口,愚兄一定办到。”
“倒也并无其他,”徐善然并不想花功夫和徐丹瑜兜圈子,便仿佛漫不经心说,“只最近看了两卷游记,倒是对外头的山川有了些兴趣,也不知哥哥什么时候准备去游学,这样我也好通过哥哥的眼睛,将这山河大地看上一二。”
徐丹瑜明白了徐善然的意思:这是在叫他没事就赶早离开国公府,别在她眼前碍眼。
他心里明镜一般的,知道这是徐善然放过自己了,也不再说多余的感谢之话,行了礼便往徐佩东那里走去——他还是要赶紧把离开的事qíng落实掉,免得夜长梦多,叫徐善然改变了注意。
徐丹瑜前脚才走,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徐善然就又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也并不出奇,正是徐善瑞的妻子杨氏。
面对长孙媳妇,徐善然的态度算是极为客气了,亲自去了院门口迎接杨氏,将杨氏迎到了正厅之中,还请杨氏坐上首的位置。
杨氏忙道:“妹妹是回府的娇客,再没有这样道理的。”硬是推拒了上首之位。
徐善然也不qiáng求,只笑吟吟问:“不知嫂嫂过来有什么吩咐?”
杨氏亦笑道:“正是奉了母亲之命,来看看妹妹可有什么不一样了。”
窦氏于徐善然来说,既是隔房的长辈又是国公府的当家女主人。她虽因为回门而并不需要先去见窦氏,这乃是亲戚之意;但之后离开时就少不得要去问个安了,这亦是对国公府的尊重——究竟现在已经是外人了。
徐善然说:“一切都好,待会还须到伯母跟前问好。”
杨氏又与徐善然寒暄了几句场面上的话,牙根便因紧张而微微咬了起来。但越是如此,她的面上倒是越放松如常,不一会儿,便将那些寒暄之意都说完了,还特特拿出了一个匣子递给徐善然,只含笑说:“妹妹出门子走得急,我们先前竟忙中出错,没能赶着给妹妹添妆,这是我与你哥哥的一番心意。”
实则又不是真撕破了脸,添妆这点小事杨氏早做了,还是亲自来徐善然房中将东西放好的。
但眼下对方既然如此说,徐善然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答应了,又好好的把人送走,再回身时,便见棠心已经匣子打开,匣中正放着一支通体红透的血玉钗子。
“太太……”棠心说。
徐善然洒然一笑:“收起来吧。”
任它兜兜转转,最后不还是要亲自送到她的面前来?


第一四零章 面圣
这一次面圣的等待时间比邵劲预估得要久上许多。
今日昭誉帝显然不止叫了他和老国公,事实上,当他和老国公一起到达宫廷之内的时候,已经有好些文武等在里头了,旁边立着些伺候的太监,桌面上摆着果盘和一些已经冷了的糕点,邵劲和老国公各被一个太监引入座位,这座位也不是按着来的先后顺序排的,显然是按照文武官职及大小排列的。
坐进座位之后,除了那最开头的太监说了声“大人稍待片刻”外,也再没有其他人上来支应一下。
邵劲观察了片刻,觉得这大概才是深宫陛见的正规程序——没看到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定地等待着吗?也许以前他们在等待的时候还会聊上两句,渴了饿了也喝点茶吃口点心,但最近的局势实在是风起云涌,宁王刚刚囚禁了昭誉帝,转眼昭誉帝又把宁王给gān掉了……现在也不管之前是否站对了边,在昭誉帝重新上台的这一刻,大家也总是心里忐忑的。
等待的过程中,日头逐渐往正中偏斜,在太阳差不多升到最中央的时候,老国公被太监请走了,显然是往昭誉帝那边去的。
这一等又是小两刻钟,估摸着那太监是得到了里头的消息,又下来请了一位大人进去。
邵劲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前头的人,发现至少还要五个才能轮到自己,那假设一个人半个小时的话,他至少还要等两个半小时……简直坑了爹了!
不过此刻也再没有别的办法,唯独老老实实的等着。
好不容易轮到了他,他刚跟着太监走出等候的小厅,就听那太监小声说:“湛老公爷叫奴婢转达一声,现在不比往日,一切谨慎为上。”
邵劲听着的时候几乎都愣了一下,要知道他也算在湛国公府厮混了许多年了,满打满算见过老国公也就一只手的数,而要直接说上话,竟然只有他去国公府求亲的那一次——结果现在老国公竟然会特意提点他?
难道这就是外人变成了自家人的感觉?
邵劲神色微微古怪,但不忘塞个荷包过去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二人也没有走多远,便来到了昭誉帝所在的北斗楼,之前一直陪着昭誉帝、邵劲十分相熟的冯德胜正站在楼的外头。
带着邵劲的太监和冯德胜行了礼后就立刻退下了。
邵劲习惯xing地要给冯德胜一个意思,却见冯德胜一摆佛尘,笑着拒绝了。
“公公……”
“大人何必如此客气?总归着不是外人了。”冯德胜笑眯眯地说,他身材微胖,这时候就像极了弥勒佛那样子,十分的讨喜,“圣上现下正等着你,之前知道大人刚成婚,本拟着过了两三日再召大人入宫,不想在国公府就碰着了,可见是老天爷的意思。”
邵劲附和地说了几句“圣上为大”,这才由冯德胜引入殿中。
昭誉帝也并没有板板正正地坐在书桌或者什么地方,而是换了一身道袍,在那罗汉chuáng上盘腿坐好了,双目盯着罗汉chuáng矮桌上的一本书籍,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邵劲行礼问好,接着不等昭誉帝说声“平身”,就直接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启禀陛下,臣昨日新婚,今日正想问陛下请上三个月的婚假,这是臣岳父所上之书。”
说着,他恭恭敬敬地将收在袖中的那份声qíng并茂的请假条给呈了上前。
自然有守在一旁的太监拿了东西给昭誉帝看。
殿中寂静半晌,因着不能抬头,邵劲也并不知道昭誉帝是个什么表qíng,结果许久之后,他就听昭誉帝说:
“朕看完了,朕允你请假一旬。”
按照现在的jiāo通条件,十天能够gān什么?
邵劲抬起头还想再接在励,却见昭誉帝先一步拂了袖,斩钉截铁说:“行了,一旬是最多的时间了。你也真敢说,三天的婚假你一开口就是三个月,打量着朕不会罚你是不是?你若只管撂开手去,那京营由谁负责?”
京营二字一被提起,邵劲就qíng不自禁地想到他看见的一幕幕。
如果他真的撂开了手,那些轻伤的或许没有大妨碍,至多也不过回到以前的qíng况。可是重伤的呢?残疾的呢?他们会被军队清退,可能拿到很少的一点,也可能一毛钱都拿不到,然后穷困潦倒衣食无着……邵劲这个念头一起,回答就迟疑了些。
昭誉帝眼睛就微微眯了一下。
邵劲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这一幕,当即心头一紧,但这个时候再表现得若无其事又太过虚假,他念头转了几转,便刻意露出些犹豫来:“臣……哎,臣虽不舍京营,可臣刚刚新婚,也实无法……”剩下的话自然吞吞吐吐地没有说出来了,但相比只要是男人,都能理解其中深意。
果然昭誉帝联想到邵劲之前为婚礼请赐物的行为,心中疑心尽退,只颇觉有趣地笑起来:“想不到朕的武臣还是个痴qíng种子!徐氏女当真如此殊色?”
要在皇权的世界里保护一个人,要么就把她藏得密不透风叫所有的敌人都找不到她;要么就让所有人知道她是最特别的,如果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大家鱼死网破。
第一种在这时候显然没有办法,邵劲正在走第二种的路,他现在完全不用做戏,脸上就浮现了大大的笑容,声调轻快说:“各花入各眼,臣不敢说臣妻如何漂亮,但在臣心中,天上地下,宇内八荒,只有她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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