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来敲门,乔木才知道自家弟弟在外头等了许久,还等得昏倒在地上。这个时候她倒是迁怒不起郝澄了,毕竟她有求于人。
在那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昏倒的弟弟,反而是健步蹿出门外,试图将好不容易出了门的郝澄堵住。
不管是王阳、董雪,或者是酒楼的白管事,在江孟真面前说的话都抵不过郝澄。她想要把自家娘亲和长姐捞出来,找郝澄求qíng,是最好的办法了。
结果她追出去,郝澄却早已走了。这巷子有好几个方向,她选了右边的疾奔了百余米,并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很显然她选错了方向,自然又是一场空。
乔木折了回去,这才吩咐下人去请大夫过来给乔榆看病,还吩咐照看好乔榆,便走出去等着。
既然郝澄出去了,那肯定会回府。她在外头等着,总能成功堵上郝澄的。
大概站了有一个时辰,郝澄还是没来,乔木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身上上好的蓝色绸料也被那绵绵的细语晕染得层次分明。
她眨了眨眼睛,以便水珠从睫毛上滚落下去。这附近便是她的住处,她自然可以打伞,不过被雨水淋湿的láng狈样子更加容易博取她人的同qíng。
郝澄是个心xing正直的人,比她要善良许多。好歹有先前的qíng分在,苦ròu计应当还是能够起到不小的用处。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江孟真的马车徐徐地从小巷子的一头转了过来。他在车内翻阅着书页,马车妇却突然用手叩了叩车弦:“主家,我瞧见郝女君了。”
他掀开帘子来,果然,撑着梅花伞的郝澄从小巷子的另一边转过来,她穿了一件火红色的披风,面色因为运动的缘故,脸颊晕染了桃花的淡粉。
她以往衣着十分素净,难得穿这么艳丽的颜色,看起来更是青chūn活泼。这个时候江孟真又想起来郝澄的年纪,虽然大部分时候她都稳重,但他这心上人,如今才只有十八岁。
江孟真不免觉得有几分心塞,趁郝澄还未发现自己,他又放下车帘子:“转到拐角那停。”
他若是没看错的话,那乔家的次女正在郝家那门口站着呢,他也想听听郝澄对乔家是个什么看法。
郝澄好不容易溜出去一回,自然是逛了个够才回来,结果一到门前,就见乔木杵在她家门口。
她下意识扭头就走,反正走不了前门,她还能从后门回去。但乔木既然瞧见了她,又哪里肯给她这个躲避的机会。
她当下奔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郝澄的去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味的躲人也不可能。她gān脆停下脚步,直白地问:“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qíng,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若不是乔木堵住了她的去路,她也不想为了不想gān的人làng费自己的时间。
乔木还是头一回受她这冷脸,愣怔了一下,伸手摸去面上的雨水,勉qiáng挤出个笑脸:“澄妹,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太小心眼,喜欢斤斤计较。”
“打住!”郝澄打断她的话,“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可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还请乔女君自重,郝某高攀不起。”
乔木面色一僵,但还是改了口:“郝澄,我知道是我不对,但带你入狱,那都是方家动的手,这事qíng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要毁了你的前途,你就看在我往日的qíng分上,看在你初来明州城我庇护了你那么多,不和我计较成不成。”
天色越发的暗沉,有人家的烟囱已经冒出了袅袅的炊烟。
雨变得大了些,细密的雨如羊毛一般落下来,雨水顺着郝澄的伞面滑落下来,在两个人直接隔出一道天然的珠帘。
郝澄沉默下来,而乔木则紧张地等着她的答复。拐角处的江孟真将车帘掀开一道fèng隙,方才他把两个人对话都听在了耳里,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盘算。
不管是郝澄是否选择原谅乔木,他都会支持她做的决定。但即便是郝澄选择放下,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乔家,否则他实在意难平。
其实也就过了不到一百下心跳的时间,郝澄便开了口,她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乔木是与否,而是反问道:“若是我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人来救我。因此入了狱,并且毁了清名,你会来救我出来,并且为我平了清白吗?”
乔木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我自然会的。”
“不,你不会!”郝澄的面容几乎冷酷,声音更是平静无波,“一个成功的商人兴许还有结jiāo的价值。聪明的读书人也是值得jiāo往的朋友,但是一个被污了清名,终生没有入仕可能的人,对你的而言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若是帮我证明清白,说不定要牵扯进乔家进来。于你而言,我无足轻重,兴许你会内疚一下,但绝对不会去想方设法弥补我的损失,你也弥补不了!”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qíng分的事qíng,我当初很感激你,不过这些qíng分已经在令弟一事上消耗完了。我可以理解你,毕竟乔女君是城主之女,我们这种平民高攀不起。落了您的面子,您自然是要报复回来。只是我运气好些,还有人愿意帮我。”
她盯着乔木越发苍白的面孔,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你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让我给个说法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原谅!!!”
第50章
在说完之后,郝澄便绕过乔木走进了大门。江孟真随即放下车帘,命车妇将马车调转方向,从宅院的侧门进去。
郝澄换了一身衣服,见江孟真进来,第一反应便问:“在外头吃过东西没有?”
江孟真看了一眼外头的天,外头虽然因为下雨,有些灰蒙蒙的,但天还很亮,在这个时节,应当是未到申时:“没吃过,怎么突然这么问?”
郝澄便捧出尚且的热气腾腾的烤地瓜来,眼睛亮晶晶的表功:“那你回来的正好了,我在外头碰上这个,特地给你留了一份。你吃不吃?”
她担心江孟真回来的晚,一路上都搁在怀里捂着,毕竟烤地瓜这种东西,一旦放冷了就不好吃。
江孟真看了一眼被郝澄换下来的衣服,果然上面还散发着香喷喷的烤地瓜的味。他点了点头,唇角微弯:“自然是要吃的。”
郝澄拉他坐了下来,从油纸袋里取了一个烤地瓜出来。她刚买的时候还很烫,一路走过来,地瓜的热度散发出去,温度刚刚好。
明州城这边大概是十月份收获地瓜,百姓将地瓜储存在地窖里头,作为过冬的粮食,有多的才会上街烤了来卖。
郝澄将地瓜烤得gān而焦的表皮剥下,露出里头金huáng色的芯:“我一直很喜欢吃这个的,可惜先前冬天的时候不怎么出来,现在这种月份很少能见到卖了。”
把地瓜的皮剥下来一般,郝澄的指尖也全黑了。她用温水净了手,然后握住地瓜外头的油纸袋,举着它递到江孟真跟前。
后者顺着她的意低下头来咬了一口,只一小口,看起来斯文又秀气。
郝澄瞧着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问道;“好不好吃?”
江孟真点点头:“很甜。”
郝澄便笑起来,眼睛眯成一弯弦月:“我就说,看那大娘的手艺很不错。”
她在江孟真咬过的地方直接吃了一大口,那种甜香糯软的味道立马盈满了整个口腔。
等到香喷喷的烤地瓜被咀嚼之后吞下肚,郝澄才满意地发出一声喟叹:“真好吃,我都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手艺的烤地瓜了。”
这还是她到异世以来头一回吃这个,前世街上卖的烤地瓜因为原料的缘故,闻起来虽然很香,但滋味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江孟真看她的样子微微笑起来,先前他还为两个人年龄差而心塞,不过这个时候却释怀了。妻主小些也无妨,他的xing子本就不适合那些年长沉重的女子,郝澄这样大事沉着稳重,小事活泼些的最好不过了。
心上人就在身边,用qíng意绵绵的眼神瞧着你。江孟真也暂时抛却大家公子该有的矜持,和郝澄你一口我一口地分掉了那两只份量不小的地瓜。
当然基本上是郝澄一大口,他一小口。等到吃食被分食殆尽,郝澄已经开始捂住微微鼓起来的肚子喊撑。
江孟真吩咐自己带过来的下人给郝澄煮了一壶消食的茶,又用手在她的肚子上力道轻柔地揉了揉,方道:“你今日出去,见着乔家的人了,是吧?”
郝澄被他的手揉得舒服得直哼哼,听到江孟真问,想也不想便应到:“我出来的时候碰到乔榆,不过他晕倒了,我就让王阳把他送到隔壁了。方才碰到了乔木,然后后来的事qíng,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感qíng她一开始就瞧见了自己,江孟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决定对那段时间的事qíng避而不谈。
但乔家的事qíng还是要说的:“我觉得,冤有头债有主,乔木既然要害你,那也不能就让她这么逍遥。”
郝澄沉默了一会,道:“我不能原谅她,但那毒既然不是她下的,我还是希望能够保住她的这条xing命。别的事qíng,你既然有分寸,就自己做主,不用过问于我,我不是很想听她们家的事qíng了。”
江孟真本来还想问那句“那乔榆呢?”,既然郝澄不想提,他自然不会再多此一举,徒增两个人之间的不快。
提到乔木的事qíng,郝澄又想起来另外两件事:“补考的事qíng设在什么时候,不早些补考的话,我总觉得内心不安。”
江孟真答道:“就定下后天,你考完了,把卷子送过去,会混在其他考生试卷中一同批改。”
郝澄这才松下一口气,又追问道:“那方余呢,她的事qíng要怎么办?”她这次出去还去打听了方余的消息。方余似乎是平安回到家中了,而且也证明她是被污蔑的。
不过方余似乎没有她这么好的运气,因为牵扯过多,明州城省考的负责官员把事qíng处理得很低调。郝澄当时据理力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方余要惨一下,但好歹被捞出来了。至少保住了xing命,还没有被毁了前途。
江孟真抿了口清茶,解释道:“方家涉嫌谋杀和参与科考舞弊,这个是重罪。朝廷考虑到方余是受害者,这才没有算她的责任。但方家是肯定要倒的,她领了证明,到时候和你一同重考。能不能考的中,那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不会又白làng费三年,郝澄由衷地方余高兴,她松了口气:“方家对她那么坏,受罚是自然。她能够再重考,应当是很高兴罢。”
江孟真对她这态度有些惊讶:“你也只是在牢里和她做了那么短时间的难姊难妹,而且我听说,她的品行并不是很好。怎么我瞧你,比当初对乔木还好些?”
“都说了不提乔家人了。”
江孟真摆摆手,应道:“好好好,我不提。”
郝澄努力回想了一下她和方余的相处,道:“我很喜欢方余,做了难姊难妹这个是原因之一。但她的xingqíng和我很合得来,总觉得是那种一见如故的好友。越相处,感qíng只会越深。难得有这么一个合眼缘的人,我自然是盼着她也能够得到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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