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知州做到这个份上,李师爷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我李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修路是大事,郝澄当然不可能全jiāo给李师爷一个人办,但她要管理好一个州,也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这次招人的事qíng,她就全权jiāo给李师爷,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要了解这位李师爷的能力。
等李师爷出了府,她又唤了白管家过来:“ 这银子,她领走了?”
白管家颔首道:“按照您的吩咐,让她领走了五百两。”
郝澄又道:“她招人的事,你负责跟进。”
白管家欣然领命,郝澄冷不丁地道:“让你来做这些事qíng,你能顾得来吗?”
白管家道:“家主再让我做别的事qíng,也是不打紧的。”她身子骨好,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郝澄让她管这么一个小府邸实在太容易了,每天有那么多荒废的时光,她巴不得郝澄给她找事qíng做呢。
郝澄看似不经意地说:“是我大材小用了。”江孟真挑出来的人,都是jīng挑细选的,她让白管事的打理她这小小府邸,却是屈才了。
白管家忙道:“没,我跟着您是我的福气。”
她年纪尚轻,发展空间也大,机会也很多,还真没这么想。
郝澄对她这反应相当满意,坐在高椅上,伸手示意她附耳倾听:“你既然这么说,还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郝澄对着白管家私语吩咐的时候,李师爷一路狂奔地返回自己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张五百两的银票从胸口取出来,搁在屋子里她藏宝物的小匣子里,又将小匣子放在chuáng脚下的一处空格里,再用砖头改在那匣子上头,撒了点灰尘在那块砖头上。
等到一气呵成地把这些事qínggān完,她的心还砰砰地跳得厉害。那可是五百两银子啊,她还是头一回接触这么多钱。而且按照郝澄说的,修路她那正君会出八万两银子,事qíng虽然不一定是她全权负责,但她接触到的银子也不会少。
李旬盯着这那块挡在匣子上头的青砖许久,心绪总算是平复下来,也不准备再耽搁时间,拿了些东西,便出门去找这修路相关的人。
她走了两刻钟的路,捏着鼻子进了一个脏乱的巷子,等到走到巷子的尽头,她方抱住怀里的包裹,抬起手叩门:“姓许的,快开门,我有事qíng找你。”
片刻后,门里传出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是谁?”
“我李旬。”
“是二狗子啊。“门嘎吱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探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伴随着声音飘出来的是浓烈熏人的臭味。
李旬用手挥了挥,试图驱散面前这种臭气:“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对方打了个嗝,拨开遮住了额头的头帘,露出一双带着红血丝,有些浑浊的眼睛:“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旬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子:“自然是找你喝酒。”
许袁迫不及待抢过酒坛来,掀开上面的封着酒的盖,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果真是好酒。
“十年的梨花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李旬见她接了酒,便道:“新任的知州大人几日前已经到了云州城。”
许袁伸手便要关门:“你和我讲这个gān什么,还有别的事qíng嘛,没有我可回去睡觉了。”
“大人想要为咱们云州修路,让我来找人。我知道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是做修路修桥的,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你。”
许袁便把酒坛塞回李旬怀里:“你把这东西拿走,走走走。”
李旬没想到她会拒绝,见这反应,忙道:“你听我解释,这新来的郝大人不是为了借此剥削百姓的,她是真的想为咱们做好事。”
许袁呸了一声:“做什么好事,这钱从哪里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来,大家已经过得这么苦了。你爱做朝廷的走狗你去当,我可不做这事。”
李旬抹掉脸上的唾沫,道:“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这次真的是那位大人要做好事,修路的钱都是她自己出的。我在知州府做事,对这些事qíng最清楚,知州府哪有钱来做这些。那大人确实宅心仁厚,好不容易咱们迎来这么一位大人,肯为百姓做些实事,你要是把人气走了,就甘愿看着咱们云州就这么一直穷下去。”
许袁沉默了半晌,才道:“光说都是假的,在这之前,你得安排让我跟她见一面。”
李旬松了口气:“这个好说,你放心,等见了大人,你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
和许袁喝了一些酒,李旬又开始拿了红纸和笔写招人的告示。她准备招四百个做修路的壮劳力,一个人两日半两银子,包吃,做得多的另外有奖励,这样半年下来,在人工消耗上差不多要花去两万两银子。
贴出了告示后,李旬还派了新招来的衙役四处把消息传出去。面对这么个消息,这城里的绝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但大家都挺爱看热闹的,所以在官府摆了张桌子要招工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围了过来。
“两日就能半两银子,还包了吃饭,这一个月就能有七两半,大户人家的管家月银也没有这么多钱呢,修路能有这么多钱?”
云城的大部分百姓都很穷,解决了温饱问题后,这一年能攒下的,也就勉勉qiángqiáng几两银子,这还是过的好些的。
人群中有个老妇人就突然开腔:“我听说是真的,说是什么新来的知州的正君要给女儿结善缘,积功德,以那女君的名义要给咱们修路。人家是京城来的,家里有金山银山呢。”
有些人就有点心动,但质疑声也很多:“这事qíng真能有那么好,别到时候咱们去做了,这银子发不出来。”
有老人又道:“要真能给咱们修条大道,这钱不要这么多,管咱们温饱就行。这上头说,要年轻的壮的,老的小的不要。每个月结一次钱呢,咱们不妨先去试试。”
也有人接着搭腔:“是啊,要真的能有这么好,我就叫我女儿回来了,这在锦州她辛辛苦苦的,也没挣几个钱。要是真的在这做个一年半载的,娶夫郎的钱也能攒够了。还就在咱们身边待着,看着都舒心。不管怎么说,我先去给我家虎妞报个名。”
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在贴着红纸的桌子面前报了自己家里的qíng况和女儿名字,有了第一个,就有后头跟风的。
第一日天黑的时候,李师爷给郝澄的红纸上有了两百个名字,虽然报名的人不一定都能过来,但这也算是个好开头了。
第110章
在李师爷的安排下,郝澄抽出空闲来和许袁见了一面。
郝澄穿的官服,许袁还是那副乱糟糟的样子,还是在李师爷的qiáng烈要求些,她才倒腾了件gān净的衣裳,只是头发乱蓬蓬的,面上还是一点也不整洁。
高人总是xing格古怪的,郝澄见许袁如此,面上倒也不显。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我听李旬说你想见我,是吗?”
郝澄容貌清秀儒雅,气质宽和,许袁对郝澄的初次印象还算不错,但她脾气不好,语气好不起来,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难不成你不想见我,我听李旬可是让你来请我修路的。”
虽然李师爷说了不少郝澄的好话,但她对官府中人始终存在很大成见。李旬说着什么修路的事qíng她能管,结果这什么郝大人都不曾差人见她一面。在许袁眼里,这郝澄显然是作秀嘛,最多是走走过场,要真是为民着想,这修路这么大的事qíng,在负责人方面,对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cao心。
她的语气太恶劣,李师爷在边上听着,额头上不住的冒汗,生怕郝澄一个不高兴,这事qíng就不成了。
忙在一旁打圆场:“许袁她就这个xing子,也不会说话,就一张破嘴,大人您可千万别和她计较。”
许袁对李旬这副样子很是不屑,对着外人的面说自己她当坏话的行为更是相当不满,竟是不顾郝澄的存在,直接对她发作:“李二狗,你这嘴可还是和以前一样臭。”
小名越贱越好养活,李旬的小名确实叫二狗,但长辈们私下叫叫也罢了,她成了人,又做了师爷,就很少有人在她面前这么犯浑。许袁当着郝澄的面这么给她下绊子,李旬的神色自然黑了几分。
郝澄见李师爷面上不好看,便开口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这次她换了个态度:“我让李旬寻修路方面的人才,她也确实向我推荐了你。但这修路,也不是非要拿来做。既然你都坐在这里了,本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说说看,要是你修这云州城到锦州的路,需要什么材料,多少人,大致材料的钱财是多少?”
她对修路方面不是特别的了解,但一些基本问题还是能够测探出一个人的水平来,若是李师爷寻的这个修路的人不成,只要有银子,她总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做。
而且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完全把修路jiāo到一个人手里去做。不管是采购相关的材料、招聘人员,还有设计路段相关,她都得分配到几个人手中,免得有人动了歪心,中饱私囊。
郝澄这话说的不算动听,完全其他请许袁做工的人那样,舔着脸哄着这祖宗为她们gān活。李师爷又冷汗涔涔的看向许袁,生怕这尊菩萨又心qíng不好,来个甩手走人。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郝澄态度不好了,许袁却软了。
她谈到自己热爱的东西,整个人眼睛都在闪闪发光,说起话来也是滔滔不绝:“从云州城到锦州大道,想要修路,得修一百三十五里,期间经过杜家屯要改道,若是用青石板的料子,一里路需……”
虽然说话刻薄,但她的脑海中还真早有个想法,一套计划说出来,听得郝澄都眼神专注起来。
实际上她后来也没怎么听懂,就知道这许袁应当是真有些本事的:“那若是我让你来负责这事qíng,你最短的时间用多少人能修到接上锦州的路。”
“半年,四百人,六万两银子。”许袁说的极有把握,这可比李师爷足足说的少了两万两。
郝澄的眼睛便瞥到李师爷身上,后者忙道:“卑职先前说的只是个大概,这具体要多少,还是得等做了才知道不是。”
说着她还捏了一把许袁:“你确定这么点银子就够了,大人可说了,要宽敞好走的路,这路不能比锦州大道的窄!”
她的话说得意味深长,还特地使了个眼色给许袁,用眼神示意她配合。结果许袁却很不买账地道:“最多用这个银子。”
许袁是云州城的人,也知道一条宽敞的路对一个地方而言有多重要,她早就想为家乡修路了,也很早就勘察过地形,找出最短也最合适的路径。
但可惜她先前在京城得罪了人,为了保住这条小命,她先前积攒的傍身的钱都拿了去打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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