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着,宫门口就已经聚集了不少大臣,赵启下了轿子,然后来到了李正身边,低声道:“父亲。”
“有事?”李正问到,他年纪不下了,如今愈发jīng力不济现在一大早在宫外等着,就觉得非常受罪。
“父亲,那福王妃的事qíng……”赵启开口,他前几天曾去找过李正想要商谈此事,李正却趁着年底的假期去了城外庄子有温泉的庄子上休养。
“怎么?你还没让她谅解了你?”李正耷拉着眼皮,问话的时候也不疾不徐的,看起来就是一个已经垂暮的老人,但却根本没人敢小看他。
赵启就是不敢小看他的人之一,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我上门送礼,全都退回来了,几次去找福王,他不曾给我面子,不久前平英去找福王妃想要叙叙姐妹qíng最后还被气哭了……不说这些,前几天福王还借故训斥了我那侄子平礼,还一直捧着跟平礼结了怨的人。”
“福王的事qíng,我也听过一些……你现在再去,确实有些晚了。”李正开口,他跟骆国公当初一直针锋相对,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赵启,就有这个原因,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时候,国公府虽然在骆国公去世以后就没落了下去,但是时隔多年,骆家竟然还出了一个骆寻瑶。
“父亲,现在陛下摆明了看好福王,福王却对王妃非常衷qíng,有了身孕都不曾在身边放个人,等将来……”赵启满脸的迟疑。
李正也微微皱眉,他从一开始,就很欣赏赵启的才华,也能理解赵启入赘骆家的憋屈,现在十几年下来,赵启还成了他看好的接班人,在这样的qíng况下,对眼下的qíng况自然也就感到有些无奈。
只是,皇帝的决定,可不是他们这些臣子能决定的:“我会注意着这事,就不知道,他结jiāo那些举人是不是陛下授意了……”
“父亲?”赵启一惊。
“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吧,那些偏远地方跑来参加科举的人,能不能考上都难说。”李正又道。
“是,父亲。”赵启开口。
大年初一,明德帝接受百官朝贺以后,就终于空了下来,不必每天上朝了,只是就因为过年的时候忙了点,他这时候竟然感染了风寒,一直咳嗽起来。
明德帝身体不好,齐文宇和齐文浩就时常陪伴左右,特别是齐文宇,他上次给明德帝侍过疾以后,有些事qíng做起来就很熟练了,如今不用守夜,白天的时候就尽量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qíng。
他甚至还在大年初一那天私下里问了明德帝要不要给齐文俊送点东西,毕竟现在过年了。
听到这话,明德帝不免有些高兴,因为齐文俊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而产生的担忧,也完全消失了。他当然不可能在如今的局势下把齐文俊放出来,甚至都不会大张旗鼓地赐东西让齐文浩难受,最后就只是静悄悄地送去了一桌饭菜。
这件事齐文浩并不知道,不过看到齐文宇处处关心着明德帝,多少有点感触——他一直觉得自己跟明德帝的关系是最好的,但他却从未做过齐文宇如今做的事qíng……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正月初七,齐文浩带着家眷前往南疆,病愈的明德帝亲自送行,也就是在这天,骆寻瑶收到了骆寻谨送来的信。
☆、第121章
齐文浩从京城离开这件事,在朝臣之前引发的轰动不小,虽然之前齐文浩犯了错,但很多人都以为他还会争一争,齐文浩身边的那些谋士,这几个月更是一直游说着齐文浩,就希望齐文浩能“振作”起来,想办法做几件事qíng好让明德帝重新看重他,毕竟只要齐文浩做了皇帝,那他们也就能有个好前程了。
就算是朝臣里面,如今还支持着齐文浩的人也还有不少——齐文浩参政十多年,单单这点,他就已经可以远超自己的几个弟弟了。
结果,最后齐文浩却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事qíng——他竟然在自己还有机会一争的时候离开了京城!
这qíng况无疑让某些人痛心疾首,当然,真正有见识的人,却也知道齐文浩这样的做法是最合适的——在明德帝已经做了决定的qíng况下,他继续争下去绝对讨不了好,反倒是像现在一样远远地离开,不仅能得到明德帝愧疚,还能给新帝卖个好。
单从齐文浩离京之时来送别的浩浩dàngdàng的队伍就能看得出来,他的选择绝对没错。
齐文浩是带着家眷一起走的,走水路,而他离开的时候,明德帝带着齐文宇以及年前刚刚解除了禁闭的齐文毅亲自将他送出了城,至于皇贵妃和骆寻瑶等人,则是一大早去了大皇子府送行。
对于齐文浩的离开,骆寻瑶的心qíng很复杂,但不得不说,她也是送了一口气的,而她送过人,又安慰了送走齐文浩有些伤感的齐文宇以后,就回了福王府。
结果,她刚刚回府,立刻就有人来报,骆寻谨来信了。
骆寻谨一路往北,并没有遇上袭击,冯月娘本身不是养在深闺的娇气大小姐,赶路的速度并不快又一直呆在马车里,因此身体倒也无碍,但是到了夏州以后,骆寻谨却发现了当地不少的问题。
夏州的士兵实际人数比在册的少很多、夏州的百姓生活异常困苦,而夏州冬天会遇到的袭击,也比想象中严重很多。
骆寻谨以前也在南疆呆过,贫困的地方见过不少,但是夏州却又跟南疆完全不同。
南疆在齐朝最南方,多山林,就算到了冬天也不会下雪,百姓可能家里连个瓷碗都没有,衣服也穿的破破烂烂的,但他们却不会饿死,因为在这里一年四季都能种点东西,很少会有地里颗粒无收的qíng况,就算收成不好,冬天也有漫山遍野的野菜可以挖,更能种不少蔬菜豆子,有些树皮糙根之类还能拿来做团子,事实上,真要穷到吃糙根树皮的人家也很少,毕竟如今没有大灾更没有战乱。
就算在很多人眼里南疆是苦寒之地,最重要的恐怕也是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手里一个铜板也没有,以物易物未开化不读书的缘故,但夏州的百姓,却是真的穷困潦倒了。
这里的百姓,很可能辛辛苦苦地劳作一年收获只够家人果腹的粮食,但是到了冬天立刻就被那些南下的匈奴人全部抢光了,他们没办法去遍布积雪的山上寻食,有时候就只能活生生地被饿死……
当然,这样的生活,这里的百姓从前朝开始就已经过了,因此他们倒也想出了不少法子,他们不指望朝廷,却会自己在冬天来临前去山上埋下一些粮食,有时候远远地听到马蹄声,理解会迅捷地抱起家里养的jī鸭之类就往山上跑,至于大型的牲畜,还留在这里的百姓基本上都养不起。
骆寻谨就在信里说了一件事,他到了夏州以后,得知越往北的村子受害越重,就在问明qíng况以后去了一个不久前才被抢过的村子,但他去了以后一看,村子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原来,听到马匹过来的动静以后,村子里所有人都跑上山去了!
百姓的日子过得很差,吃不饱饭,会好好赡养老人的人就很少,因此,在夏州有些地方,老人年纪大了以后竟然还会结伴上山一块儿找个地方死去,同时,这里的女婴出生以后,也有很多会被扔掉,就算养大了,刚到十三四岁恐怕就会被父母货物一般卖出去,兄弟共妻之类更是不少见……
骆寻谨在南疆的时候,南疆百姓风气开放,女人大多彪悍,因此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qíng,在京城,大部分人生活也都过得去,自然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qíng,但是在夏州,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却是看便了各种人间惨剧,他审过的一个案子,就是为了一只jī两户人家大打出手,最后死了三个人。
而在死了三个人以后,其他人竟然还在争那只jī!
骆寻谨的信写的很长,看得出来也不是一天写的,应该是写了许多以后才一起差人送来,而他会写信给骆寻瑶,一方面是想让骆寻瑶出个主意帮帮那里的百姓,另一方面,却是想让骆寻瑶把他留在骆家的一些钱,还有骆家过年时庄子上送来的收益以及骆家几个铺子的分红全都换成粮食腊ròu之类给他送去。
当然,骆寻谨虽然让骆寻瑶买粮食,但倒也不是要去接济那些百姓,毕竟夏州虽然地广人稀,但要接济那么多的百姓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最后说不定还会被参个谋反的罪名,因此,他买粮食腊ròu之类,是为了拿来奖赏士兵好练兵——如今在夏州的那些当兵的,想要吃饱肚子都非常难,他们大部分人平常还会回家务农,带着这样的一群人,骆寻谨这个刺史就算想要抵抗一下匈奴人都难!
骆国公也留给了骆成几个庄子几个铺子,以前要不是徐秀珠不懂经营又一直不在京城,也不会没什么入项,后来骆寻瑶整合过后,赚的钱就不少了,而骆家被骆远霸占的那些祭田被收回以后,每年更是多了一大笔进项,还有骆寻瑶留下的胭脂铺子的分红……
骆家人离开京城的时候把这些全托了骆寻瑶照看着,因为年底是算账收钱的日子,所以骆寻瑶已经存了不少钱了,就算眼下不是粮食便宜的时候,但要拿来买粮食也能买不少。
只是大量买粮用来养兵要是被人知道了到底不合适,让陈芷打着做生意的名义,多买些粮食,还有盐以及药材之类,北上做生意倒是不成问题,而且,让商队跟匈奴人打打jiāo道,也能探明一些qíng况,最好是能让骆寻谨得点功劳。
有了这样的打算,骆寻瑶立刻就把事qíngjiāo代了下去,等齐文宇送别了齐文浩回来的时候,还跟齐文宇说了一声,并将骆寻谨的信全都给他看了——有时候,夫妻之间有了误会就是因为隐瞒,她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qíng存在。
“寻瑶,你大哥他还给父皇上了折子的,不过那折子没写这么细。”齐文宇开口,看到骆寻谨的信,他也很震惊,但这确实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法,要知道,从前朝到现在,匈奴一直以来就没少南下抢东西,但是除了修筑城墙以外,他们却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那父皇怎么说?”
“父皇说,他让你大哥过去,就是看看能不能解决一些问题。”齐文宇开口:“我觉得大哥要练兵也是不错的,不过让大哥自己出粮食不合适,我明天去跟父皇商量一下吧。”
“那就多谢王爷了。”骆寻瑶笑起来,虽然知道朝廷就算会拨粮食下去也拨不了多少,但齐文宇有这份心也是很好的。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齐文宇笑道,骆寻瑶是他最亲近的人,这样的感触,他可以说是越来越深了。
明德帝果然并没有拨下去太多粮食,毕竟北方不只夏州一个州,跟夏州一样深受匈奴之害的州其实有好几个,真要拨钱拨粮,他不可能厚此薄彼,更何况没灾没害的,无缘无故想要拨粮户部也肯定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