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轩的家门前就有一条河,姜月秀拿了个竹篮下去摸螺蛳,岸边的水糙里,还有浸在水里的石板瓦片上都有螺蛳吸附着,这年头大家都乐意下河摸一些加菜,所以螺蛳并不多,到了十几年以后,河里的水变得浑浊,附近开了好几家厂,家家户户也都装抽水马桶了,螺蛳到处都是,但是摸了也没人敢吃了。
很多记忆,明明是上辈子的,这会儿却无比鲜明,朱云轩脱了鞋子下河,随手翻起河边的石块来,没一会儿,竟然真的捉住了一只螃蟹!
这种螃蟹被这儿的人称之为石蟹,个头很小也没什么ròu,也只有小孩子会捉他们,而朱云轩就特别喜欢抓这些东西。
其实他抓螃蟹的手艺很差,钓龙虾挖泥鳅的手艺更差,跟村里那些整天在泥地里的孩子一比,人家都挖到十几个泥鳅了,可能他才挖到一个……不过其他孩子的父母都不乐意为了孩子弄回来的一点小东西làng费油盐,姜月秀却不介意,就算朱云轩只拿回来一条泥鳅,她都愿意滴上几滴油放点酱油和一瓣大蒜在烧饭的时候蒸了给他吃。
“妈,我抓到一只石蟹,等会儿
你给我蒸一下!”朱云轩小心地抓着石蟹的背,不让对方挥舞着的两只大钳子夹到自己。
“好好,你先把它放家里去。”姜月秀马上答应下来,又让朱云轩拿把镰刀拿根竹竿来,她种的丝瓜沿着河岸边种着却没有修剪的桑树爬的很高很高,不把镰刀绑到竹竿上都没办法把丝瓜给摘下来。
“好嘞!”朱云轩拉着一直站在河边用石板铺好的阶梯上的李锐跑回家,没一会儿,两人又扛着竹竿跑回来了。
李锐跟这边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基本上什么都做不了,连地里的韭菜都看着很稀奇,朱云轩就一边用绳子把镰刀绑到竹竿上一边跟对方搭话:“你要是早两天来,那棵桑树上就长满桑葚了!要知道那棵桑树可是我爸特地留着结桑葚给我吃的,一般那些只要叶子每年都修剪的桑树结出来的桑葚味道都不好……还有桃子,都没了一个多月,枣子也早就没有了,我当初就盼着枣子长成的时候能挂台风,学校放假不说,还能去捡枣子吃!”
“我记得鲁迅写过他的奶娘用桑葚泡酒。”李锐开口,乡下其实挺漂亮的,这会儿更是没什么污染。
“这个没试过,我只知道我每次吃桑葚都会把嘴巴吃成紫色,然后我妈就会特地给我换上黑色的衣服就怕衣服被桑葚染上了颜色。”
摸了半个多小时,姜月秀就摸够了要吃的螺蛳,然后用镰刀勾下来两个嫩丝瓜,往家里走去,丝瓜是好东西,种上两颗,一家人就能吃上两三个月了,这也就罢了,老丝瓜在树上挂到最后,往往只剩下粗粗纤维和种子,把种子弄出来,就能拿那些纤维洗碗了,又环保又好用,比后世的一团团金属丝好用多了。
螺蛳养到水里,滴上两滴菜油能它们更快地吐出肚子里的泥沙来,姜月秀就又出门去弄茭白了。
“你家种的东西还真多。”李锐看姜月秀的样子,茭白还是自家种的?说实话,很多东西,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它们长地里的模样,还有旁边脸盆里的石蟹和螺蛳,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石蟹是小螃蟹,螺蛳是小田螺来着……
“现在很多人不上街买菜,地里种的东西就多了,茭白可以在水稻田的田头挖个坑种一些,就是自己家里种的茭白品种不好,里面很多都有黑点,你放心吃好了,不用担心有毒。”朱云轩拿了奥数教材做题,试图把每一道题目都解出来,李锐就在旁边拿了他的笔记本写小说。
两人都有成年人的灵魂,自制力很不错
,一点都不开小差。
“其实乡下挺好的,东西全都纯天然无污染。”李锐笑了笑,看到不少螺蛳已经吸附着脸盆爬到上面了。
“可是gān活就很辛苦了……对了,我家田头还种了荸荠,可惜现在还不能吃。”朱云轩家里能种这么多东西,其实跟他大伯朱成功不无关系,朱成功以前专门种地和给人gān小工,时不时还拿了蔬菜去镇上卖,家里种的蔬菜品种就多了,相应的,朱成才家里也种了一些。
“等成熟的时候,你妈肯定会让你带一些给我吃的吧?”李锐写下一段字,又道:“星期一自修课的时候我会去阅览室写小说,也看看有没有可以投稿的杂志或者出版社。”
醉翁之意不在酒?朱云轩没有接话,只是努力算着手里的题目,不时在糙稿纸上涂涂画画的留下一些算是和图形。
那叠厚厚的糙稿纸是冯仙从纺织厂里带回来给他的,而朱秋月,这会儿正在晒场上和隔壁的女孩子一起用红砖画画,他们画了卧室、客厅什么的,重点画了吃饭的桌子,在上面画了几个圆圈当碗,然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边上把小糙小花堆在几个圆圈里假装吃饭。
晚上的菜很丰盛,那只jī做了白斩jī,然后除了一些蔬菜以外,还有一大碗放了葱姜烧的入味的螺蛳,这些螺蛳的屁股都被姜月秀用家里专门剪桑条的剪子剪掉了,用力一吸,就能把里面的螺丝ròu吸出来,朱云轩和李锐年纪都小,常常吸不出来,姜月秀就给他们准备了两根fèng被子的又长又粗的针让他们把螺丝ròu挑出来吃。
两个孩子吃的最后,连饭都没吃几口。
朱云轩家里只有一个朱成才结婚的时候买的黑白电视机,他和姜月秀让李锐和朱云轩去他们房里看电视,可是李锐和朱云轩早就对电视没什么兴趣了,更愿意去自己的卧室做题,这让姜月秀和朱成才又狠狠地夸奖了他们,看着自己儿子的时候,他们得意地嘴都要裂到耳后去了。
父母一走,朱云轩就瞪大了眼睛。
“晚上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他看了看自己的chuáng,觉得有些小了。
“好。”李锐把手里的笔记本和圆珠笔放到chuáng里头的抽屉里,这chuáng有些年头了吧?他多看了两眼,又去看朱云轩:“你放心好了,现在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完这话,他的脸忍不住就有些红了,这样赤luǒluǒ地调戏朱云轩的事qíng……
“小心我‘做’了你!”朱云轩一把扑倒
了李锐,他对李锐一些软绵绵的试探话都是当做没听懂的,可是这会儿对方出言调戏,他却马上反击了回去。
李锐的脸更红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朱云轩咳了两声,马上放开了对方,用一条毛巾毯盖住自己全身:“睡觉了!”
“哦。”李锐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多跟姜月秀诉诉苦,要是平常也能睡到朱家来就好了。
不过,自己还是要在面对朱云轩的时候尽量冷静一点,再这么下去就太丢脸了!
上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悲催了。
第25章 开厂
第二天早上,朱云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原本跟自己隔着好远一段距离入睡的李锐这会儿跟自己抱着一chuáng被子在睡觉。
这时候,也没有跟对方生气的道理,朱云轩一把把被子扯了过来,然后拍了拍李锐嫩嫩的小脸:“起chuáng了!”
不得不说,不怎么晒太阳的李锐,皮肤比他可好了太多了!
“这么早?”李锐有些不习惯朱家的作息,这会儿天都没亮吧?
“早睡早起身体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朱云轩拿了衣服开始穿,李锐也从自己的包里找了衣服出来穿。
朱家是没有卫生间的,楼上连水龙头都没有,洗漱都在天井里的水龙头边上。
一个大人用的毛巾,一个小孩用的毛巾,下面石板上还放着两个牙刷搪瓷杯子做刷牙杯。
“锐锐,你带了毛巾吗?要是没带就将就着用下轩轩的。”姜月秀从旁边的厨房里探出脑袋。
“阿姨,我忘了带了。”李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随即嘴角抽了抽,因为朱云轩伸手就在他的腰上扭了一把。
姜月秀自然没注意到一点,她看到两个孩子醒了,就特地用jī汤煮了面条,小青菜、茭白还有jīròu被放在面条上面,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有食yù!
朱云轩和李锐吃完以后,时间还是早的很,两人gān脆又回了楼上,朱云轩努力做题让自己的脑子动起来,李锐则努力地把那个自己曾经写过的故事更加完美地写下来。
上午七点半,小惠就来接人了,姜月秀把做好的给郑笑晴的衣服折好用一个大大的塑料袋装起来,就让李锐提在了手里。
“阿姨再见!”李锐跟姜月秀告别,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讨好姜月秀的。
“下次再来啊。”姜月秀也很喜欢李锐,这个孩子有礼貌不说,在她家呆了一天也很努力地学习写了很多东西,让朱云轩跟他在一起没什么坏处,总比让朱云轩和村子里的孩子一起玩泥巴爬桑树到处疯跑来得好。
“我会的。”李锐乖巧地笑着,今天早上姜月秀让他用朱云轩的牙刷杯子刷牙,用朱云轩的毛巾洗脸,感觉还真的挺好的。
小惠也跟朱家人打了招呼,然后就载着李锐回镇上去了。
她是郑笑晴找的专门照顾李锐的保姆,当然不会是随便找的,她爸就是郑笑晴的司机,她初中毕业就到郑笑晴的公司做了三年的杂工,也算是郑笑晴知根知底的。
之前
在杭州的时候,她就被叫去了照顾李锐,对这个一直不说话的孩子有着怜惜,可是这会儿,她却有些弄不明白了,明明李锐跟朱云轩在一起的时候话挺多的,在父母面前怎么就那么冷淡?要说是为了跟父母赌气,也没有这个赌法,还主动来到这么个小镇上……
不过,李锐怎么样跟她无关,她的任务就只是照顾好李锐,然后每天向着郑笑晴汇报一次罢了。
出来做保姆,她的父母原本还担心她过的辛苦,事实上这日子过的比在上海的时候舒心多了,原本在家里她就要照顾弟弟做家务还要上班,现在却只要照顾李锐就可以了,说起来李锐还比她弟弟更好照顾,于是每天都有大把的空余时间,还能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
工资并不多,但在这里她根本不用花自己的工资就能过上很不错的日子,工资可以全都存起来,等gān上两年,估计就能攒够一笔丰厚的嫁妆了!
小惠在想什么李锐并不知道,他却是正发愁要怎么跟父亲提开厂的事qíng。
上辈子李跃一再开厂一再倒闭的经历实在是让他怕了,若是李跃这辈子还像上辈子一样不听劝地跟风办厂……
而想要避免这一点,这会儿让李跃开个服装厂其实还真是个好主意,只要衣服的质量好,再在母亲的商场里占个好位置,总归是不愁销路的。而且如今的父亲,应该还不会像十几年后一样,嚷嚷着不要母亲cha手不要母亲的帮助,却又留下不少烂摊子让母亲收拾吧?
“儿子!”一看到李锐,李跃就叫了起来,然后一把把李锐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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