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刘氏的爹娘是跟着老大住的,后来刘老汉一病去了,虽说三个媳妇都是极孝顺的,但老人家总有些偏疼小儿子的,更兼三媳妇是个嘴乖会来事的,老人家大多时候就跟着三儿子过。
刘氏这个三哥,虽也是个庄稼汉子,但是心思活动,不像自己的两个哥哥,中规中矩的种小麦谷子等物,单劈出一亩地来专门种芝麻。
芝麻在农村可是个好东西,待得收了,就挑到城里的集市上卖,换的银钱,比种麦谷qiáng上几倍。
尝到甜头,索xing都种了芝麻,反正粮食有的是。不出几年,刘氏的三哥手里就有了些余钱,找了人来翻盖了自己的院子,扩出去了一倍,又搭了一明两暗三间屋子,给老太太住。所以老太太现如今在三房住着。
虽是三哥好过些,但是一家子倒也和睦。刘氏回娘家,就直接住进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盘了火炕,外间屋做水烧饭,屋子里的炕总是温着的,这寒冬腊月,倒是舒服的紧。
张蕙畹醒来,发现好像不是自己常呆的那间屋子,两侧的身子,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挤着,一动也动不了。抬头是房顶上疙里疙瘩的横梁和苇糙顶子,虽也简陋,但是比娘亲的屋子可qiáng上不少。
突然感觉肚子胀的很,想尿尿,于是极力忍着,想大声喊几句,可发出的,却是极小的依依呀呀声儿。
张蕙畹终于知道,为什么婴儿总是尿裤子了,即使你想憋也憋不住,叫了两声,感觉肚子一松,不禁哇哇哭了起来,又尿在裤子里了,这太丢脸了!唔......
哭声比依依呀呀要大很多,本来刘氏看小三睡的香甜,怕自己和娘亲嫂子们说话,吵到了孩子,就拿了两个枕头挤在她两边,让她睡得踏实些,娘几个上东屋说话。
这时听到哭声,急忙跑了过来,刘老太太也跟了过来:
“怎么了,听这哭声,可怜见的”
刘氏给孩子换了裤子,才道:
“没事。不过是尿了裤子,这孩子打生下来就这样,举凡一要拉尿,就会有些故事,如我没注意,她尿湿了,就会哇哇大哭一阵。所以,后来我就会多注意一些,尿湿的次数就少了”
三个嫂子听了,不禁笑道:
“倒是个机灵丫头,哪个孩子,小时候不是尿坏过几条褥子,偏这丫头是个特殊的”
刘老太太接过来道:
“可不是,白仙姑和城里的张老太爷都说,这丫头是个有来历的呢,即托生到咱们家,可不能委屈了她去”
众人一阵笑。张蕙畹听了一阵话音,大约猜到是到了外祖母家,转头看了看,倒是比自己家qiáng多了,宽大的土炕,侧面是大大的木窗户,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上面糊着雪白的窗纸,显得屋子明亮很多。
刘老太太低头间,正看到小丫头滴溜溜的眼珠,不禁笑了,抱着她来回走动,玩笑的和蕙畹说:
“到了外祖母家,不认识了吧,这是外祖母家,在这里住上几天,好好陪陪外祖母吧”
张蕙畹觉得这里比自己家好,于是习惯的点点头,老太太顿时喊道:
“你们看,她听得懂我说话呢,刚才点头了”
屋子里的众人不免又一阵笑,觉得老人家许是高兴过了头,眼花了。说完之后,刘老太太也觉得自己这话没道理,不免低头看了看小丫头。
张蕙畹不禁一惊,心道:差点露馅了,自己还是要装的像一个婴儿才好,看这地方,像封建时期,弄不好,还没等自己长大,就被当成妖孽处置了,也不一定。
老太太看了小娃儿几眼,没发现异样,想着自己刚才大概真的眼花了。
刘氏在娘家只住了两天,就谢绝了兄嫂母亲的挽留,执意要回家去。老太太没法,只能让大儿子套了牛车,又装了半口袋的小米和几斤芝麻给塞到包裹里。
刘氏原是有些脸红的,但是看三个嫂子都没有不满,才勉qiáng带了去。看着渐渐远去的牛车,刘老太太不禁悄悄抹了抹眼泪。三个媳妇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三媳妇劝道:
“您老人家就不要这样了,妹子如今也看到光亮了,待得姑爷高中,好日子在后头呢”
老太太不禁叹口气:
“想你妹子在家做闺女时,虽是样样活计拿得起来,可又那里能这般劳累,倒是让我老婆子心疼的慌”
大媳妇忙道:
“不是常说,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就像戏文里唱的那样,举凡有后福的,前面都要受几年苦的,你老就宽心吧”
老太太想想,觉得这话有理儿,于是又高兴了起来。
刘氏回了家里,一如既往的cao持家务,因为临近过年,刘氏更是忙碌起来。虽是寒冬腊月,没有地里的活,但是过年了,势必要给丈夫小叔子和孩子们,做些新衣服才是。
孩子还好说,小叔子却越发大了,要做几件穿出去的儒袍才好,不过今年倒也凑巧,张老太爷回去后,又命小厮送了两匹布来。虽不过是蓝色的细棉布,但是做个袍子什么的,倒也体面。于是裁了两个棉袍,自己穿针引线fèng了起来。
隔壁二狗和青山家都是两儿两女,尤其闺女都小十岁了,能帮着做些针线,两人比刘氏要轻松很多,白天凑过来说闲话,也顺便帮忙做些活计。
张蕙畹觉得自己和猪基本上能划上等号了,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简直没一点意义,不过也没法子。唯一的乐趣,就是听自己的娘和邻居两个大婶说闲话。
久了,蕙畹发现,古代人其实一点也不保守,女人私下里也竟说些荤段子,虽不及现代露骨,也够张蕙畹脸红的。
过了十几天吧,张蕙畹也不大清楚,不过是大略猜的,自己的爹回来了。张蕙畹很喜欢张云卿和二叔,觉得两人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古代书生,带着骨子斯文劲儿。
晚间吃了饭,两个哥哥跟着二叔回屋读书,蕙畹被张云卿抱到了里屋哄着玩儿,不一刻,刘氏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地上,抱过蕙畹被放在炕的里侧,伸手给张云卿脱鞋袜,张云卿一把握住她的手,温柔的道:
“我自己来,你劳累了一天,坐在这里歇一会子吧”
刘氏抬头,看见丈夫眼中流露出的心疼和体贴,不禁心里一热,也就坐在了一边。张云卿自去脱了鞋袜,把脚泡在热水里,那种温暖瞬间传遍周身。
不一会儿,泡完了脚,刘氏把水端出去,张云卿动手把褥子被子在炕上铺好,刘氏收拾停当进来,一看屋里的qíng景,不禁脸色微红,白了张云卿一眼。
张云卿至今几个月不曾沾刘氏的身子,自是有些隐忍不得,这时,看见灯下刘氏的脸色红润,腰身虽还有些臃肿,却别有一番圆润的味道,急忙上前来拉刘氏……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刘氏缠不过丈夫,低声道:
“小三还醒着,仔细她瞧见了,要臊你这个当爹的”
张云卿呼吸有些急促:
“刚满月的丫头,哪里懂得这些,快.....好秀莲,我可等不得了……”
接着又是一串悉悉索索的声音,张蕙畹不禁满头黑线。
☆、张家过年
毕竟是个满月没多久的婴儿,即使蕙畹想听chuáng脚,也没这个jīng神.还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意识朦胧的睡了过去,真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
爹爹回来后,家里就热闹多了,马上要过年,家里也忙碌了起来。可巧赶上年前的大集,村子里的集,一般要过半个月,才轮到一次。
又因张家村是个小村子,人家少,所以一个月才得轮到一次。所幸距离城里不过二十里的路,也不算什么。但是轮到集的时候,家家户户几乎都会去逛一逛。今年赶上年前,就更热闹了。
刘氏和张云卿商量着,带着孩子以及小叔子,一家子都去,反正就在街当。张云卿看了看襁褓中的蕙畹道:
“集上人来人往,毕竟有些乱,不如把云昊留下来看着小三,我们夫妻带着博文搏武去好了”
刘氏原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想着如果自己让小叔子留下看孩子,恐丈夫多想,所以才拐个弯那样说的,现在听丈夫这样说,忙不迭的点头应允。
云昊是个腼腆书生,平日间,除了攻读诗书,最不喜欢凑那些虚热闹,是以,听了哥嫂的安排也觉得好。
张家村的集赶上了腊月二十六这一天,真真是个吉利的好日子,刘氏一早起来,把小三拾掇好了,抱到云昊屋里。
小叔和两个孩子,经常夜间读书,这屋子里又不通火炕,别的季节还好,就是到了冬天,有些冷。以前的确没法子,不过是把棉被弄的厚些。
小三满月后,得了不少的东西,刘氏咬咬牙,给这屋子里添了一个铜炭盆,用十斤小米和二斤红糖,与那前村烧炭的张黑子换了一筐粗碳来。
那张黑子,虽有这个手艺,但是人有些不灵光,又兼往年一场瘟病死了爹娘,家里没个cao持的妇人,所以日子过得也不像个样,都四十多岁了也没成家。
可巧,去年说成了邻村的一个寡妇,成了亲。寡妇姓刘,娘家和刘氏娘家是一个村子,是个贤惠的人,可惜命不好,找了邻村的婆家,不上一年,男人就一病去了,膝下无子,婆家当然招不得,遣回了娘家。
娘家有兄嫂,也不是个安身的所在,无奈拖了媒婆才又走了一步。嫁给了张黑子,想着能囫囵着,混个温饱也就是了。谁知这张黑子,别看年纪大些,着实是个会疼人的汉子,又有手艺,倒比刘寡妇前面的男人,更qiáng上数倍不止。
况且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姑叔,倒是个少有的清慡人家,所以,两口子过的也颇为得趣。不过一年,张黑子家的就大了肚子,因平日张黑子家的和刘氏有些来往,刘氏也掂量着张黑子是个疼媳妇的,所以才让小叔子背了小米红糖,去换些碳来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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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黑子是个老实人,媳妇又和刘氏同出一村,所以也没吝啬,把那烧的粗碳,予了云昊一大框。云昊回来,刘氏一看,不禁大喜,这下,一个冬天也尽够了。
想着过意不去,又把张老太爷给的细布,扯了几尺,让云昊送了去,将来孩子生了,做夹裤夹袄是好的,张黑子夫妻自是千恩万谢。
这其实也是短短十来年,刘氏就能把没落的张家,又过红火起来的原因,怜老惜贫,大方得体,村子里没有不赞的,这是闲话。
就说如今有了这框粗碳,晚上睡觉前,点上半盆,屋子里也有了些热乎气,不是冰凉冰凉的了。
今天把小三抱过来之前,云昊就提前把炭盆点了,想着小侄女毕竟娇气,可不能冷着了。所以刘氏抱了孩子过来时,也放了心。把孩子放在炕里侧铺的厚厚的褥子上,叮嘱了小叔子几句,就和丈夫儿子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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